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 > 莫问青葱少年时 > 2 寻找卡西莫多

2 寻找卡西莫多(1 / 1)

目 录
好书推荐: 综穿之男悲加女伤 追星计划之一朝成神/宅女的追星计划 四叶草绽放 末世重生之王者 乐符 不辞冰雪 月租一千五 [综]病娇的世界观 [西游记]御龙 在黄昏的湖光塔影中,想你

第一章寻找卡西莫多

2014年,我二十八岁,在一家广告公司上班,处在人生中最尴尬的时期,浑浑噩噩,不知进退。

和平常一样,我冲着前台的Lucy笑了一下,直接走进自己的小隔间,办公室还处于没有清醒的状态,昨晚赶工的设计师Johnny直接在走道上放上一个躺椅将就了一晚。Cassie端着咖啡从茶水间出来,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她的位子和我隔着一条走道,桌上放满了策划案和宣传海报,作为刚进公司不到两年的新人,她的表现十分抢眼,好几个策划都受到客户的大加赞赏,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外派进修的机会十有八九会是她的。

“这个化妆品牌的广告磨死人,今天就要给电视台送样片了,昨晚竟然还叫我们修改文案,简直是不让人活了。”Cassie一屁股坐下,也顾不得新买的Burberry风衣被压皱。

“广告主就是咱们的主子,这个行业就得看主子的脸色才能吃饭,我们这一组之前的案子也是,别提了!”我一边整理开会的提案一边附和着她的抱怨。

“对了,Johnny说这个牌子以前的合作案例在你这边,有空的时候打包发个邮件给我,拜托了!我现在要去电视台了!”没等我回应她已经踩着那双十多厘米的高跟鞋风风火火地离开了。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就穿着一双后跟又细又长的皮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上电梯,脸上还带着刚出校园的稚气,羞涩地对着电梯里的陌生人道谢。

上午一连开了三个会,直到下午两点,我才脱出身简单吃了点东西,Johnny已经进入了假死状态,一连两周的连轴转让他身心俱疲。

“你究竟是个什么构造?昨晚三点钟才回去,现在居然完全没有疲惫的样子,真是太不科学了。Kyle,你还是人么?”Johnny看了看我,艰难地起身,拿起自己桌上的马克杯。

“我觉少,从小就习惯了。”

“不可思议啊,不可思议。”他感叹着走进了茶水间。

Johnny和我同时进入这家4A广告公司,算得上是我在进入职场以后关系最要好的人,从前的同学几乎很少联系了,我本就是个喜欢清静的人,厌烦不必要的交际,对于必要性的聚会也只能尽力而为,毕竟我是个社会人。

趁着一点时间空隙我将以前的广告合作案例翻找出来准备发给Cassie,这时弹出了一条收件提醒,署名陈思懿,这是时隔半年后她第一次联系我,我打开邮件,屏幕上跳出一个巨大的粉色的爱心,很明显,这是一封婚礼请柬。

我盯着屏幕,足足十分钟没有动弹,我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脑海里闪过她穿婚纱的样子,那个样子曾经出现在我眼前,她曾经披着洁白的婚纱,幸福地笑着,那个样子太耀眼了,刺痛了我的眼睛,于是,我最后选择刺破那幅美得像画的风景。

关掉了邮件,决定不再去想。

一直到晚上九点,我全身心埋首于撰写策划执行书,整个活动的每一点都务必要设想周到,我腾不出一丁点精力去思考别的事情,大脑仿佛一架永动机,不知疲倦地转动着,这架机器的每一个零件都在发烫,温度越来越高,最终火花四溅,轰然散架,我多希望自己的大脑就此瘫痪,但是每次我觉得自己期望即将成真的时候,我的身体会抢先发出警告,阻止最坏的可能发生。

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是在24小时后,不多不少,昏迷了整整一天,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Cassie,她的蓬松卷曲长发散在我的手臂上,侧脸贴着被子睡着了,呼吸很轻,童稚的脸泛这粉色的光,洗掉妆容的脸庞让她看起来比平时年轻了五六岁,更像是刚入大学的小女孩。

我试图自己坐起身,但还是吵醒了她,她大大伸了个懒腰,问我要不要吃点东西,我摇了摇头,淡淡笑了一下,身体没有完全苏醒,神经反应的速度变得慢了一些。她扶我坐了起来,我感觉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会牵扯到痛感神经。

