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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第七十三章 短暂的宁静(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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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非常残忍,人们随时可能受伤,但是,因为愤怒憎恨就舍弃心灵的良善,用无情残忍作为利刃,靠伤害他人填补内心的伤痕,这种行为,不是坚强。

——题记

身陷魔窟的人平安归来,众人的反应各式各样。

重伤痊愈的亲王十分没面子,难得躲着情人;空军总司令帕特罗夫•米加贝里放心地咕哝“我就知道遗臭万年,那个衣冠禽兽死不了”;游击部队指挥官瑟基•依诺林暗暗想“果然指望教皇陛下迟来的醒悟没用,不如期待万能如神的塞亚大人自己逃出来”;大多数士兵感叹“塞亚大人好厉害,不愧是教皇陛下看中的人”。

艾娜恨不得给哥哥做全身检查,确定他完好无损,连根毫毛也没掉。伊恩坚决反对,自告奋勇为哥哥大人体检,被塞亚嫌弃地甩到一边——可爱的妹妹拿着听诊器穿白大褂给自己“检查”还别有趣味,嘴上有毛的小鬼哪边凉快哪边闪。

盖亚等人也很高兴,她们单纯为塞亚逃出生天而欣喜。只有琉霖心里略有疑问,不过想想,若是掉包或无间道,克拉姆身为宇宙最强者,不至于察觉不出来。

幸福得冒泡的克拉姆还真没想过恋人是不是真货,他脑子天生没“阴谋”这根筋。

但是宇宙最强者毕竟不是路边的大白菜,克拉姆吞噬了神体,拥有荒神执掌概率的能力,如果塞亚本身的确定性被破坏,他会有所感应,所以克拉姆只凭本能就摈除了这个可能性。

现在他烦恼的,是如何改头换面做个好伴侣。

教皇陛下最近发现自己不是一般的废柴,粗心马虎自以为是,让塞亚没有安全感,不体贴不善解人意不未卜先知等等一大堆缺点,忧郁得不行。但不是所有克拉姆都赞同他突然的抽风意见,塞亚好不容易回来,乐都乐坏了,哪还能反思。

蛇骨的店里,艾娜拉着哥哥问长问短,塞亚说的并不详细,他对现况也是满头问号,还是听妹妹叙述居多。

听到克拉姆和乌拉拉正面对决,一旁的蛇骨心惊胆战,塞亚眼底掠过浓浓的阴云。

“丹特丽安、四号和拉非雷受了重伤,塞亚,你得看看他们。虽然伤好了,但是丹特丽安状态不太好,你知道她的脾气,不肯跟我们说。还有,你离开以后,茵蒂克丝都变哭包了,快安慰她。”

伊恩打小报告,果然,塞亚脸上没有明显的表情,但是眼里的疼惜已泛滥成海了。

“抱歉,老朋友,我先回去了。”他转头对友人道。

地头蛇扬了扬手:“待在星云帝国吧,别出来祸害世人了。”塞亚翻了个白眼,顺走他两大瓶酒。艾娜等人感激地点头:要不是蛇骨偷传消息,这个喜欢躲起来的家伙搞不好还窝在这里。

所有的克拉姆已经从概率空间接到二号的报讯,一片欢腾,驱逐舰凤凰号上,银发修女第一个跑了过来,一头扑进爱人怀里。

“呜哇哇哇哇——塞亚——”

“不哭不哭,我没事了。”

塞亚心疼地抱住哭得天崩地裂的恋人。

茵蒂克丝抽噎着诉说重逢的喜悦,还有丹蒂多么开心,精神都好了许多,黑发青年的心拧得更疼。

老实说,塞亚实在搞不懂乌拉拉在想什么,如果要召他回去,一句话就行了,何必又是使徒又是战争的折腾。

他是她的哥哥,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虽然他不会帮乌拉拉做那些摧残生命的行为,但如果乌拉拉遇到危险,就算他实力微弱,也会倾一切力量挡在她面前。

“对不起,茵蒂克丝。”塞亚喃喃,轻轻吻住恋人泪湿的眼角,其实,他们一开始就没有结果的。

“塞亚为什么说对不起?”茵蒂克丝不解,拽住他的袖子,难过地道,“是我们不对,我们不该追求塞亚,零号说塞亚还不如爱上人类的女孩子,爱上很多很多个,旅途就不寂寞了,碰到我们的概率一点都不好,塞亚应该和人类的女孩子在一起。”

“他又在抽什么风。”教皇的恋人露出恨不得抽某人一顿的神情,如果说命运能够被安排,拒绝爱情也不在已经深爱的人的选项里。

他早已看到他们的末路,都无法斩断情思,他本不是懦弱迟疑的人,却在这段感情中泥足深陷,有机会也回不了头。

那有什么好多想,好后悔的。

黑发青年握住爱人的双肩,一字一字道:“克拉姆,没有什么比志同道合的朋友更愉快,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也没有什么比看到爱人的笑颜更快乐,你两样都包括了,明白吗,我不要没有你的人生。”

