7 07 另一个自己（1 / 1）
张寒的理性被牢牢摄住，眼睛停留在山魔身上无法移开。
慢慢褪去的衣物，好像被剥去的荔枝外壳，慢慢露出甜美的晶莹的果肉。无可比拟的艺术品，却有着难以言传的魔性。
张寒下意识地想抗拒，山魔炙热的气息在耳边回转，似有还无的痕痒像虫子一样爬上皮肤。
对于他这种脆弱的人类来说，这样的诱惑不如说是一种折磨。他像世上所有男人一样对□□感到神往，但另一方面却也时时以此为耻。浅薄的是非观让他至今为止唯独对这种事只字不提，如今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避无可避，更像是在责难他一直以来的虚伪。
好在山魔适时停下来了。
“你怎么啦？”
抓住得以喘息的机会，他仓惶地别过脸。“没什么……”
山魔撅起嘴，自言自语：“难道是不满意？要我变成十岁的样子吗？”
张寒擅自脑补了一下，太罪恶了！“别……不要，不用了！”
山魔施施然笑起来。“人类啊，真是可怜的生物。”
没错，在所有的方面进化，唯独在这方面，人类似乎比起自然界的所有动物都要愚蠢。张寒在心里默默承认，只希望山魔能尽快跳过这类话题。不幸的是，山魔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
“人类对性的态度跟‘朋友’一样虚伪啊，真是无聊。”
张寒此时作为人类的代表，虽然认同山魔的话，却还是觉得被自己深深地伤害了。
山魔没有再多做为难，整理好衣物，恢复了先前淡然的模样。亭外的雨停了，阳光尚未穿透云层，只在地面投下了一团团热气。张寒这阵子被搞得晕头转向，突然想起：自己应该回去了。
回人类的社会，回到“张寒”的身份里面去。
对，自己到这里本来就是找店老板结账，只是没想到居然会发展成现在的状况。他想看看时间，却是没有勇气在山魔面前掏出手机。
“我……还是决定回去。”他说着，不敢看她的眼睛。
山魔的脸上交织着平静和愤怒，让她的脸在两种情绪中似乎变得有点陌生，一晃眼却还是原来的样子。
“不行。”
“你要先偿还避雨的报酬。”
张寒松了一口气。
“你要多少钱？”
“我才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刚问出口，张寒就觉得自己落入了熟悉的圈套中。
“我要那种很多连在一起跑得很快的铁盒子。”
“我没有那种东西。”开口就要火车，你是八云紫（注）吗？
“那我恐怕不能让你走了。”
果然，人类总是在犯同样的错误。张寒顿感一阵软弱无力。
“骗你的。走吧，我对强迫来的结果没有兴趣。”
张寒没有动，但山魔也没有再改口。突然得到宽赦，让他有点茫然。看山魔懒懒别过脸去，甚至有一丝不舍。
他暗骂自己太贱，赶忙抽身离开。刚踏出亭子，发现无数的藤蔓覆盖了亭子，山魔躺在绿意盎然的空间中安然闭上眼睛。
阶梯正在消失，不知名的花田也在消失。张寒一阵小跑，打开来时那扇门，穿过幽暗的走廊。建筑的内部正在以肉眼看不见的方式扭曲，张寒来到大厅，大门已经打开，他走出去，金黄的琉璃渐渐剥落，露出粗粝的原石。店名也变成了杂乱的符号。等他走到路上，山庄已经消失了，唯余坚硬的山壁和雨后孔雀翎一般的松林。
他顺着路走下坡道，再也没遇到那只黑色的蘑菇。
在走到公园门口时，他不禁怀疑自己做了一个荒诞的梦。他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居然跟平时离开公园的时间差不多。滞留在山魔那里漫长的时间就这样流逝，再也无法验证了。
为什么没有拍照片呢？张寒有点遗憾。
回到宿舍，张寒定定神，连衣服也懒得换了。从冰箱叼出一块土司、翻到一带可乐饼，冲一杯大麦茶，对了，煮蛋器里面还有鸡蛋。
食物带来的满足感才是最真实的，他忘了什么时候新买的可乐饼，味道真不错。
吃完早餐，先前那段似梦还真的感觉已经渐渐淡薄了。他打开衣橱准备换身衣服去上班。挑来挑去，却找不到自己经常穿的衬衣了。