“身体是自己的,干嘛那么拼命啊,我第一次见人操劳过度进医院,以前都以为那是编剧乱写的,为了剧情需要,没想到身边还真有个拍偶像剧的。”

“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我已经没事了。”毕竟是女生,半夜留下来陪床始终不妥。

“Johnny一会儿就来了,我等他来了再走,对了,你的手机拿去,设了密码,我们都找不到可以联系的人,刚好有个叫黄小小的女生打来电话,我告诉她你在住院,她今天白天来过,你还在昏迷,她说会再来看你的。”

“她没说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怎么?有情况?”女人天生就喜欢八卦,可惜并不是每一段关系都有东西可以八卦。我和黄小小,从来都没有拿对方当过异性。

“情什么况?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我看她长得挺好看的,个子高高的,跟女模特似的。你们男的不都喜欢腿长的吗?”

“是喜欢腿长的啊,女的也不喜欢腿短的男的吧?这种事情没必要贴上男的女的这种标签吧?”

“那倒是,长腿大叔什么的最有魅力了。”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会儿,一直到Johnny赶来Cassie才离开。

“我就说你怎么跟跟铁打的似的,不合乎科学嘛,这样也好,你已经半年没有休息过了,趁现在好好休息,大 boss说了,让你带薪休假半个月,养好了再回来。”Johnny靠着床脚的栏杆,双手交互抛着一个大橙子,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闲下来的时候总喜欢这样左右互抛着什么东西。

“不用休息那么久,你们现在那么忙,我手上还跟着案子呢。”

“那个不用你操心,你们那组的Jay会搞定的,平时他就知道分你的功,现在也该回报一下了吧?”

“可是…”

“诶!没有可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用工作压着自己也不是办法,你准备过劳死吗?你到底要逃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我知道自己不是在逃避,而是在做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那你就好好放个假。”

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陈思懿要结婚了。今天我收到请柬了。”

Johnny很久没有说话,我知道他一定在搜肠刮肚寻找安慰我的话语,可是我知道我并不需要那些,我自己做的选择,没有理由觉得悲伤,我和陈思懿,从开始到结束都像是一场骗局,骗我,骗她,骗所有人。

2000年,《流星花园》大火,大街小巷都是F4的《流星雨》,班里的女生因为花泽类和道明寺而争论不休,学着杉菜将辫子扎在一边,男生私下议论着哪个女生扎起“杉菜头”更好看,十个之中有九个说是陈思懿,我不知道陈思懿是不是最好看的那一个,但是,她的确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人们都说她像天使一样,不仅长得好看,心灵也比一般人美丽,因为她是唯一关照“那个人”的人,那个全班都视其为垃圾的可怜虫。她一点也不嫌弃卡西莫多,没错,就是令我不能安眠的卡西莫多,她甚至主动成为卡西莫多的同桌,在众目睽睽之下解救了我,因为当时老师正在问身为班长的我愿不愿意和卡西莫多坐在一起。

我无数次问过自己,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吞吞吐吐,犹犹豫豫,如果我成为了卡西莫多的同桌,事情会不会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这样的假设起不到任何作用,因为不论问我几次,我都会在那样的时刻犹豫,我就是这样的人。

就是从那天开始,陈思懿走进了我的生活。

短暂的回忆让我在夜里更加痛苦,我几乎不能入眠,耳边回响着同房病友的鼾声,这声音反倒缓解了我的难眠,让我不那么难受。

第二天一早,黄小小就拎着一大包早餐走进病房。

“医院旁边刚好就是吃货街,这家的财鱼粥很不错,你昏迷一天都没进食,吃这个正好,不伤胃。”黄小小盛了一小碗,端到我手边。

“你先放着。”

“这个要趁热吃,凉了就不鲜了。”

“是不是事情有进展了?你来找我肯定是事情有进展了,找到了?”

“你先吃早餐,吃完了我再跟你讲。”她将粥塞到我手里,我只好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了那碗粥,喝水的时候才发觉嘴里竟然烫出了好几个泡。

“我吃好了。”我放下了杯子,望着倚在床边的黄小小,她面对我的期盼叹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这次的线索是真是假,说是可能在贵州的一个小山村。”

“那我马上就订机票,今晚就可以动身。”我说着拿起手机,黄小小却一把抢了过去。

“你疯了吧?现在你还是个病人。”

“我已经好了,把手机还给我!”

