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香消玉殒(二)(1 / 1)
我捶着酸疼不已的胳膊挣扎着坐起身子,正要下床时却发现自己躺在的是一个陌生的床榻上,再四下看去,只见房中轻纱幔帐,花香袅袅。
“这是哪里?”
我困惑的下了床,越过一处幔帐,眼前突然出现四副水晶棺,每一副水晶棺里各躺着一名身着红服嫁衣的少女,惊惧之下我细细看去,四名少女并无死相,只觉是沉沉睡去一般。
“你醒了?”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我惊恐不已,忙转身看去,只见一女子亭亭立在我身后,头带梅花簪,一身绛紫华服,媚眼如丝。
“你是谁?这是哪里?”我一边询问,一边想着自己入睡以后发生的事情,莫非自己遗漏了什么?
“我叫香满。”女子挑眼笑道:“这里是我的道场。”
“道场?”我困惑的看着她,又看到身后那四副水晶棺,突然想起康府后山的红梅林和那股奇怪的红梅香,急道:“你是梅妖?”
她媚声笑道:“在你们修道之人眼中,入不得仙册的就是妖精,是吗?”
她这个说法我当然不赞同,师傅书房中有一本书曾提到过:人生来平等,不分贵贱。理所当然,我觉得修道之人也是如此,你可以是正统的仙家,也可以是非正统的杂家,血统不同只在于称号不同,世间万物,各有千秋,只要是心存善念,就没有分别。
“你若不害人,我也不会把你当做妖怪。”说话的间隙,我偷偷用紫灵晶呼唤莫风,却被她发现,她轻笑道:“你的法术已经被我禁锢,没用的。”
她这番提醒让我彻底绝望,莫非自己真要死在这里不成?莫风啊莫风,早知道我就不要那所谓的矜持了,命和矜持相比,那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啊!
她像是看穿了我的心事一般,笑道:“你不用担心,只要你们不误我的事情,我就不会要了你的性命。”音落,她缓步到我身边,柔声笑道:“我很喜欢你的脾性。”
“我的脾性?”望着她远去的媚态影姿,我困惑不已:“你怎么知道我的脾性?”
虽然她提醒过我,自己的法术已被禁锢,可我仍不死心,偷偷拿出浸了心头血的紫灵晶,努力了几次灵晶却丝毫没有反应,现在只能祈祷莫风会感知到我发出的信号,好尽快来这里救我出去。
为了避免与那四幅水晶棺四目相对,我只好四处游荡,走到一处梅树下时,计算着已离她们很远,方才安心坐了下来。正要闭目养神时,香满突然走来,笑问道:“你怎么坐在这里?”
“难不成你要我同那四幅水晶棺聊天?”我试图放下自己的恐惧感,这样也许能让自己不至于太过紧张而感到害怕,况且她也说了不会伤我性命,那我还有何担心。
她笑道:“你很可爱。”
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准确的说是女妖夸奖,虽然我有记忆的人生中也只遇到过明蝉一个同性,若是不把小白算上的话。可是相较于可爱这个形容词,我更喜欢别人夸我漂亮,它们虽都是褒义词,可还是存在着莫大的差别,只是眼下这局势不允许我肆无忌惮的和一名绑架我的女妖闲聊,于是我故作深沉道:“你很漂亮。”
就当我是巴结她好了,可我就是在讨好她,为了活命,嘴巴抹蜜那是必须的。
她噗嗤笑道:“谢谢。”
然后,就没了然后,她并没有说因为你这么深明大义我就放你一条生路,也没有说小姑娘嘴这么甜我也不忍心伤害,你还是走吧。我痴望着她,她笑看着我,沉默之中,我懊悔不已:“为何要听师傅的话下山,为何要心善帮助康家度过难关,为何要矜持着不和莫风同床而眠。”
人生之苦在哪里,在我的梦里,在我的心里,在我毫无法术可施展的不知名的道场里。
不可否认她确实漂亮,可这幅漂亮的皮囊之下双手为何要沾满鲜血?想着书中曾有过的命题:漂亮女人杀人是否可以被原谅?我遂好奇道:“你这么漂亮,为什么还要杀人?”
她媚眼之中顿失了光泽,等待我的是久久的沉默。
在她沉默的时间里,我想了许多种可能性,所有的可能性最终都倾向于我的小命会丧失在她的手中,虽然她一开始就承诺过会放我一条生路,可这个承诺的前提在于我们不能妨碍她的事情。眼下的我虽然只是在一个不知脾性的人面前问了一个侵犯他人隐私的问题,够不上拿命去偿,可她眼中淡漠夹杂着痛苦的神色似在向我传递一个讯息--你该为你的多嘴付出代价。
在辩论漂亮女人杀人是否可以被原谅的这个命题的前提要素是主角首先是个人,其次是个女人,然而去掉漂亮表囊的她只是一个会妖法的女妖,女妖杀人,完全不必在乎是否会被人类原谅,而我,就这么单纯的挑衅了一名不在乎人类看法的女妖。
师傅和莫风谆谆教诲了我许多道法和人生哲理,可就是没有教会我如何说人话且自保——虽然这门课程完全不必要开设。
我惆怅的看着她,希冀在她的神色之中发现些可以救命的讯号,却是徒劳。四下沉默的令人不安,怕冷场的我几次想要开口打破这份安静,可想着自己正处在被女妖绑架的危险中,为求自保,我只好紧紧闭上几次三番想要开启的嘴巴。
沉默终结在她的一句“你相信爱情吗”的问句中。
我相信爱情吗?这个问题我还从未考虑过,更确切的说,我尚不清楚爱情的定义是什么?并不漫长的有记忆的人生中,我身边只有长清崖上两双手就可以掰算清楚的称之为家人的人们。
我也曾在书中看到过关于爱情的描写,书上写人们遇到爱情的症状是脸红心跳,呼吸困难,沉浸在爱情中的男女会为了爱情奋不顾身,或私奔或同死或争得一番月明花放。
我曾不相信爱情就是如此,随即翻遍了师傅的藏书,却发现大多如此,后来顿悟,能被记录在册的爱情故事绝不会是平淡且寡淡。记录者之所以记录爱情,是为了让大多数人们在极少数人们的爱情世界里最大程度的感受到爱情带来的冲击,在声泪俱下肝肠寸断中唏嘘着故事里的痴情男女,然后转身回到现实中过着自己该有的属于普通人的生活。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大约是人们枯燥乏味的生活中的一味调剂品。
这也是书写者的小小心机——以夸张的写法在人们心中奠基自己的名号。
那之后我就对爱情失去了向往和追求,因为莫风曾告诉过我,书中描写的故事都是男女作出来的,而现实世界里,作出来的结果只会是分道扬镳外加咒怨悔恨。
我虽再未对爱情有所向往,可偶尔几次在面对莫风的时候,我竟是会有脸红心跳,呼吸困难的症状,我不清楚那是不是爱情的因素在作祟,只安慰自己:“莫风实在是太帅了!”
此刻被香满突然一问,往日被师傅夸赞巧舌如簧的我倒是愣住了,看着她投射来的久久没有移开的目光,我心中慌乱不已,若我因为没能及时回答她的问题而被她下了毒手,那我岂不是死的太过冤枉。故而,我急忙调整情绪,整理了一番看似正常的言论,道:“你呢?”
“我?”她微顿片刻,嗤笑道:“曾经,我是那么相信爱情。”
我能看出她笑的多么艰难,媚眼中的神色又是多么哀怨,忍不住的好奇心总是轻而易举的战胜为数不多的理智,我实为好奇的问:“是什么让你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