艾娜听得脸红,这大概是哥哥一生最感人的告白吧。

可能连他的初恋都比不上。

伊恩心跳加快,哇啊,原来塞亚也会说肉麻话,唔,我要学着。

“再说——”塞亚摆摆手,换上轻松的笑意,“人类的女孩子哪有你数目多啊,克拉姆,你才是真•无双人生的头彩。”

“哥哥!!!”艾娜气死了,对他的破坏气氛,伊恩也连连叹气。二号和茵蒂克丝反而直冒粉红泡泡,进入了幸福生涯的最高境界。

见朋友,见故人,见拉里拉杂的闲人,等塞亚终于能和爱人单独相处,已经是帝国时17个钟时之后了。

所有的克拉姆都涌出概率空间和恋人见面,数学家立刻发现数目不对。

零号期期艾艾,他那些没义气的自己都溜回去了,塞亚灰蓝的眼眸像落雪的天空,其中的冷冽令他心头直打鼓。

“维多利加失踪了,她乘着‘极光’去前线,你醒的时候,可能是这个时间段,她潜入时钟城,没有出来,我们联系不到她。九号复活过一次,幸好有你的黑箱,十号的我们……”

塞亚知道了答案,握紧双拳。他以为克拉姆的眼神会流露出忧郁和落寞,天青色的眼眸盛满通透的悲伤,可是那双眼睛弥漫起属于强者的坚决与自信,以及同样属于强者的赌徒般的疯狂与觉悟。

“我们想让伊萝耶尔吸收你,你相当于使徒的控制装置,只要抓住使徒,重塑你的身体和意识,切断你们之间的精神联系,你就不会再受到她的影响。十号我们的死,也在计划之中。我们是半神,执掌概率的统合——光辉之四面体,其他的我,就代表无垠的概率平面将‘生’的概念投影于这个宇宙,乌拉拉杀了那么多的我,光辉之四面体的散落会让那片宙域充满概念之死,再也无法生成任何实有之物,所以即便使徒不毁掉时计领,等乌拉拉发现,她也不能再造出任何东西,使用任何力量——她别想再控制你!”

“我们只害怕——”克拉姆牵住爱人的手,“伊萝耶尔竟然没有吞噬你!乌拉拉不得不把时钟城沉入了白海,我们以为你也掉入了那里,凡人不可能在那里生存,塞亚……”

黑发青年听得目瞪口呆,什么叫乱来,这才叫乱来!

他眸光一沉,想起许许多多的过去,自从和他缔结了爱情,克拉姆越来越放低自己,在妥协和一次次放手中搓摩自己的性子,几乎让他忘记,他们认识之初,这是个多么骄傲强悍的生命。

那时的他又是如何自负尖锐,竖起同样的坚刺,如同两颗坚硬的顽石般摩擦不休。

那个时候,没有沙门的协调,他们根本无法相处。虽然克拉姆想亲近他,但他一点儿也没有领情的意思。从何时起,他叱骂他是“笨蛋”,对他莫名其妙的文艺忧伤抱以老拳,想改变他和人类差异过大的生态和思维习惯……想让他,成为人类。

一个温暖的同类。

只有爱一个家伙才会这么任性。

“别再做这种事了。”塞亚舒展了眉头,“九号开启了我的黑箱是吧,十号他们能够复活。”

“咦!”克拉姆睁大眼。塞亚难受得要死,那些多得让凡人头晕的家伙在心里翻搅,他每一个都认识,每一个都记得。尽管从十号起,每个克拉姆都极为相似,但在他眼里,他们都有不同的可爱之处,像十号就有点偷窥癖,起床时喜欢窝在被子里先露出个脑袋,软噗噗的样子萌得人心窝发软。

他以为失去多莉雅就是他一生的破灭尽头了,可是他到头来发现失去哪个克拉姆都是他无法忍受的事情。

“灵魂网络本来就是以DOLL系统为基础编辑的。”机械师别扭地道,脸上浮起一丝红晕,“我只是想研究你们光辉之四面体的奥秘而已,你不是允许我查看DOLL系统的信仰终端。”

“可是你说不要看……”

“闭嘴,总之,你的本体就在终端里面,我是首都的机械整备师,就算不想看你那张帅得掉渣的脸,职权范围的事情也必须完成。结果就看到你那个光辉之四面体,我做了一些混乱和干扰的实验……”

“难怪有些日子我做了好多怪梦。”克拉姆喃喃道,塞亚不耐烦地打断:“闭嘴,成天在DOLL系统里睡大觉的你还好意思说。你们和光辉之四面体是以两种不同的概念交织在一起,共生而不共存,这种概念太抽象,我建立的数学模型和波动方程都无法归纳,我就造了一种虚光子,可以和你的自由意识进行代换,产生虚的负向粒子,一旦你的意识湮灭,虚光子就会同步衍生,最终的权限返回你的终端,只要你的本体没事,所有的你都可以在DOLL系统的内部界面复生。黑箱相当于一个多层的命名空间,有…咳,给你的私层,也有公有的箱子。黑箱的外部结构才是帝国臣民的灵魂网络,用守恒的概率流将他们的存在信息收纳起来。”

“……塞亚为什么总是这么闷骚。”

“我叫你闭嘴!”面子里子都掉光的机械师大吼,严词厉色,“你再像这次一样乱搞,我就把你关进盒子别想出来了。”克拉姆哀怨地看着他,恢复霸气漏光的小受模样。

两攻相遇必有一受,这是天道。

塞亚揉了揉太阳穴,“对了,一号呢?我从没见过一号,他怎么样?”