“你冷静一点!如果你准备继续这样的话,我以后不会告诉你任何消息。”听到这句话,我觉得自己忽然被一阵冷气冻住了,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顾念青,我现在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就不应该联系你,什么都不知道,也许对你来说是最好的,起码你可以活得像个正常人。”

正常人?这个词语听起来竟然让我觉得好笑,这个世界还有正常人吗?就算有,我也不会是个正常人,我自己很清楚这一点。

低着头,我笑得不能自己,黄小小只是静静看着我,一直到我停止发笑,她才继续说道:“你先好好休息,身体恢复一些再出发,我会和那边的同事进一步确认身份,耐心一点。”

“我害怕,要是又错过了呢,和之前一样,错过一次,不知道下一次会等多久。”

“那就等,老天让你等,你就应该等。”她放下手机拿起包向门口走,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或者你可以不等,过你自己的生活。”

过去28年,我一直装聋作哑,只想着自己,“愉快地”活着,我是家里人所谓的骄傲,老师眼中品学兼优的学生,老板器重的员工,女友心目中值得托付终身的伴侣,只有我自己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过的如此一帆风顺的顾念青。

Johnny将剩下的早餐一扫而光以后赶去公司上班了,我躺在病床上百无聊赖,玩了玩手机,实在提不起精神,想要出去透个气,却被护士小姐赶了回来。我只好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景色发呆,窗户就像是一面可以看见过去的镜子,里面的景象似曾相识,迷蒙不清。

初中的时候,我有一段时间是一个人在住,爸妈被公派到国外半年,平时只有周末的时候姑妈会过来给我打扫一下房子,做一顿美味的饭菜,但是我周末会有补习,到家的时候姑妈已经走了,屋子里只留下一张叮嘱我好好吃饭的便签纸。

家里变得整洁,饭菜的香气散在空气中,但房子里空无一人,这让我想起了田螺姑娘的故事,很小的时候听这个故事觉得美好,后来就觉得虚幻,现在则有点悲伤。

一个人的时光如果习惯了,其实也是一种很幸福的体会,我喜欢一个人躺在阳台上,斜阳晒在身上,整个人都很轻松,因为这里看不见人们期许的面庞,不满的脸庞,或者失望的脸庞。只有蔚蓝的天,白白的云,温柔的风。

那个阳台在之后的岁月里总是可以给我一点点慰籍,直到某一天的到来,改变了所有一切。

眼前的窗户和记忆里的阳台重叠,我开始分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时。脑海里又开始闪现卡西莫多的脸,想要平静下来看清记忆里的人是何种表情,原本渐渐清晰的画面就会闪成一大片白色。

我什么都不想再回忆,但是大脑却像一台失去控制的计算机,不断跳跃着画面,闪回着那些往事,当我想要好好看清那些画面时,这台计算机就会自动关机。

在医院里,时间似乎是停滞不前的,许多事情在反复上演,人们的悲伤,痛苦,焦虑都是一样的,白发送黑发,妻子离别丈夫,朋友悼念朋友,人们都被相似的情绪袭击,但是这个世界没有人可以完全感同身受,完全理解。

隔壁床的老太太一直由自己的老伴陪护着,早上我一醒来就看见老先生给老太太梳头,枯瘦细长的手抚着花白的发,比任何画面都要美。无论他们过去有着怎样的故事,将近结尾的时候能有这样的场景,都应该算得上一个美满的结局。我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渐渐步入初老的年岁,他们时不时会抱怨几句身体大不如前,但是从来不会在我面前展现丝毫负面的情绪,抱怨似乎只是单纯的话题,没有实际的意义,让我很容易略掉那些话语里最直接的表意。我也就觉得父母永远都会在那里,记得时候就会在,想念的时候就可以去见面。

我到楼梯间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老妈表现得很惊讶,这样令我觉得更加抱歉,原来我的一个电话对于他们来说是很罕见的事情,原来我对于我的家一直都是抱着漫不经心的态度。和老妈东拉西扯了一些事情以后,她硬拉着老爸来接电话,我们对着电话筒,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以两句“保重身体”结束了通话。

我从来都不知道该和老爸说些什么,他似乎也是一样,我们过去常常坐在客厅里,却只是各自看着电视,即使我们看的是同一场精彩绝伦的球赛,互相之间也不会有任何交流。他最重视的是我作为家里唯一的孩子是不是会为家门抹黑,那是他绝对无法忍受的,他是个极度骄傲的人,我妈说,这一点上我比我爸更甚。

回病房的路上,我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回头一看,是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那张脸也似曾相识,可就是一时没能叫上名字,我只好对着他微笑。

“顾念青!真的是你!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真是太巧啦!”