张寒是个没什么品味的人，他自己也并不在意整洁和有品味之间的差别。他在衣橱里面翻来翻去，感觉都不是自己平常穿的那些。不过仔细一看，似乎都还不错。他挑出一件颇为陌生的衣服。花花公子，什么时候买的？
大概是参加某个同学婚礼的时候吧。
他把衣服放在身前照照镜子，不是自己平时的类型，不过看起来很顺眼，甚至精神了不少。
他决定穿这件衬衣，然后又找出一条平常很少穿的蓝色休闲裤，虽然颜色很骚包，看起来效果却很不错。他对着镜子，说不上此时这种兴致是什么感觉，好像正在经过某个人生漫长的转折点一样。
他换好衣服，生平第一次在镜子前仔细打量自己的模样。还算英俊，就是有点娃娃脸，25岁了还跟高中生差不多。脸色苍白，有点死鱼眼，一看就是单身狗。
这具肉身如果扔到人群中大概连自己也找不回来。毕竟太普通了。不过剪裁合身的衣物让面貌多少有点改观，虽然算不上焕然一新，好歹是挽回了一点。自己以前为什么不喜欢这种风格呢？张寒有点纳闷，他盯着自己的脸，渐渐觉得越来越不真实，越来越陌生。
沉思被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哗哗的流水声，好像是……冲马桶的声音？
张寒转过头，与一个身影四目相对。
……
两人沉默片刻。
“啊……不好意思，你是？”
“啊……不好意思，你是？”
如出一辙的反应让张寒彻底僵住。这货是谁？！
对方的反应比张寒快得多，舒展了一下眉头，说道：“哥们儿，你找人？”
这也是张寒想说的台词，却是慢了两秒，给生生吞回去了。
“我们认识……？”对方上下打量着他。
张寒仍然没想起这人是谁，但他的说话的方式、表情都让他感到熟悉。
张寒动了动嘴巴，“你进错门了吧，这是我房间。”他是想这么说，却听见自己的嘴巴说出的是：“我……你、谁……？”
对方皱了皱眉头，最后却还是颇有气度地伸出手笑道：“你好，我叫张寒，你是新来的房客吧？空房间是411，这是413。”
张寒像一条双脚站立的金鱼一样无声地半张着嘴巴。
张寒，这……特么的不就是我的名字吗？！
不对，不对，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他神经质地转了一圈，焦躁地问：“你说你叫什么？”
对方表示友好的手还伸在半空中，听他现在的问题似乎也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
“我叫张寒，榕江公司派来这边驻守的负责人，有什么问题？”
张寒手扶着额头。有什么问题，问题大了好吗！
“哥们儿……你怎么进来的，我记得我锁了门的……”
好嘛，还被当成小偷了。张寒拿过刚换下的裤子，摸了摸——钥匙不见了。
把钥匙放在右边口袋是绝对的习惯。他很确定这次也没有例外。但钥匙就是不见了。
他把裤子扔到一边，直勾勾地瞪着眼前这个声称自己叫张寒的家伙。
他长得一点也不像自己。或者说，一点也不像印象中的自己。但是在某些地方跟自己像得要命。眼里流露的心思，不经意展露的表情。那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天性，打娘胎里就决定了的东西。除此之外，这家伙穿着讲究、举止得体，仿佛自己的升级版。张寒一度想成为的那种人。
这家伙说不定真的是张寒。他心里有点发毛：这样的话，自己又是谁？
张寒依然搞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决定性的错误。对方似乎也因为捕捉到某种微妙的讯息，只是静静与他对峙着，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打破沉默的是钥匙插入锁孔转动的开门声，两人都惊讶地抬头望向打开的门。
我勒个去，难道还有第三个张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