克拉姆露出尴尬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局促:“呃,一号就是我,女性的我。”

“什么?”塞亚一怔。

“我是‘我’在这个宇宙存在的基点,拥有神力后,我衍生出无限的可能性,但唯有一个可能是不成立的,就是零号的‘我’是女性,我已经是男性了,无论我在其他概率平面生成什么样,也不改变本体的我存在状态的事实。”

拥有两种性别的教皇低着头,两指在胸前交叉:“可是就像其他概率平面有别的我与我对应,在这个概率平面也必然有一个我和我量子叠加,我不是‘她’,‘她’不是我,‘她’是我,我也是‘她’,我不让她出现她就不会出现,但是我出现她也有出现的可能。所以当我以一号的身份行动时,我是一号,一号也是我,‘她’代表几率成为实体后,那个原本不可能发生的‘我’。”

爱人说的很混乱,塞亚却一听就明白了,概率的诞生是从零到一,零概率在数学意义上代表不会发生,但物理意义上一切皆可发生,当度量从0到实数1,零号就成为名为「一号」的实体,那是和他最相同又最不同的存在。

女性状态的零号。

塞亚忍俊不禁,难怪克拉姆至今不给他看一号的模样,估计那是所有男性克拉姆中,唯一男身女相的一具。

真正的伪娘。

“噗哈哈哈!那就给我看看吧。”

“不…不要……”

金发青年急死了,他也对那样的自己感到不自在,虽然他已经适应了和那么多男女自己共处,可这个“她”还是个特殊的例外,其中还有一段瞒着塞亚的黑历史。

看他可怜,黑发青年捂着嘴,良心发现不再逗弄他。任何雄性变成人妖的心性,都不是好受的事情。

克拉姆松了口气,窝进爱人怀里,过了半晌,低声问:

“多莉雅不可以复活吗?”

塞亚静静垂了下眼:“她是我自负的牺牲品,她还是个幼猫的时候,我要求她成为完美的助手,当她稍微大点,我把她当成一体的搭档,飞船连保护舱和冷冻剂都没有——我玩命,连累她一条命也没有了。”

没有给爱人说话的机会,塞亚紧紧抱住他:“抱歉,克拉姆,我是个差劲的家伙,我没法把属于多莉雅的东西给你,也许你觉得我太见外,不肯告诉你很多事,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样爱你。”

这个人太好,这个人的世界太好,他自己身处的地狱深不见底,他的经历与心路不堪回首,无法袒露在阳光下。

“塞亚想说就说,不想说的就永远不说。”克拉姆幸福地蹭蹭他的肩,“你已经答应,将来旅行我可以变成甜甜圈或拖鞋跟着你。”塞亚无力地垂头。

真想把这个白痴踹到床上,让他当床垫得了。

大概是心有灵犀,克拉姆立刻双目闪闪地看向大床,驱逐舰的宿舍不大,套间包括一个迷你厨房、一个浴室和卧室。床挺大,双人床规格,占据了房间的四分之三大小,剩下就是一组桌椅和墙上的纹章旗。

克拉姆身体力行地坐到床上,跳了跳,表示床很软,欢迎来干。他也是很体贴的(自以为),塞亚的情绪低落,有什么比身体的安慰更贴切呢?

塞亚实在没心情砍了女儿的第二天和爱人滚床单,揉了揉他的脑袋:“别闹,赶快回去把十号他们复活了。还有维多利加,也要想办法找到她。”

克拉姆一转头回来,锲而不舍地爬床:“塞亚,大家都活过来了。”

“……”可怜塞亚才刚躺下想睡会儿。

“维多利加不用担心……”教皇隐匿了后面的话,他怀疑那个最聪明的自己知道更多的事,才会有一系列独断独行的作为。

维多利加的质问清清楚楚浮现在脑海中,零号知道,无论塞亚是什么,神的碎片也好,人的旧影也好,他的感情都不会变。

“塞亚塞亚,最喜欢你了。”