看见他眼角的痣,我才记他的名字,周启星,初中时班里成绩最不济的几个人之一,没想到现在当了医生,真是世事难料。

“我也想不到会碰见你,早就听说你当了医生,今天一看你穿白大褂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还行吧,诶,你怎么在这?身体不舒服?”他看着我的病号服。

“没什么,就是累的。”

“你住哪个病房?我去关照一下。”

“不用了,怪麻烦的。”

“身体的事可大可小,我现在还有点事情,等下去看你!”他看看表,挥挥手匆匆向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周启星,曾经并不熟悉,但是有点亲切的人。

我坐在病床上想起了许多关于周启星的事情,他一直都是个很热心的人,体育成绩特别好,运动会上的表现一直都很抢眼,我以为他可能会念体校,没想到现在成了医生。他曾经很喜欢陈思懿,为了这件事和其他班级的男生发生过冲突,事情的具体经过我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天操场上聚集了一群人,周启星跟着一行人离开了,结果被打得半死,但是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提起喜欢陈思懿的事。想来那段时间和陈思懿沾边的男生都会被那群人找麻烦,我也遇到过被好几个人围住的情形,结果是陈思懿亲自为我解了围,打发走了那些人。

美女救英雄的故事传得满校园,人们自动将我们视为一对,其实当时我没有表示过自己喜欢陈思懿,但有这样的女朋友算得上是脸上增光的事情,我也就懒得去澄清什么。

主治医生受周启星的托付给我做了个仔细的全身检查,不得不承认检查有的时候比患病还要来的痛苦,做胃镜的时候我以为自己的整个胃都会被护士小姐戳穿,一直到检查后数小时都在反胃。好在结果没什么大问题,除了疲劳过度有点脱水以外,我只是有一点点胃溃疡。

完成所有检查以后我趴在走廊的落地窗旁边的栏杆上,周启星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吓了我一跳。

“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老同学。”他递给我一包牛奶。

“你看我不顺眼吗?用这种方法整我。”

“没有啊,这是关照你,检查身体又不是坏事,再说了,我为什么要看你不顺眼?咱两无冤无仇的。”

“谁知道呢,那要问你啊。”我整个人挂在栏杆上,感觉胃酸在沸腾。

“我还成了吕洞宾了我。”

我没力气在意他是不是在骂我是狗,用手揉了揉胃。

“听说陈思懿要结婚了。”他似乎想了好久才问出这个问题。

“是啊,我收到请柬了。”听见陈思懿这个名字,我的胃液翻滚得更厉害了。

“我早知道你们最后会分开,你不要误会,我这么说没有任何别的意思,我只是这么觉得而已。”

“那你根本就不该当医生,你应该去街上算命,周半仙。”

“我也没想到自己真的成了医生。”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是哪一科的医生呢。”我慢慢站直了身体。

“神经内科。”他淡淡几个字,让我呆滞了半天。

“听起来是很高端的样子。”

我们很久没有讲话,似乎都渐渐开始察觉对方心里的想法,又似乎只是无端的臆想。

“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以后找机会我请你吃饭。”

“没问题,随时恭候。”

周启星接到一个电话后离开了,我一个人盯着窗外看了很久,天气渐渐变凉,日落的时间越来越早,下过几场雨,夏天和秋天就完成了交接。初秋是丰收,深秋是悲伤,秋天有着两张全然不同的脸,诗人们更喜欢那张凄美悲伤的脸,他们用尽词藻去描绘灾难一样的美好,不厌其烦,乐此不疲。落叶也好,燕南飞也好,都不过是自然的更迭,那些情绪都是人为添加的,人总是喜欢拉着无关紧要的东西和他们一起悲伤,这样做让他们显得更加可悲。我站在可悲的人群中,看不见尽头,也不知一切的所起。

我让Johnny晚上不要来陪床了,反正我的身体没什么大恙,第二天一早便整理东西出院了。刚一到家,Cassie的电话就来了,她难掩兴奋地大叫,说自己拿到了外派进修的名额,今晚请部门的所有同事吃饭唱歌玩个尽兴,我借故说自己身体初愈没什么精神,就不去了,她几番央求无用后只好作罢。

挂断电话后我开始计划去贵州的事情,半个月的假期虽然时间不短,但是用来寻找一个还不确定具体在哪里的人却实在有些不足。我拨通了黄小小的电话,约好下午在我家商量具体事宜,她白天的时候再进一步与贵州方面确认线索的真实性。

