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1 / 1)
中午吃饭前邵尤晴笑嘻嘻地找榴生,一脸神秘秘的样子。
榴生收拾完桌子同她一起下楼,“你干嘛,笑得这样贼兮兮。”
邵小心翼翼四处观望了一圈,压低声音道:“萧沵升职了你知不知道?我就说她和孔元东有点什么,要不然怎么可能来了两个月都没有就能转去做社长助理了。”
“你管人家呢,总该有她的过人之处啊。”
“切,整天穿得个酒家女似的到处晃,她能当个什么助理啊,小蜜还差不多,这下可真不辜负父母给她起的名儿了。”
榴生拱拱她,“你行了啊,就是爱管人家的闲事。我看你这嘴可真拖不得了,得赶紧去装个把门。”
“我就是见不得这种事,长得这么花容月貌的找什么样的男人不行,非得咬着有妇之夫,真够我吐两壶的。”
榴生看着她较真的模样不禁嗤笑一声,这个可爱的烦人精!
两人谈笑着出了门就看见林昭的车停在那里等着,邵尤晴自然进了副驾驶座,榴生开了坐在后面。进去了才发现后座上还有个人,榴生和邵尤晴几乎同一时间喊出三个字,只是两人呼出的并不是同样的三个字,邵尤晴喊的是——“笑眼男”。邵立马发现自己失了礼,尴尬的捂住嘴笑笑,“不好意思庄先生,你得原谅我这嘴,平日和榴生说话随意惯了。”说着红着脸转过身去暗自咕哝着:“看来真得去装个把门了。”
榴生笑着瞥了眼邵尤晴,又看看车里两个此时正云里雾里的男人,对庄继槐说:“你别理她,她专爱给人起绰号的。”
庄继槐笑笑,“笑眼男?从前也有人说我的眼睛会笑,如今看来是真的了?”他将脸转向榴生,像是在等待她的肯定,也像是要确定她是否还记得她从前说过的话。
榴生掠过他的眼神看向窗外。一旁的林昭终于迟钝地探过头来,“原来你们都认识啊,正好省了我的介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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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去的是泰国餐厅,菜式口味多是酸辣的,连一盘看似清淡些的木瓜沙律也是辣的。榴生平素最怕辣椒和烈酒,太浓烈。所幸桌上还留着一壶饭前端上的柠檬水,她没吃什么菜,几乎是让柠檬水给灌饱的。邵尤晴坐在她的对面,不时拿筷子指指,示意她吃菜。
饭后,林昭点了一支烟侧靠在墙上,问对面的庄继槐:“哎,继槐你和徐小姐什么时候认识的?没听你提起过啊。”邵尤晴端着水杯冲榴生挤挤眼,这显然也是她好奇的。“是啊榴生,你认识的人也不多,怎么从没同我谈到过庄先生呢?”
榴生看了眼庄继槐,他低头把玩着手上的戒指,似乎正考虑要从何说起,粗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一团团白烟鬼一样的从林昭的指尖飘过来,呛得榴生只咳嗽。她知道,此刻不能沉默,沉默才是有问题。沉默终于也有不起作用的时候了。她苦笑一声,端起水杯若无其事的喝一口,而后淡淡开口:“家母与庄太太是故交。”邵尤晴皱着眉拍拍林昭,随即捂住口鼻,他立即识相地将抽了一半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头。
庄继槐将眼神转移到林昭的脸上,“趁早戒了吧,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如我们一起?”
“开什么玩笑。”
林昭笑笑,“我知道你不抽烟,我是说,你什么时候戒威士忌我什么时候戒烟。怎么样?”说着将手臂伸过去搭在邵尤晴的肩上。
庄继槐似笑非笑的沉默着。沉默又找到它的价值,或者,至少对他来说沉默永远是有用的。
邵拨开小西装衣袖看了眼手表,“我们到上班时间了,也没几步路,我和榴生走回去吧,林昭你陪着庄先生再坐会儿。”
“行,那你们路上小心点啊,那个,我晚上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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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把手伸到庄继槐面前去晃了晃,“人都走远了,还看得见啊?。”
“看什么?”
“装什么傻,刚才就老盯着人家看当我眼瞎啊。”
“哦,我刚看到外面有个女人很像你老婆。”
林昭慌忙转身四周查看了一下,“真的假的你可别骗我啊。”
庄继槐摊开手掌抹了把脸,面无表情地说:“假的。”
“你丫的这事能开玩笑吗。不行我得问问你,我的事你没告诉榴生吧,她俩好的跟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似的。”
庄低头看着杯底的柠檬果粒,“是吗,我以为她不需要朋友。”
“谁啊?哎呀你说什么呢,我问你告诉她没?”
“你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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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生最近接到上司指派去采访国内当红演员钱云,是最近才凭着两三部电影红起来的,这样的影视新星若能采访成功拿到第一手资料,那对报社肯定是一大贡献。榴生最近正为钱的事担忧,这一任务对她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因此她特别重视。
晚上林昭来找邵尤晴,一吃过晚饭榴生就借口要赶新闻稿躲进房间去了,她才不爱看人秀恩爱。中途邵端着盘水果进来,拉她出去看电视,被榴生一句“客厅里头那几盏还不够亮的啊”气得她撂下水果就甩头出去了。
八点左右榴生接到钱云的电话,说她刚刚忙完此时有空。榴生挂了电话急急忙忙换了身运动服就出门了,她想反正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况且电话里头钱云的语气听起来也挺亲切,随意些应该没关系。
佣人来开的门,她深呼吸一口走了进去。钱云穿了件玫瑰紫睡袍坐在沙发上看书,许是刚洗过澡,几缕半湿的发丝蜷曲着垂在她的脸上,浑身透出一种恬淡的妩媚。钱云见她走近放下手上的书,邀她过去坐下。榴生瞥了眼她方才搁在桌上的书——《倾城之恋》。她也看张爱玲,应当不会话不投机了。
“徐小姐,你和我想的不一样?”