金发青年趴在爱人身上,双臂环紧,像拥有了全世界。

塞亚突然发现,克拉姆从来没对他说我爱你。

本来他不觉得奇怪——大老爷们,没几个好意思把这腻歪的词挂嘴边,都是用实际行动表示。

可是克拉姆不同,他生性坦率,感情纯挚又热烈,他不用最直白的字眼就奇怪了。

克拉姆宁愿用很多很多的喜欢表达那纯净又绚烂的感情,也不愿意用爱这个词。

就像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恐惧。

要确定很简单,只要他故意说“我爱你”,观察克拉姆的反应就行了,但塞亚没有这么做。

克拉姆不喜欢试探,他也不想试探,他只是起身抱起爱人,亲了亲他的嘴唇:“我也最喜欢你了。”

克拉姆露出幸福至极的神情,依偎进他的怀抱。

新雪般洁白的长.枪流转着澄澈的光芒,楔形的凹槽镶嵌着一颗熠熠生辉的黑曜石,少女抚摸着它,心绪不定。

“你怎么了,路弥?”褐发少年流连在女友的房间里,哥哥大人此时还腾不出手来管制他,他得珍惜时机。

艾娜抬起的绿眸有着莫名的恐慌,还有一股不确定的思绪。

“伊恩……”她咽了口口水,“我觉得,哥哥有点变了。”

丹特丽安曾经给她一本《血脉之书》,能够随时随地联系到兄长,后来她嫌拿着书不方便,把血缘魔法植入了体内。

见到塞亚后,狂喜之情完全淹没了她,可是情绪沉淀下去后,她慢慢地,感到一丝若隐若现的反常。

“什么?”伊恩不解,脑中电光火石一闪,灵敏的思维连接了起来,失声道,“你说他不是塞亚!?”

“轻点啦!”艾娜跳起来捂住他的嘴。

“路弥,他不是塞亚吗?”伊恩还是含含糊糊地嚷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仔细回忆,没觉得塞亚的一举一动有异常,但是,这种事只有剥了皮才能确认!

太可怕了,乌拉拉真的做出了那么卑鄙恶毒的事?

艾娜垂下手,烦躁地道:“我不知道,我不是怀疑他,是害怕……哎呀,我说不清!”

“他是塞亚。”丹特丽安出现在室内,面对两张惊喜的脸。

零号粗心,身为模拟人格的丹特丽安却有着不同于其他自己的细腻与周全。

过去自卑不是“克拉姆”,她极少出现在恋人面前,作为情报科御长出山后,就开始掌管各种事务,尤其充当爱人和其他自己之间的桥梁。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塞亚的基因改变了。”丹特丽安的话又令艾娜和伊恩的心坠了下去,“可能使徒还是吞噬了他。”

“吞噬!?”伊恩难以置信,随即反应过来,“这本来是克拉姆的计划,但是你们没有出手,塞亚怎么恢复的?”

丹特丽安凝眉:“恐怕是塞亚自己。现在塞亚在睡觉,我让零号检查了他的身体,他的基因按照负宇宙的碳基生命重组了。”

艾娜倒抽一口凉气。

“你明白了是吗,艾娜。”丹特丽安沉重地道,“是的,塞亚就是路凯。他因为接触者能力是‘灵魂吞噬’,当时接纳了所有地球生命的灵魂,自己的灵魂严重损伤,丧失记忆,掉入负宇宙。乌拉拉伪造了他的身世,所以他潜意识还模糊地记得你,但是理性层面一直以为自己叫‘塞亚•依路安那’,是一个空岛商人群落的后裔,这次使徒的启动对他的身体负担太大,他的意识很可能崩毁了,但我们又对他下了‘不死’的深层暗示,他只好自己重建了人格……算是弄巧成拙吧。”

“那塞亚,以后就完全以为自己是塞亚?想不起路弥了?”伊恩也恍悟过来,嗓音干涩,不敢看女友的脸色。

“因为我们没用,哥哥才那么做的吗?”艾娜喃喃道。

“路弥?”

“那次哥哥被罗切斯特抓走,也没有告诉我们,只让多莉雅把他救出归一会,事后一点没提在那里的经过。他还做出灵魂离体那么危险的事,只为了自己摆平困难。”艾娜垂在两旁的手越握越紧。

伊恩皱眉:“我不这么认为,关键是塞亚不肯信任我们。”他想了想,叹气,“不过这次乌拉拉和使徒太强大,等我们打到时钟城,估计塞亚已经变成肉渣了。”

“所以哥哥从来不信任我们,他不相信多莉雅以外的任何人,他知道靠别人一点用也没有。”

“路弥!”伊恩忍不住,提高音量,“你振作点,这不是任何人的错,要说谁是那个罪魁祸首,只有乌拉拉!你不怪那个疯子,难道怪自己和塞亚?”