我开始收拾出门的行李,东翻西找在一个储物盒里发现了学生时期的相册,至少有五年没有翻看过这些旧照了,上面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中毕业,所有的照片都在里面,时光的印记越来越深刻,看着过去的自己一点一点变成现在的样子,只觉得照片里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我一直扮演着另一个可悲的人,一个只有空壳,无血无肉的傀儡。

是什么时候开始彻底变成另一个人的?也许是卡西莫多离开的那一天,也或许是我决定和陈思懿在一起的那一刻,我曾经有很多个机会,如果做出不同选择就可以挽回破碎局面的机会,我却全部视而不见。

目光落到一张我和陈思懿初中时期的合照,我记得那是初中最后一次春游,我们去了郊区的一个森林公园,午餐时间有人拿出自己新买的相机给大家拍照,我当时正靠着一棵树休息,陈思懿就坐在我左边的长凳上,忽然有人大叫“cheese”,我们下意识看过去,就这么被抓拍了下来,两个人都显得很茫然。

我被这照片吸引并不是因为它记录下了我那时的窘态,也不是因为这是我和陈思懿的第一张合影,而是照片一角上出现的另外两个人影。

在我和陈思懿身后两个很小的身影,都只是侧影,但我很确定其中一个人就是卡西莫多,而另一个人,尽管并不清晰,但我还是看得到他左边眼角处的小黑痣,是周启星,他直勾勾看着卡西莫多,我看不出那是带着什么情绪的神色,但是我可以断定,卡西莫多和他之间一定有着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却至关重要的事情。

我从相册里抽出那张相片塞进口袋里,穿上外套便赶往医院,我要去找周启星,只有他才可以给我解答,路上我打电话给黄小小,把约见的时间改到第二天中午。

下车后我直接大步流星冲向他的办公室,值班护士跟在我身后想要拉住我,我还是先一步推开了门,周启星正在给一位病人看诊,他惊讶地看着我,用眼睛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将那照片往办公桌上一甩,他盯着看了两秒钟后,收起照片拉着我往外走,吩咐护士先招呼一下病人,说自己马上就会回来。

来到楼梯间,我甩开他的手,吼了出来:”照片还我!”

“你什么意思?拿着一张照片就乱闯我的办公室。”他在我眼前举着那张照片,我一把抢了回来。

“你和卡西莫多之间发生了什么?”

“你不要明知故问,和你一样,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简单的同学关系。”他无意识躲闪着我的目光。

“我们之中从来就没有人承认这一点,同学?你管垃圾叫同学?我没记错的话,你曾经大冬天往你同学身上泼冷水,你是这么对自己同学的?钟楼怪人怎么配做你的同学?”我扯着他的白大褂,将他推到墙上,用尽全力将他抵在墙上,狠狠挥动着拳头,他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直到我没有力气再挥拳,最后他瘫软地坐到地上,用手胡乱擦了擦嘴角的血。

“你打够了吧?打够了就在医院旁边的星巴克等我,我下班后去找你,还有病人在等我。”他站起来,理了理被我扯乱的衣衫后离开了。

指关节绽开了皮,分不清上面沾染的血迹是自己的还是周启星的,我花了很久才让自己从失控的情绪之中稳定下来。忽然感到很冷,眼前仿佛站着浑身湿透,走在雪地里发抖的卡西莫多。我始终看不到卡西莫多脸上的表情,不管我多努力,我都看不清,画面越来越模糊,最后只剩医院那道苍白的墙。

坐在星巴克里,咖啡的味道刺激着我的大脑神经,我买了一杯无糖的黑咖啡,我需要借助□□来保持清醒。

当天空失去最后一丝阳光的时候,我看了一下表,五点五十分。周启星走了进来,他换上了自己的便衣,嘴角还红肿着一块。

他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双手交握着,抵住下巴。

“我不清楚今天为什么这么激动,如果是有关那个人,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好说的?好,你没有,我有。”我坐直了身体,手臂交叠,放在身体前方,整个人向前倾,这个姿势拉近了我和周启星之间的距离,我更加仔细地观察着他眼睛里的变化。

