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06 山魔的劝诱（1 / 1）
张寒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小姑娘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这已经不能叫举止轻浮了，简直就是变态好吗！
女孩却神色自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真是连一点变态的自觉也没有。
“你……”张寒想说什么，却是舌头打结。
女孩调皮地眨眨眼睛，“我怎么啦？”
张寒一肚子疑问跟责难全被噎了回去，看着女孩脸上融融的笑意，立刻明白了：在可爱的少女身上，道理这种东西根本不值一提。
他定了定神，光顾着一路惊讶，连正事都快忘了。
“那个……请问，这里的主人是谁？”
“就是我啊。”少女回答，“你找我什么事？”
于是张寒结结巴巴把刚才避雨的事说了一遍，少女沉吟地盯着他，好像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张寒好不容易讲完事情经过，少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那两个丫头是笨蛋，你不用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不过张寒没有反驳。只是弱弱地问：“那我应该给你多少钱？”
少女颇有深意地看他一眼，答非所问。“既然来了，就不用走了。”
张寒一愣。什么叫不用走了？这是黑店？
“什么意思？”
“荒山野林，你真的以为会刚好有一家店避雨吗？”
张寒感觉脊背嗖嗖发凉。话题似乎往不太乐见的方向发展了。他没有接话，少女看他一眼，继续说：“这家店是专门为你而设的。”
……
好吧，越来越听不懂了。
女孩对他的表情视若无睹，施施然笑道：“知道我是谁吗？”
张寒茫然摇摇头。
少女一挥手，满山的风信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知名的白花。就像变魔术一样，这一次张寒就算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正视眼前的事实了。
“人类不愿意承认我们的存在，也不奇怪。我的名字叫镇回雨师妾，是这座山的主人。”
这座山的主人？张寒张大嘴巴。
“这其实是比较漂亮的说法啦，山是不会有什么主人的，我只不过比较了解山里面的事，所以自称主人也没什么关系。”
“所以你……你是山神？”张寒结结巴巴地问。
“山神？”少女皱着眉头重复这个词，然后莞尔一笑，“我才不是什么神，不过略通小道，也许应该叫……山魔吧。”
山魔。
山魔！
张寒看着眼前的少女，怎么也无法将她同这两个字联系起来。
少女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疑惑。颇为戏谑地说道：“这张脸也是面具哦，不止是脸，整个身体都是伪装。”
“那……能让我看看本来面目么？”他感觉开始发抖。
山魔摇摇头。
果然是在骗人吗？
“不是不愿意给你看，毕竟人类的眼睛只能看见有限的东西呢。”
张寒猜不透她是不是在故弄玄虚。眼前的一切虽然有很多无法理解的要素，但一定有某种合理的解释，就像是某种魔术一样。没错，一定是这样。不然会让人发疯的。
“不信？”山魔歪着头问。
张寒不置可否，山魔却并不介意，她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放到张寒手上，手掌轻柔地往上抬，石子在张寒手心胀开发芽，瞬间长出根茎。叶子渐渐变大，茎尖开出一朵黄色的小花。花开到极致又逐渐衰败，长出蓬蓬的绒球。
“啊，是蒲公英。”少女喃喃道。
张寒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
山魔轻轻一吹，蒲公英的种子飞到空中，慢慢舞动着消失了。张寒手中的蒲公英很快枯萎，最后又变回一颗小石子。
张寒这下不得不相信了。他不敢再看她，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想干什么……”
山魔却话锋一转，说道：“你记得吗，我们见过面的。”
见过面？张寒的脑海一阵搜索，最后突然瞪大了眼睛。
“想起了点什么？”
的确。一年前，张寒在这座山里遇到过一个小女孩。
那时张寒还没开始尝试晨跑，只是往山里走走散心。山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新奇。那是个下雨天，他误入一片松林，发现了一几只正红菇。这种菌类不能人工培育，是难得的野味珍馐。他高兴的在林中采摘鲜嫩的红菇，不知不觉偏离了道路，走到了森林深处。
小雨落在树顶，空气潮湿，蛛网遍布。新发的红菇尚未冲开厚厚的松叶，在地面上只有隐约隆起的轮廓。他渐渐找到了窍门，更加高兴地深入密林寻找。
繁密的树顶之上，乌云东来，大雨将至。
天色很快暗下来。
地面隐隐出现了小小的荧光，慢慢变得越来越多。张寒发现这些荧光来自一种小小的蘑菇，从远处看就像野兽锐利的眼睛。
雨声从细碎变成轰鸣，张寒措手不及，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迷路了。
然后，就像回应脑海中还未成型的愿望——
一个小姑娘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光着脚，古朴自然的衣服。眼睛清澈得像一汪冷泉。
“你在干什么？”
雨声似乎变小了，张寒从迷茫中清醒。“采蘑菇，突然下雨了……”