艾娜看了看男友,点点头,虽然神色依旧沉郁,但是眼中的自责少了些。

丹特丽安也劝慰道:“艾娜,这样反而好。如果我们出手,危险性太大。塞亚有灵魂方面的接触者天赋,由他自己重组灵魂,更安全。如果我们强行整合他的意识,他的记忆肯定保不住,精神也会有永久性损伤,如今,塞亚还记得我们,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艾娜这才释怀。

良久,她低声道:“丹特丽安,你们可以让哥哥永远待在星云帝国吗?我不想哥哥受苦了。”

丹特丽安说出乌拉拉沉入白海的真正原因,对惊喜的两人道:“艾娜,伊恩,你们还要继续寻找第三类接触者,塞亚不会放心的,他也不是长久安分一处的人,我们今后不会让你们单独旅行,你不用担心。”

听到这席话,艾娜和伊恩总算放下一颗心,白银女王不能作怪,可以说整个宇宙就和平了!虽然伊恩想到还有归一会,不过罗切斯特的能力不及乌拉拉和伊萝耶尔高,如今归一会又没了时钟城撑腰,其他小喽啰不足为虑,所以也不是很在意。

塞亚没想到他只是在船上睡了一觉,就被载回了星云帝国。

士官餐厅里,哥哥大人面无表情地嚼着杏仁酪,看看碧波万里的投影画面,再瞧瞧面前一帮嘿嘿傻笑的幼崽。

他实在想不通,他全身上下哪里像林黛玉(虽然他完全想不起那个貌似和“机械师”贾宝玉有关联的病西施是哪本书里的了),让这帮不识好歹的小鬼居然敢当他是易碎的瓷器捧着。

更让他惊讶的,首都海尔施罗姆晴朗的天空聚着一团盘旋的乌云,就在教皇厅上面,怪异的青紫色磷光闪烁,如雷光隐隐。

克拉姆无奈地解释:“我们和时计领打仗时,安塔隆来找我,说他进来了出不去了,要回去家乡找吞掉时计领的使徒和乌拉拉算账,那时候全帝国戒严,不允许非军事进出,他溜进来已经很可恶了,还对我大吼大叫——塞亚!他是超级坏人!因为他,花园的小猫差点吓死,好多花也焉了,我顾着保护猫、花草、我们和沙门的泳池,他还说我是怕了他,后来恩斯特代我和他打了一仗,他才消停,到网上钻研剑术去了。”

“咦!”艾娜等人因为听到一个意外的人名睁大眼,脑中浮现出教皇厅总管绅士般温文和蔼的面容,与那身挺括的制服十分般配的优雅气质。

恩斯特?

明白他们的困惑,塞亚感触良深地道:“恩斯特当年是帝国第一剑士,克拉姆的亲卫龙骑卫队的大队长,真正的老当益壮,似乎他有遗传记忆?以前笑眯眯地和我聊起建国初的往事。性格上,那是成精的老狐啊。总之,小安太嫩了。”

宇宙四位最强者,死亡领主安塔隆是最年轻的,在老资格的人们看来,还青葱水嫩。

克拉姆幸福地笑开颜:“嗯,恩斯特的家族从第一代就跟着我了。如今,我和塞亚的老朋友当中只有恩斯特和沙门的部下朱诺还活着。他的祖先就是第一批和我相遇的帝国先民,自愿要求保留那段记忆,恩斯特和他的先祖一样,都是我最忠实的伙伴。”

人不可貌相啊!小辈们感叹教皇厅藏龙卧虎,不知道那支龙骑卫队又有多少能人。

所有的军舰都在千屏之都停靠,海上的银色军港波澜壮阔,广袤得看不到地平线的广场上停泊着超过百万艘舰艇。

空军总司令帕克挂着狐朋狗友的笑容迎上前:“哟哟,看看我们归来的大英雄,有没有瘦了。”

塞亚挑眉,用说悄悄话的手势道:“瑞丝结婚了。”

帕克的表情真实地让伊恩等人见识了“斯巴达”的漫画效果。

“什、什么时候!”帕克一头栽进阴险友人挖的坑,沉浸在前女友劈腿的歇斯底里中,“和谁?难道是和瑟基•依诺林的小白脸参谋长?还是她和夏洛蒂百合了!?”

说来也巧,攻坚部队指挥官夏洛蒂和她高挑的美丽副官瑞丝说说笑笑地走过,正好听到帕克大嗓门的叫喊,瑞丝一耸眉,满肚子火地走来,无声地向塞亚等人点点头,用无影脚把背对自己的男友踢倒。

快狠准,完美地在军裤上印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帕特罗夫•米加贝里,我和谁在一起,和你有关系吗?”

哼了声,瑞丝和翘起大拇指的长官亲密地搭肩,准备去军官餐厅喝酒。

风萧萧兮易水寒,可怜军港打扫得太干净,连片应景的吹过去的干枯树叶都没有。

“先生,你怎么躺在路上呢,相信我,无论有多少辆车子从你身上碾过,最后你都是拿不到保险金的。”塞亚抽着烟,抖抖烟灰,故意用一种装模作样的口吻道。

“塞亚•依路安那,你这个混蛋!”帕克怒吼。

无论他有多想打死这个损友,有克拉姆在旁边戳着,他只能瞪着过过干瘾。

塞亚来军港另有目的,不过他问了一些事前吩咐过的监视人员,确定那人还没露出马脚,不必操之过急。

一回头,克拉姆不见了,塞亚驾轻就熟地打开终端手表的通讯频道:“又追猫迷路了?在哪个装货甲板?”

