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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第一一一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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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染道:“恐是他不肯罢休。”

明赟道:“你不用管,平日皇帝陛下对我等看顾极严,怎么会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溜出来,分明是有意为之。”

他丢下兄妹二人出去,片刻后外面的吵嚷声却更大了,夹杂着侍寝侯的怒喝之声,明罄兰闻声一脸的忧心忡忡。明染见状索性出了聚涛宫,谢诀和阿筳忙跟上,却正见前国主冲着明赟发怒:“他若不肯见我,我今日便撞死在这聚涛宫的大门上!你凭什么阻拦我,滚开!”一脚踹在他腿上。

侍寝侯其实没多大力气,但明赟就势跪倒,俯首硬邦邦道:“请侯爷立即回去,陛下知晓恐又要责难。”

明染对明赟道:“二叔,你进去看看兰兰,你今晚还不曾顾上和她说话。”令侍卫扶了明赟送入聚涛宫,又对侍寝侯道:“表兄,我们去那边说。”

聚涛宫左侧不远处一处崖岸,紧接暗沉沉望不到边的大海,崖下正怒涛拍岸如惊雷阵阵。侍寝侯见明染出来便不闹了,只死死盯着他。侍卫上来扶了他手臂,强行将他带到崖边去,随他而来的两名内侍畏畏缩缩跟在他身后。

待两人站定,侍寝侯方道:“小染,你竟然如此没良心,不肯出来见我,逼得我不得不寻死觅活!纵然我不再是国主,难道我不是你表兄?你还是这般心狠,一点亲情都不肯顾念!”

明染道:“你有话就说。”

海岛上风大,又是夜半时分,那侍寝侯却只着一件青色半旧窄袖棉袍,连个御寒的大衣裳都没有,在外面这半天冻得有些哆哆嗦嗦的,他强撑着和明染道:“小染,我在苍沛国已经四年了,四年了啊!这四年简直是度日如年!从前鄞王回来跟我说他在苍沛国吃不饱穿不暖,我还当他是为了乞怜而夸大其词,如今才相信他所言属实。你想想看,他那时是人质尚且如此待遇,而我不过是个亡国之君阶下之囚,他又会如何对待我?还封我侍寝侯,你听听这像什么,从古到今,谁会得住这么个封号?”

他抬头看着明染,眼中满是期待:“我来寻你也是迫不得已,我不想留在苍沛,想跟你去竭海国,行吗?”

明染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侍寝侯屈尊纡贵跟他理论半晌,却是这么个结局,顿时怒了,上去紧紧揪住他衣袖,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你为何不答应?当时若不是你突然叛变,云京怎么会那么快就沦陷,我又如何能落到这般地步?这是你欠我的,总该还给我!”

明染:“还你什么?”

侍寝侯愤怒之下口不择言:“把你的竭海国还给我!”

明染默然无语,片刻后轻笑一声,听来冰冷刻骨,他抬手,摸了摸侍寝侯的咽喉。纵然他剩下三四分功力,纵然病体沉疴,但想掐死这个人却依旧轻而易举。

侍寝侯被明染溢出的杀气激得浑身一颤,不寒而栗。明染沉吟一下,却忽然又收回手,温声道:“你走吧,此话我就当你从未说过。”

侍寝侯自知失言,却死死抓着明染衣袖不肯放,低声道:“小染,我并非这个意思,只要你带我走,我不......不要什么也行。”

明染索性顺势将身上大氅褪下掷入他怀中,淡淡地道:“我没叛变过,如今也不曾占从前的朱鸾国半分土地,不欠你什么。你自己将国家糟践到那般地步,我虽尽力也无力回天。我当时虽有失误过错,与你却无干,你回去细想便知。”

阿筳横插过去将侍寝侯隔开,劝道:“衣服都给了你,你再冷也冷不到哪里去。至于其余的事情,我们陛下回头会和那皇帝提,尽量不亏待你。”

侍寝侯有心将衣服还给明染以标榜气节,但实在太冷了,由不得半推半就穿上。那大氅的毛里上尚且带着明染的体温,他尝过了彻骨寒冷的滋味,又瞬间被这温暖包围,哪里还割舍得下,不由得裹紧了大氅,又道:“小染......”