忠犬般的回答让他觉得很没面子。自己果然不擅长跟女性打交道，就连小姑娘也一样。好在意识到两人年龄相差太大，他渐渐没那么紧张了，“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四处顾盼，然后打量着张寒怀里的东西。
“那些是什么？”
“这个是红菇，很好吃的哦！”
小姑娘似乎有点怀疑，从他怀里拿过一只小红菇，然后——
放进了嘴里。
嚼嚼，嚼嚼。很快吃掉了整只蘑菇。
张寒完全没理解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她生吃掉了蘑菇，她生吃掉了蘑菇！
“嗯，真好吃。再给我一个。”
“啊……这个，不能生吃的……”
小姑娘逼视着他。“我知道怎么走去，你不想知道吗？”
张寒隐约觉得这小姑娘有一种超出年龄的强势态度，让他没办法拒绝。
也许是因为太可爱了吧！loli控真是没救了。
他挑出一只漂亮的红菇递给她，还没来得及劝阻，又被小姑娘吃下去了。她似乎对这种蘑菇的味道很满意，吃完后又看向张寒。
这样一来一回，好不容易采来的蘑菇被小姑娘吃光了。
她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巴，似乎很高兴。在这样的环境中，让张寒有种奇异的感觉。
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顺着这边发光的蘑菇走就能看到路了。”她简短地说。
“你呢？”
“我住这里。”
原来是山上的原住民，放心之余，张寒心中居然有一丝丝遗憾。果然，现实世界没有什么神话奇遇。
一晃神的功夫，小姑娘已经消失在密林深处。雨势渐渐变小，乌云已经快要耗尽，天慢慢变亮，荧光蘑菇的亮点也越来越微弱，他按照小姑娘的方法跟着荧光前进，慢慢感觉到了熟悉。看来出路就在前面了。张寒心想着，不料脚下一滑，顺着林中的斜坡摔下去。天旋地转，随即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只觉得阳光刺眼，雨早就停了。他回想起刚才的遭遇，摸摸自己的身体，没有什么地方受伤，衣服也很干净。他仔细看看四周，路就在不远的地方，原来自己只是在原本发现蘑菇的地方睡着了。
自己睡着的旁边有一只硕大的红蘑菇，散发出辛辣的气味。
这是毒蘑菇。难道自己产生了幻觉？
他走到阳光照射的山路上，看着群山雨后新绿，终于承认自己做了个奇妙的梦。
——原来那不是梦。
但……那明明是个小姑娘。
“我可是山魔，成长期很短的。”他的心思被一眼看穿了。
张寒还记得当时的心情，因为小姑娘不是神怪精灵隐隐失望的感觉。此时得到反转，却让他感觉到非常不真实。这种叶公好龙的心情暂且不说，此时她突然提起已经过去的事究竟是为什么？张寒看一眼山魔，自然愉快的表情，在那之下又浮动着怎样的心思？
“能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吗？”
山魔神情淡然，“这是你的命运，也是我的。”
人在亭中，两两无语，亭外又下起绵绵细雨。
“不要再做人类了，跟我走吧。”
亭外忽来巽风，吹得漫天白色花瓣纷纷扬扬。在漫天花雨中，山魔眼中似乎独有一片广阔的世界，寂寂然，遗世独立。
张寒不过是区区软弱人类，在这样的眼神中恍然失去抵抗，心思也变得摇摆不定。人的思想裕度是很宽泛的，片刻的错觉与假象溢出，肯定与否定只差毫厘。
“可是……”
“人在世上，不过一夕百年，轮回漫漫。爱憎亲疏，到头来什么都会失去。这世上千年万年，只有寂静的、不变的东西才能不朽。神明和魔物相继遗弃这个世界，而人类呢，还在不断扼杀自己……
“我并不是要你否定自我，只是你回头看看自己的人生，你真的喜欢那样的自己吗……”
山魔娓娓说着，张寒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这二十五年的破碎片段……这些片段让他感觉回到了自己的内部，那里没有过多的爱憎喜悦，却有着数不清的困惑和寂寞。仿佛站在永暗的森林中，树上全是疑问。
“你在什么地方、作为什么样的个体生活究竟有什么妨碍？只不过作为一个流动的标记、一串数字活在人类社会庞大的运算当中。你当然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还有很多尚未尝试的东西……但在那些东西的尽头又会有什么，你知道的吧？只不过是数不尽的失望罢了，这种经验难道还不够多吗……”
但是……
他努力拼命想要到达某个结论，却陷入记忆的涡流。没有意义的思绪交叠在一起，渐渐产生了新的东西。
那个出口……那个解脱一切，让一切重新开始的方法……
不厌其烦重复的暗示，终于让理智难以置信地往一直坚持的反面倾斜。
“如果不做人类……会怎么样？”张寒神情迷茫地问。
“天上地下，自由来去。你什么都不再拥有，但是……”
“但是？”
“也拥有了一切。”
“拥有了一切？”张寒喃喃复述着，望向山魔的眼睛。仿佛坠入了浩瀚星河。
山魔也望着他，却只是沉默。他感觉到不可思议，因为这份沉默竟是如此的温柔。
他被这种温柔所捕获，沉溺其中，恍然间却看到一个久违的身影。美好，冷清，带着遗憾的身影——那个曾经一度让自己的心变成空壳的人。
他猛然从恍惚中惊觉醒转，察觉到自己被难过的感觉填满了。
“如果我作为人类生活下去……”
“那样你就会被人类社会囚禁，然后默默死去。”
“你能看到我的未来吗？”
“当然。人类的生命线并不复杂。”
那种事一点也不重要。
“那你看到了吧，那个人……我喜欢的那个人……最后会跟我在一起吗？”
山魔陷入了另一种不可捉摸的沉默。片刻后才慢慢开口：“会，但是……”
山魔后面的话张寒一点也没听进去了。他的人生仿佛注入了新的东西，让刚才艰难的决定瞬间翻转。
如果丢掉痛苦，就会连快乐一起丢掉。
无论发生什么，只要能跟那个人在一起……
张寒脑子里一片混乱，却再没有思考的余裕。
因为山魔突然解开衣服，露出了玉脂般的双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