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港湾三(1)(1 / 1)
天刚蒙蒙发亮马三就被门外的呼喊声叫了起来,出门看去龙爷带着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汉子正徘徊在外墙门口,龙爷眯着眼抽搭着手中的烟袋吐出一个个烟圈。那个男人是龙爷的小儿子,我们都喊他牙叔,牙叔小时候调皮掉了牙又偷偷的吃了葫芦籽长了一个老大的龅牙,老人们无聊的调侃他就喊他牙儿,倒是牙叔的真名字确是少有人喊了。
牙叔看见马三出了屋门就喊道:“三哥,走吧去拉木料,昨天和张叔说好了,早点去早点回来。”
“哎,这就去。”马三转身回到屋里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小跑了出去,龙爷倒了倒烟袋中的烟灰重新压上一锅烟叶点着了,看见了马三出来了不由的白了他一眼,“年纪轻轻地也不早点起 ,还等着太阳晒屁股吗!“
马三讪讪的笑了也没回话,显然知道龙爷并没有生气。三个人上了驴车,车是从牙叔家拉来的,一头驴加上一个简易的车板看起来极为简陋可是在那个时候有辆驴车真的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马三和牙子叔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从小时候的事情到海上的乐子,龙爷一路抽着烟不时地扬起手中的鞭子,车轮滚滚不停地转动尘土随之飞扬。三个人还有一头驴身后甩下的不断变化的风景。
到了地方下了车,老张头就拉着龙爷寒暄起来全然不顾身后还有两个‘跟班的‘,马三和牙叔自个在院子里转了起来,院子里确实有两颗杉树此外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人注意的了,地上连木屑都是没有多少很难相信这就是老张头。马三很疑惑的说:“牙儿,这就是老张头怎么没见他家里有什么木具啥的,好像好久都没有做过活了吧。”
“你小声点,老头脾气怪着呢,让他听见了指不定又撂挑子不干了呢,也就和我爹处的来,我家的那只船就是让他打造的,几年了屁大点事都没有。”牙叔小声的嘀咕着,“这两年老头不怎么做东西来着,他嫌年纪大了做船太过伤神也就是我爹来请他才有戏换个人你出双倍价钱他都不搭理你。”
“这老头还是挺有脾气的吗”马三调侃道。
两个老头坐在一起天南海北的唠着仿佛有着聊不完的故事,情绪不停地起落,高兴、难过、激愤,叹息,完全深陷他们自己的世界。能和他们说话的人毕竟不算多了,太多沉积在内心中的情绪终于找到了泄洪的出口,那种内心的喜悦是很难说得清的。马三和牙子叔知道不让两个老友好好地唠唠是绝对没办法说正事的,两个人实在是不愿意干巴巴的去听那些翻来覆去的老故事,就像我们长大些同样厌烦他们那些陈旧的语言。牙叔他们两个闲着无事又不敢催促龙爷也只好回
忆着他们有过交集的童年,聊着这些年家里的一切变化。
龙爷拒绝了老张头吃过饭再走的挽留,一来有求于人家,二呢来的太早没拿什么东西抹不开脸面。走的时候已经不算早了,驴车上多出的两课杉木,临出发时还有老张头的一句承诺:明天早上再过来一趟吧,我收拾一下用的上的东西做船这事马虎不得。在路上龙爷显然很高兴,阳光下小胡子显得更加精神了,显然老张头给足了龙爷面子。
回到家马三就开始忙碌起来,先是忙着给拉来的杉树去皮,然后把树上不平整的地方刨平,这些都是老张头吩咐好的。累了就靠在木桩上歇一会平静的看着天空,一切都是那样的静默,偌大的院子回荡的只有木板被撞击的声音,空洞乏味。飞舞的木屑怎么也不可能是孤单的填充物,也许只有单独一个人的时候马三才会流露出那平静到极点悲伤。没有谁能靠近那颗心,也没谁知道眼眸后的故事。马三是不削去说的,外人再多的哀叹和同情的眼泪也融不进那入骨的悲痛。也许终有一天心结会随时间里的人和故事解开,人一生中走进生命中的感动终究不会是一个,有多少的伤痛也会有多少的笑容。
到了晚饭的时候,看着那简易的灶台马三犹豫着要不要做饭,他突然发现他完全无法驾驭一个人生活的琐碎•像做饭这样的小事都有些让他束手无策。坐在板凳上马三无奈的甩了甩头准备起身做饭,毕竟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好久。
“叔,我妈让我给你送点饭。”一个清脆的声音扰乱了院子的清静平添了许多生气,等到女孩走进马三才发现送饭的不是别人正是秀儿,马三在大奶奶家见到过这个女孩,她是锦云妈的女儿。秀儿姐有些紧张的看着这个有些陌生的男人。
看见了有些紧张的秀儿,马三把所有的杂乱的思想扔出脑海开怀的笑了,“你妈让你来的?”