阿筳在明染的示意下,又塞一个锦袋给他道:“拿着这个,快回去吧。”

侍寝侯摸着里面应该是珠宝和银票一类的玩意儿,他抬头看看明染,明染不止何时已经离得他五六丈远,侧身而立盯着远处暗沉沉的海面出神。谢诀正小跑步地跟过去,另拿一件斗篷将他仔细裹住。

看这架势,明染是铁了心不管自己,侍寝侯惊惧与失望交加,一时间竟涕泪双流:“我不要银子,我不是来要银子的!小染,你不能对我这样狠心!”

阿筳挑了眉看他,沉声道:“你不需要上下打点?做人灵活一些,免得吃苦。”

明染远远听着,忽然觉得自己无聊之极,为何要跟他这般纠缠不休徒惹烦恼,这海岛简直呆不得了,他只想立时就回到竭海城去,于是回身冲着阿筳和谢诀摆摆手,转身离开,众人尾随上去拥着他扬长而去,将侍寝侯孤零零丢在当地。

侍寝侯紧追两步,却又颓然停下,只恨恨望着明染背影。他身后那两个内侍还是从云京跟来的,知悉前因后果,见状也不由得深深叹口气,低声劝道:“早些回去吧,若是给皇帝陛下知晓,又是一场麻烦。”

但侍寝侯并不是那很谨慎精明的人,没人替他兜揽遮掩,况且靳端阳也许是有意放他出去,因此侍寝侯跨进房门的那一瞬间,就见那位神经兮兮的皇帝陛下盘踞于他的榻上,唇角弯弯笑得别有深意。

他一惊之下止步不前,靳端阳盯着他,忽然冷笑一声:“啧啧,出去赚了一件好衣服回来,也算不虚此行。”

他跳起来,缓步踱到呆若木鸡的侍寝侯面前,强行将他外衣剥离下来拿在手中看了看,那一领暗金色回纹锦做面的大氅,从上到下盘了九龙图案,拿上品黄水精磨成极薄极小的鳞片,一片片穿缀而成,烛光下闪着些微璀璨的光芒,龙目处镶嵌两颗金黄色的南珠,华贵又不失典雅端正。玄狐内里轻薄而柔软,触手生暖。

靳端阳斜眼看着侍寝侯:“你去跟人家哭诉了?说朕亏待你了?人家可起了怜悯之心?这衣服你觉得你配穿吗?”

侍寝侯垂目不语。靳端阳招内侍拿了把剪子来,慢条斯理在大氅边角处比划两下,侍寝侯惊道:“不!”却又并不敢多言。

靳端阳把剪子丢开,笑道:“不舍得?其实朕也不舍得,既然是你表弟的一片心意,你送给朕,朕就留下它,明儿穿着跟你表弟理论理论去。”

侍寝侯觉得这样不妥当,可又说不出个什么,只是喃喃道:“不好,我的确不配穿,可是陛下也别穿到他......他面前去。”

靳端阳冷笑道:“怎么,你怕得罪他?你想跟他走也不是不行,你有把握抢回国主的位置么?况且你觉得他会带你回去?他带你回去做什么,把你当祖宗供起来,还是把国主之位让给你,让你接着把竭海国也给糟蹋了?其实朕也很想要竭海国,可惜水军海战力量却颇有不及......”

他拧眉思忖着,脸上忽然显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揪住侍寝侯衣襟,把他扯到榻上按倒,胡乱撕扯他的衣服:“既然觉得朕亏待了你,那就多让你侍寝几回,你伺候的好了,说不定朕一高兴就送你过去。”

侍寝侯仿佛被老鹰攥住的小鸡仔,完全无招架之力,在微弱的挣扎了几下后,索性用手遮住脸,任他为所欲为。靳端阳仔细地掐着他雪白如温玉的皮肤,狠狠蹂/躏了一番。他就喜欢捏/弄这厮的一身好皮肉,见他羞不可仰低泣不止,下手越发狠戾,侍寝侯忍不住呜咽讨饶:“我头发都白了一半,陛下对着一个白发苍苍的人......为何还不肯放过我?不如杀了......”