“有很多咸鱼……”

“知道!问你附近有哪些标识,最好是数字。”

这时,一个温和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塞亚大人,我是恩斯特•留贝因,现在和教皇陛下会合了,我们会带着猫一起回来。”

“哦,恩斯特,你来了啊。”塞亚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他能放下超级脱线的爱人出游,恩斯特这个万能执事是主因。

不放心哥哥跑过来的艾娜听到这番对话当场跪了:“哥哥,以后只有克拉姆和你在一起,我绝对不允许!”天哪,这就是个掉链子的货!

伊恩精神大振:“塞亚,你说恩斯特是帝国第一剑士?我能请他指教一下吗?”

帝国体制自由,武风盛行,民间把各种竞技当作体育赛事推崇,冷兵器比试作为复古潮流常年独占鳌头,千屏之都就有大大小小的比武场。

伊恩跃跃欲试地站在比武场一角,对面是教皇厅的总管恩斯特,还是一丝不苟的靛青色礼服,向后梳拢的头发半黑半白,眯眯笑脸十分和蔼可亲。

艾娜跟在男友身边,她没有担忧哥哥,塞亚就在练武场旁边的建筑和梅塞德丝喝下午茶,透明材质可以一眼望见。

瑞泰尔执政官身穿晶红色的无袖长裙,战袍式样,头戴镶嵌红宝石的额冠,两边护耳延伸出一对漂亮的金属羽翼,瀑布般的纯黑长发直披到膝弯,白色的蕾丝手套包裹到上臂,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刚烈而纯洁的气质。

在她对座的黑发青年穿着普通的铁灰色窄腰皮衣、T恤和牛仔裤,秋天的冷色调却在他身上呈现出自在的美感,跳脱不羁的眼神即使身处人群之中,依然有种格格不入的飞扬。

梅塞德丝回想相片中的父亲,总是一袭简洁又风尘仆仆的装束,厚厚的羊毛披风,珐琅点翠的扣子,边上坠着一圈流苏,是风中飘荡的十字绣。

他走在圣白的都市里,却比那些白翼的天使更清澈,如雨水刷洗过的天空。

这是她的父亲,瑞泰尔的建国者。

花骨朵一样的金属台伴随着动听的乐音层层绽放,放满了女孩子爱吃的甜点,塞亚把一片柠檬别在吸管上,轻轻将杯子放在转盘上,玻璃中的液体转动间分成透明、橙红和浅青三层,看起来清爽漂亮,很适合女孩子饮用。

黑发少女开心地笑起来,也把一杯有着石榴红晶莹色泽的葡萄酒送到父亲面前,面对少女真挚又期待的眼神,塞亚有些局促地拿起酒杯,无意识地在手心转了转。

聪明的天网系统能够分析出父亲每一个微小的表情和行动下的心理活动,她的前代不喜欢将冷冰冰的计算和预测带入日常交往,觉得这样使本心不纯,但是梅塞德丝认为以各种手段达成心意是最自然的行为,只要不把私利凌驾于公德之上就行。

此刻她判断出,父亲之所以略微失态,是因为对她有愧疚。

“父亲大人不喜欢和我见面吗?”梅塞德丝侧过洁白纤细的颈子,用失落的语气道。

“没这回事。”塞亚不确定地抬头瞥了她一眼,梅塞德丝马上修正了可能会弄巧成拙的表演,她的父亲太精明,无伤大雅的小计策可以随性表露,纯理性的谋划就会引起反弹。

梅塞德丝高兴地摆动桌下的小腿,端起果汁饮料喝起来。塞亚的眼神柔软下来,一手托着下颌道:“你不喜欢前代的形象,就选一个自己喜欢的样子。那些白翅膀二愣子不通情理的话,我就教教他们什么是真正的‘传承’。”

“大家对那件事还是有反思的。”梅塞德丝笑起来,“父亲不会认错我们,我就觉得没关系。”

灰蓝的眸子荡开悠远的怀念,渐渐沉淀成温存和一抹伤感,前代的小梅是个温顺的孩子,她最后的悲剧也有他的因素。

那孩子从来不会抗拒,也不会对他叫板,总是乖乖地做着他布置的功课,接受他的指导,黑眸盛着早熟的平和。从她出生起,他设置的道德机制就严格约束着她的人格成长,那孩子甚至没有真正发展出自己的好恶,就被剥夺了一切任性的机会。

瑞泰尔的国情在建国初期最为激烈,几乎被蓝恩族灭族灭种的瑞泰尔先民坚决抵制邪恶,追求极端的国民道德。即使他自私地想为这个已经是他养女的孩子开辟出一个童年,也不得不顺应白翼子民的愿望,教导她成为他们期盼的“引导者”,一个公正完美的牺牲品。

无论他如何宠爱那个孩子,陪她玩耍,待她如普通的父女,为她创造最美的星空,又能改变梅塞德丝的宿命吗?