“恩”
“他还说其它的了吗?”
“没有”
“你吃过了吗?”
“没呢,妈妈说早一点给你送过来,回去了再吃饭。”秀姐低着头不断地用手搓着衣角,显然马三的•不断询问让本来就有些紧张的秀姐变得更加局促不安。“还有呢,我妈说让我把昨天的那个碗先拿回去。”
“昨天的碗?哦,我知道了!昨天也是你来送的饭是吧?”
“恩,是我,昨天来的时候你没在这我就把饭放桌子上了。”看着陌生的叔叔并没有想象中的凶恶秀姐明显没有那么害怕了甚至偷偷地观察起马三。
“真懂事”
得到夸奖的秀姐显然很高兴,“昨天我妈做的鱼好吃吧,我都没有吃够呢,好长时间才能吃一顿哩。”秀姐自豪的抬着头看着马三,“叔,我得走了,把碗给我吧我拿回去,回去早点吃饭,我妈还等着我呢不然该担心了。”
马三用他的大手拍了怕秀姐的头,“等会,”马三转身向屋子里走去,出来的时候手里除了碗还有一大把糖,“来,秀儿给你糖吃,回去的路上小心点。”
“我妈不让我要人家东西,你把碗给我就行了”看着有些不舍又很坚定的秀马三心里满是疼惜,“没事,我是你叔,你妈没说不让要我的东西吧,你回家就说我给的好吧。”显然糖果的诱惑还是很大的,那时候除了逢年过节很少有谁能吃上糖果的更不要说其他零食了。秀姐有些忐忑的接过了糖果,小跑着出了院子,看她一蹦一蹦的背影显然是激起高兴,秀姐就是这样容易满足一直都是。
第二天早上,马三早早的就起了床去了牙叔家借来驴车顺着原来的路向老张头家走去,蒙蒙的轻雾贴着地面,向远处望去如一层白色的轻纱平铺在整个世界,远处矮山上树林也变得模糊起来若隐若现,一切变得奇妙起来,空气清新湿润让人精神硕硕。显然马三在这样的•环境的熏染下心情不错,不由的哼起了小曲虽然不怎么好听,但是左右无人只有一头闷声赶路的倔驴又有什么顾忌的呢,马三手中的鞭子轻快地扬起落下,兴起的歌声惊醒了路旁树林飞鸟,扑哧哧的一阵乱飞有薄雾的遮掩看不真切想来应该很壮观的。
到了老张头的家里马三看到老张头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于是就找了个木桩拴住了驴子防止它乱跑。张叔对着马三来的那么早没有让他等着还是及其满意的夸了一句:年轻人精力就是好呀,我们呀都年纪一大把了呦。“那里有呀,张叔和龙叔这是老当益壮吗,身子骨比我们年轻人还好呢。”
“哈哈”老张头爽朗的笑了,看来马三的这记马屁怕的相当成功。装好了工具,锁上门马三就又忙碌的上了路,轻雾早早的就被风吹散了同样的吹走了来时候那种意境,不过马三还是挺有兴致的光望着,十多年的外出带来的生疏感不是短短的几天能够消除的。
造船是一件比较辛苦的事情,那时候在这偏僻的小地方没有什么便捷的工具可以利用,全靠手工完成,我想即使那时有这些诸如电锯,电刨子之类的,老张头也是不屑使用的,在他眼里造船是一种神圣的传承,祖祖辈辈的留下来的东西是不容改变的。
造船的地方是离海边挺近的一个在石头上建造的有很多船都是在这里完成的,黝青色的石板长时间没有用过隐隐有些发黑。老张头来的当天就开始忙碌起来,造船前拜祭了一下海神,老张头说船毕竟是要下海的要先和海里的神仙打个招呼才算可以,老张头带着马三把木材破板,破板是很麻烦的一件事,两个人用手工拉锯弄好久才能拉出一块木板来,再用粗和细的刨子把板面刨成平平整整板材……老张头严谨的做着每一道工序,认证程度不下雨那些做研究的学者们,只有一些简单的东西才会让父亲上手,期间免不了还会有诸多的训斥。父亲有时不免有些无奈抱怨地说:“张叔,不就是个船吗能下得了海就行干嘛要那么精细呢。”
马三本以为老张头会训斥他可是没有,老张头反而变得平静起来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做着手里的活,“叔,没生气吧,我就是说说当不得真!”老张头停下手里的活计,看着马三说:“不管什么事都得用上十二分心呀,一旦有些东西错了再想挽回就难喽。”老张头起身喝了点水又说:”这做人呀和造船一样,你小心翼翼的对它,虽然免不了修修补补但伤疤总是少的,这也粗心那也不在意的在海里出点什么事想挽回就来不及了。”马三便沉默不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