他想不出靳端阳究竟为何有这么大的兴致,靳端阳一边冷笑一边手足并用地给他诠释着:“白发苍苍怎么了,朕不嫌弃你就好。你想死可是不成,朕费尽心思打进云京,不就是为了要把你压在身下操办么?好比压住了江南数千里土地数百年风华!你死了朕就太没有成就感。你若是觉得不满足,朕给你提一提爵位,封你个侍寝王如何?”

这侍寝侯和侍寝王有什么本质区别,前朱鸾国主并不知道,于是翻着白眼惨呼了大半夜。等天明醒过来,那位龙精虎猛的陛下早就影踪不见,只余他一人半死不活躺在榻上。他看看被糟践得残败不堪的自己,忽然觉得了无生趣,想着不如上吊算了,便哆哆嗦嗦摸了一条汗巾子出来挂在床头上,却忽听门首处有人一声低呼:“陛下不可!好容易有离开的机会,怎能这时寻死?”

明染夜半时分从崖边回来便开始头疼,他知道自己又不太好了,这不死不活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心中不免一阵烦躁。他勉强压制住不适,和明罄兰力劝明赟随行回国,但明赟并不答应,又令他们必须尽快离开,且不能留下那只画舫,以后更不能轻易给苍沛国占半点便宜,须知人的胃口都是惯起来的,越惯越大导致欲壑难填。

他铿锵激昂地教训完二人,见明罄兰眼泪汪汪看着他,终于眼中闪现一丝难得的温情,摸了摸明罄兰的头发:“你和阿濡随着哥哥,我很放心,以后再不许记挂我。”转身义无反顾地走了,脚步微有蹒跚踉跄,空留兄妹二人无可奈何望着他的背影。

第二日一大早明染便向靳端阳辞行,且他没听明赟之言,还是将那只画舫般的小楼船送给了靳端阳,言语之中希望靳端阳不管对侍寝侯还是明赟都请宽容相待,靳端阳自然笑纳了画舫。

苍沛国皇帝对明染的忽然告辞虽然有些始料不及,但想契约也已签署,添堵也已给他添过,只联姻一事未果,三皇子回去后还口口声声不肯要明罄兰那个大胆无礼的女子,问缘由却又死活问不出。靳陛下思及自己还有个年轻讨嫌的小皇妹,于是又询问明染如今立后了没有。明染道:“昨日恰逢岭南郡使者,已托付他带信给萧家大公子,看他家是否还有云英待嫁的姑娘,若有便上门求娶。”

靳端阳心中咯噔一声,讨厌他们离得这么远还存着个勾搭的心思,却又不死心追问道:“为何一定是他家?若他家没了适龄姑娘,贤弟难道要终生不娶?”

明染道:“从前的未婚妻便是他家的,是个端庄贤淑的姑娘,因此只盼有幸与他家重续前缘。若没有......也不是什么要紧之事,回头再议。”

他不欺不瞒实言相告,靳端阳只得作罢,又装模作样挽留了一番,见明染去意已决,直遗憾得连连叹气。听说他们没买到想要的皮影人,便令人送了几箱子过来,另有许多礼物相赠。谢诀等人已连夜将随身物品收拾好,船只也准备妥当,那边闻人钰和易镡迎过来,谢诀在前,闻人钰在后,当日过午便登船起航扬帆而去。

待船队行到傍晚时分,却忽有在雀室中负责瞭望的兵士来报闻人钰,后面几只三帆渔船跟上了己方船只。闻人钰心中一跳,忙上了雀室中往后看,果然几只中型渔船遥遥缀上。他凝神再看,发现那并非平常渔船,却是从前的旧战船改装的,若是任由他们跟着,跟到双子岛也没什么为难。