可是在内心的角落,还是有一股挥之不去的伤心,小梅中了乌拉拉的计策后,没有向他求助或询问一声,就那么消散在天网的程序中。

她恨他么?

所以用那种方法,向他这个父亲报复。

“父亲大人……”水晶般的嗓音唤回黑发青年的思绪,对上一双明澈而坚定的眼眸,这双眼睛潜藏着危险的情感,来自自我的张扬和热情,他知道,这样的梅塞德丝切合瑞泰尔疾恶如仇的天性,好战的民族本性,而不同于前代的调和与约束力,也许会把瑞泰尔的未来带到一条危险的道路,那是他曾经想避免的,可是一次教训就够了,他的小梅不是祭品,当初带领瑞泰尔走出绝境的首任执政官想要的不仅是守护她的子民,更想得到新生。

洗尽沧桑,拥抱未来。

“没事,小梅。”瑞泰尔之父温和地笑语,两手端起布丁和蛋糕的碟子,“来,吃点心。你喜欢什么?告诉我,我记下来。”

黑发少女心里涨满了喜悦,细白的手指跳跃着点出旋律,这是她有意识起,面对空落的房间,就渴盼的情景。

手里热腾腾的布丁散发着浓郁的巧克力香,厚厚的榛子碎粒香脆可口,让人回味无穷,这是父亲的味道。

梅塞德丝内心隐藏着对过去自己的嫉妒,在她看来,前代是标准的身在福中不知福,为了一些不知所谓的人,自寻死路,抛弃父亲的深爱与期许。

那些手工娃娃、橡皮鸭子、小澡盆、音乐喷泉、简易玩具、智力拼图、画板、可爱的泥塑、无数游戏卡带、图画书、生怕孩童跌倒的柔软地毯、手绘图案的抱垫、涂成缤纷绚丽色彩的墙壁、厨房里两人份的玩具餐叉和翻过的食谱、集满丰富生活片段的活动相册、洒满美丽星子的阳台,充满少女和童真的房间……属于前代的记忆痕迹,历历细数着塞亚给予了女儿多么深沉的爱。

她和伊萝耶尔,想要都得不到!

不过她比伊萝耶尔幸运,至少父亲将来会是她的。

瑞泰尔的现任执政官露出幸福的笑靥,回应父亲温柔的话语。

另一头,克拉姆带着比试完的伊恩和艾娜喂猫,两个多小时后,父女俩终于走出来。

“输了?”塞亚观察了一下伊恩的脸色就知道,也不在意,把装着桃子果脯的粉色纸盒递给妹妹,“坚持了几秒?”

“0.3秒。”伊恩沮丧地道。

“出去别说是我徒弟。”塞亚嫌弃,他是教伊恩枪术的启蒙老师。

“塞亚!”褐发少年抓住哥哥大人,“继续鞭策我吧!让爱的教鞭来得更猛烈一些!”

“难道我还能给你升级系统吗?”

“呜呜呜……”

在男友纠缠兄长的时候,艾娜情不自禁地看向梅塞德丝,黑发少女显然还和父亲逛了服装商场,换下了那身过于凌厉的戎装,穿着校服式样的黑色上衣、格子裙和黑色长袜,戴着雪白的领巾,青春可爱。塞亚另一只手还拎着十几只大袋子,里面是满满的衣服饰物,就和她过去拉着哥哥一起逛街的时候一样。

艾娜心里满满的别扭,在战场,她下定决心把哥哥种下的花花草草都拔掉,可是梅塞德丝是战胜伊萝耶尔的功臣,又是塞亚的养女;而乌拉拉和罗切斯特是自己纠缠过来的食人花食人草,难道还能怪到塞亚头上?

纠结的气息浮现在金发少女周围,几乎在头顶写着“我不爽!我超级不爽!”。

看出她的不悦,梅塞德丝识趣地笑了笑,趁离别的机会,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一只活灵活现的手办,酷似她的模样,两手捧在胸前,腼腆地垂下眼:“父亲大人,今天我过得非常开心,这是我做的,一直盼着给父亲大人,希望您带在身上。”

呜!怎么能这么可爱!塞亚被BOSS的暴击命中,血槽见底,要不是最后一点父亲的尊严支撑,当场就碎成一地渣渣。

他无意识地接过手办,递出礼品包,挥手送别脚步轻盈笑颜如花的女儿,后背一阵发凉,转头面对他的地狱。

金发少女全身散发出让人心脏发冷的冰焰,翠绿眸子快要溢出实体化的不满。

争宠,这就是争宠啊。伊恩事不关己地作壁上观,老实说,因为梅塞德丝长得很像过去的路弥,他也有点恋旧,别说塞亚了。

艾娜鼓着包子脸,咬牙切齿地道:“说吧,哥哥,在你心目中,是我、克拉姆、还是梅塞德丝最重要?”