“卡西莫多,这个绰号是我起的。同学们都叫那个人钟楼怪人的时候,我把那个称呼变成了卡西莫多,你知道雨果是怎么形容卡西莫多的吗?一般人都不会去记这么琐碎无聊的细节,我记得清清楚楚,‘大脑袋上栽着红棕色的头发,两肩之间拱起一个硕大的驼背,全靠前面的鸡胸才能维持平衡,大小腿曲折异常,只有在膝盖处才能合拢,以至于从正面看起来像是两把刀把相接的镰刀。’还要我继续描述脸部描写吗?‘四面体的鼻子,马蹄形的嘴巴…’”

“够了!”坐在对面的人随着我的描述,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最后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你急什么?我描述得不对吗?和垃圾一样的人,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这种人死了干净,作为医生不是也会劝父母放弃抢救这样的孩子吗?这样的人活着自己也痛苦,让别人觉得恶心,自己觉得更恶心…”

“我叫你住口!”这次换他激动得拉住我的领子,我期待着他的拳头落在我的脸上,他却只是攥着拳头,始终没有落下。

“你究竟为什么生气?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我记得你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从背后推卡西莫多,这招百试百灵,全班看见卡西莫多摔倒就会哄堂大笑,那个时候你不是很得意吗?现在长大了?成熟了?觉得我说的话不对了?看看照片,你在对你的好同学说什么?你什么时候开始把垃圾当成人了?或者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和垃圾说话了?”

那张照片让我捡起了记忆中被忽略的碎片,记忆变得清楚多了,周启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恶整卡西莫多了,他变成了后来那个亲切的人,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一些什么。

周启星松开了我的领子,跌坐回自己的座位,我站直了身体,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你放弃吧,关于那个人我一个字都不会讲,说那些混帐话你自己也难受。”他抬头直视我,眼睛里有疲惫,有释然,还有理解,可能他是此时最能理解我的人。我们都被某件事情卡在过去。

陈思懿说我是个自以为是的混账,我一直以为我是喜欢她的,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我们看得清对方的本质,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仍然选择接受对方,那应该就是喜欢了,但是我却在最后时刻临阵脱逃,丢下曾经休戚相关的人,想要走那条看起来更加高尚的路。

“你知道我为什么背得出书里面对于卡西莫多的描写吗?我已经不记得那个人究竟长什么样了,总在我梦里出现的人,却始终看不清脸。”

我慢慢坐下,看着手中的照片,里面的卡西莫多依旧看不清脸。

“不要再找了。”他轻声说道。如果他知道我在寻找卡西莫多,就说明我的猜测没有错,他肯定是知道卡西莫多在哪里,我更加不能放弃这条线索。

“我先回去了,我会再找你的。”现在或许应该从长计议,先回家好好想清楚,明天再和黄小小商量一下。

走出星巴克,傍晚的凉风迎面袭来,我缩了缩脖子,空气中汽油的气味让我一阵恶心,我一直强忍着喉头处想要一泻而出的欲望,迎面走来的妇人身上的香水味涌入鼻腔,我终于忍受不住,站在路边吐了出来。

陈思懿一直都有喷香水的习惯,从初中就开始,但是她周围萦绕的另一种味道和香水味混合在一起让所有人望而却步。偏偏坐在她身边的是卡西莫多,所有人都把这样奇异难闻的气味归咎于卡西莫多,但我很清楚,根本就不关卡西莫多的事。我和陈思懿正式恋爱是在高一,那个时候我们生活里早就没有卡西莫多,虽说是男女朋友,但是我们一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她一直有意回避着,我也没有主动去接近的意识和想法。但我一直隐约可以闻到曾经的奇怪的气味。那股气味彻底消失是在我和陈思懿交往三个月以后,她请了一周的假,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居然主动亲了我。那一刻,我鼻腔里存在的就只有香水的味道。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陈思懿看见大街上张贴的祛除腋臭的小广告都会表现得极端厌烦。只有我知道和理解她的心虚,如果说在一开始我没有把卡西莫多变成过街老鼠一般的怪异生物,很多事情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创造了卡西莫多,陈思懿则利用了卡西莫多。到最后,我们一起摧毁了卡西莫多。

目 录
新书推荐: 飒爆!真千金竟是顶级御兽师 冷婚四年不同房,要离婚他跪哭失控 真千金是学霸,哥哥们破产睡桥洞 保姆是你白月光,我嫁京圈太子你哭啥 贪财好你 七零:对照组女配被读心后成团宠 女总裁心力突破逆天改命 问鼎:从小镇选调生到权力之巅 离婚后日赚百万,前妻哭着求复合 结婚三年出轨三年半,我改嫁你跪下?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