闻人钰令兵士打旗语相询,对方装聋作哑不回应。他索性放缓船速,少半个时辰后,几只渔船终于靠近,闻人钰令兵士对着船只大喊,片刻后对方遥遥回话,竟是侍寝侯带着明赟悄悄追了上来。至于船只是从前一个朱鸾国降将凑巧从海边偷来的,那降将还带了许多亲信,瞧着竟是对旧主忠贞不二的架势。

闻人钰再忠厚老实,也知这其中有蹊跷,好好的人质怎么能轻易偷跑出海,还恰巧有旧部过来效忠,莫非真是天下万事抵不过一个巧字?若放在平日里,明翔军只需派几只战船过去,便能轻而易举撞沉了他们,只是那船上不但有前国主,还有被迫站在船头吃风的明赟,这杀也杀不得,甩又甩不开,他踌躇着,只得传信给谢诀让他请明染示下。

谢诀闻言怒道:“还真成了甩不脱的狗皮膏药!”

他过来求见明染,却在外舱被明灼华拦住,低声道:“陛下又有点起热,这会儿睡得正沉,若无关紧要事,请小谢将军您自行酌情处理。”原来明染随着靳端阳折腾这几天,中间又病了一场,好容易回到自己船上,只觉得疲惫不堪,登船后立时迫不及待地睡下了,只在睡前吃了两服药,连晚膳都不曾起来用。

谢诀在外室来回转了两趟,阿筳此时也隐约听说了有船只缀上之事,过来让谢诀随着自己出去商议,谢诀细数前因后果,尔后咬牙道:“明明就是那靳端阳故意给我们添堵,我们若下不去手,让他跟到沉樱岛,岂不是后患无穷?不如我索性去撞沉那船,然后捞了明家二老爷上来,座主若有怪罪,我悉数兜揽过来便是。”至于这夜半三更的,混乱中明家二老爷是否能被顺利捞上来,他却管不了那么多。

阿筳道:“此事瞒着兰姑娘即可。走,我帮你去捞二老爷,有意外我们一起担着。”

两人一起奔出去,正打算去撞沉渔船,闻人钰却再次传信过来,西南方向又过来七只战船,目标依然是自己这干人,看来人竟是云京明翔军。

谢诀忙和阿筳绕到船尾细看,此时那七只战船已经距此只有三四海里。谢诀凝神看了片刻,忽然低声道:“果然是云京明翔军。不能让他靠近我们,备战。”

他全神戒备严阵以待,但那七只战船却似乎并未有靠近明染所乘龙首楼船的意思,只首尾衔接一字排开,插入闻人钰所领战船和三只渔船之间,将两边隔离了开。

闻人钰不知对方来意如何,只在船头默默看着,片刻后打头那只船缓缓靠近,船头一人对闻人钰隔空挥手,扬声道:“阿钰,还认得我吗?”

闻人钰有些局促,也只得道:“认得。定南侯来此有何贵干?”

虞劲烽道:“在下奉苍沛国皇帝之命,替他将出逃的侍寝侯带回去,幸不辱使命。另还有一事要请你帮个忙,却是叨扰了。”

闻人钰闻言心中急速思索,他若想通过自己请求见明染一面,自己却该如何作答。虞劲烽已道:“听说此次易镡随行出航,我与他已四年未见,心中十分牵挂,想和他说几句话,还请阿钰行个方便。”

他这要求算不得过分,闻人钰微微松了口气,但又犹豫着想提醒他别害了易镡。易镡日子也很艰难,当年在江上一句话说错,虽然厚颜跟去沉樱岛,但已被明染冷冰冰搁置了三四年,如今好容易有了出头的趋势,若有个三差两错的,不免又前功尽弃。

虞劲烽等了片刻,又恳求道:“阿钰,我真的只跟他说几句话,半个时辰即可,还请行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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