“你原以为我是什么样?”
她将脸上的头发拂到耳后,“黑色西装,高跟鞋。”
“那你见到的我呢?”
她笑笑,“怎么,我以为今晚我是主角。”
榴生尴尬的地低了低头,“当然,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我25岁结婚,丈夫对我没有感情,娶我完全为商业利益。结婚一个月后他开始留恋野花丛,三个月后同我分居,至今已有三年。起初偶尔还会回来看看我,后来被他发现我请私家侦探跟踪监视他,便再不回来。这是餐前汤,现在你可以开始提问了。”
榴生没想到她会如此坦荡,此刻反倒显出她的局促了。她翻开笔记本,问:“结婚以前你可知道他不爱你?”
“知道。”
“你很爱他。”
钱云换了个姿势靠在沙发上,“你从何得知我嫁给他不是为着相同的目的?”
榴生用钢笔在笔记本上敲着,“你不像。”
钱云重新拿起桌上的书翻开方才到折起的地方,仿佛打算就此结束这次采访了。
榴生正纠结要不要主动告辞,只见她突然从书里抬起头来,“可他已找到了她的一心人。”
“你如何知道,你仍在找侦探跟踪他?”
电话铃声在此时响起,是邵尤晴打来的,榴生出门前只说要出去散散步。
“你先回去吧,今天的内容也足够你交差了。”
“我不会拿旁人的痛楚换钱花。”
“随你开心,我累了。”说着不等榴生收拾好东西便向着里间喊:“阿姨,好生送着徐小姐出去。”
夏天已临近尾声,此刻风吹过来已经可以引着汗毛竖起来,榴生竖起领角,将手搓了搓塞进运动服口袋去。她知道她方才所问皆非报社关心的问题,如今的娱乐报向来只关注明星的私隐,至于你爱谁为谁碎了心,那是你自己的问题,夜里躲起来独自舔伤即可,不必外道,道了也无人在乎。或许也有人在乎,有人心疼,有人安慰,皆只是一时的,是止疼药,药性过了该疼还得疼。
回到住处,邵尤晴正熟睡在沙发上。榴生走过去拍拍她,“怎么睡在这儿,快些回屋睡去吧。”
邵揉揉惺忪的睡眼坐起身来,“榴生,我要和你认错,我不该为了林昭忽略了你,往后夜里我绝不放他进来。”
“你以为我是为着躲他出去的?”
“我怕使你感到孤独。”
榴生好笑的揉揉她的乱发,“傻子,你以为孤独是可以防备的?孤独可以是‘福兮祸之所倚’的‘祸’,也可以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的‘雨’,它可以在你快活的时候来,也绝不会因你已足够痛苦就不来。总之,它爱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来,何人也挡它不住。”
邵尤晴拿手快速抹了一把脸,那里已湿润一片。榴生笑着抽出纸巾替她擦干脸,“说你傻你还真给演上了,好端端的倒又哭起来了。”
“榴生,我害怕,你想得越来越多,我就觉着离你越来越远。我不知道该替你高兴,还是该担心你有朝一日心似坚冰。我害怕有天你会突然觉得这世上再无值得你留恋的。”
“不会。我好容易遇见你,好容易说服自己这世上是有知己存在,怎么舍得一个人孤孤单单。不说这个了,你猜我方才哪去了?”
邵吸了吸鼻子,“哪去了?你不是说去散步?”
“我去见钱云了。”
“真的,挖到什么宝了?”
榴生深吸一口气,“她是个,美丽而孤独的女人。”
“哎,我可得先提醒你,你要记着报社需要的是什么,别太感情用事了,回头又得挨上头批。”
别太感情用事,是,下回得问问她她的丈夫是哪家豪门贵公子,“一心人”是哪一人,她有多少家产。千万勿再执着她的伤她的泪她的委屈,读者不在乎,读者只想笑。多么现实,多么现实都不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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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国庆长假,榴生想着把手头的工作尽快处理掉,以便踏踏实实休个假,几乎没日没夜的赶稿跑采访终于使她疲极。一日早上起床,邵尤晴见她脸色惨白推她回床休息,想着她睡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便打算到中午再回来看看她。
邵走后,榴生一觉醒来觉得好一些了,硬撑着起来画了点淡妆匆匆赶回报社去。咬住牙忙了一早上,加之没有吃早饭,午间终于昏倒在了洗手间门口。公司的同事拨电话给邵尤晴,无奈她正在出采访着实抽不开身,想了想只好打了电话给林昭,让他把榴生送去医院。
榴生到接近日落时方才醒来,睁开眼便见庄继槐背靠着窗户双手撑着栏杆,站在那里望着她。他今天穿着西装裤,淡粉色衬衫整齐的塞在里头,她很少见他穿西装。形容憔悴,也是她从未见到过的憔悴,她当然不会傻到认那份颓丧是为了她,她和他至多是熟人,至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