克拉姆双目一亮,等待答案,见爱人也来凑热闹,塞亚前所未有的头痛。

“艾娜,天上的星子千千万万,但是每一颗对观星者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光芒,等待发现它们美丽的人将它们拾起,收集到藏宝箱,对我而言,你们就是这样珍贵的星星。”

“潜台词是,我博爱通吃?”

“……”

嗯哼,招惹那么多桃花,即使后宫不起火,前院也要冒火星啊。难得看到威风八面的哥哥大人吃瘪,伊恩愉快极了。

某基佬萝莉兽娘病娇人外娘包揽的商人无言以对,只好对妹妹作势投降。

这时,克拉姆怀里吃饱的小猫跳到他肩上,从黑发青年僵硬的背脊滑下,落到地面,自顾自溜达远了。

气氛凝滞了足足两秒钟,众人几乎不能正视塞亚一刹那的神情。

血色和笑容同时回到青年的脸庞上,语气也不带一丝紊乱:“今天不住这里的宿舍了,恩斯特一定准备了美味的晚餐,盖亚她们也等急了,我们快上船吧。”

艾娜一行没有反对,默默跟着他离去。

大约他最重要的人,就是那个死去的身影。

一行人乘坐恩斯特驾驶的海陆空专机回教皇厅,丽萨等女坐在位子上叽叽喳喳聊天,星云帝国总是有着安适恬静的氛围,黄昏的暮色优雅如金。

玫瑰红的夕阳在海面铺开瑰丽光芒,白色浪尖闪耀着海鸥的翅膀,可以看见城市最北端的悬崖上,隔海相望的漂移孤岛。

艾娜趴在透明的视窗上,看外面的景色,旁边隔着男友坐着哥哥。美景如梦,故人依旧,让人想留下片刻的永恒。

如果什么也没发生就好了,哥哥还是无忧无虑的大学生,她是哥哥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的宝贝妹妹,她和伊恩会在哥哥的种种阻挠下磕磕绊绊走向毕业,也许会步入礼堂……

“对了,恩斯特。”塞亚摸摸褐发少年的脑袋,“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就麻烦你有空指教一二。你知道,我不擅长体术,不能教他多少东西。”

伊恩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塞亚尽管常常奚落他、管束他,过于独来独往,却时时把他们这些小辈放在心头。

“没问题,塞亚大人。”总管笑眯眯地道,“其实伊恩先生只是练习时间太短,技巧还不扎实,资质和毅力都非常出色。艾娜小姐进步更快,不比纯力量,已经和我平手了呢。”

“咦?”塞亚意外地看向妹妹,他发现了曲变升级,但是没料到艾娜突飞猛进的程度如此惊人。

恩斯特是帝国第一用剑高手,体质、技巧、能力都出类拔萃,他有记忆传承、家族底蕴、长久的历练和优秀的基因,哪怕第三类接触者,后起之秀的艾娜也不可能和他相比!

“应该是神级。”克拉姆开口道,“进步是快了些。”

所谓神级、圣阶,是宇宙强者的分类。四大强者,无论实力高下,都是神级,触到了存在性本源的境界。除了塞亚那个特例,所有的时计者都是圣阶,归一会的少数精英也是圣阶,艾娜和伊恩在第二类接触者最深阶段也跨入了圣阶。但是圣阶和神级之间的鸿沟犹如天堑,也许穷尽漫长岁月也无法抵达。历代大主教严格说来也是圣阶以上神级未满,只有罗切斯特才是真正不打折扣的神级,归一会史上最有天分的大主教。他可是七百多岁了,艾娜满打满算十七八岁吧。

因此,塞亚非常担心妹妹的精神无法跟上这样的进步。

艾娜难得心境晴朗起来,冲兄长粲然一笑。

飞船降下金红色的云端时,众人看到死亡领主安塔隆的弟弟米勒也在迎接队伍中。

他的金发比克拉姆色调略浅,深蓝的眼眸宛如打磨得温润的蓝宝石。

和傲慢乖僻不讨喜的兄长截然不同,米勒性情温和有礼貌,这段日子在教皇宫的人缘不错。

“师傅,是米勒呢!”帕鲁卡也很喜欢这个在赌城结伴玩耍的小伙伴。

塞亚警惕地瞥过去,惦记着正太的萝莉,这是危险讯号!

“帕鲁卡,跟在师傅后面,别乱跑。”

“哦。”栗子色双马尾女孩乖乖答应。

(哥哥……)艾娜看出兄长真正的用意,眼一眯,用心灵传讯道,(妹控和女控也罢了,你还想当徒控?)

(总结下来,就是LOLI控!)伊恩拆台。

黑发青年威严地咳了咳:(少女们,哥哥替你们把关。)

米勒穿的是咖啡色格子条纹骑马装,上前表达兄长不愿出门的歉意,大伙都知道死亡领主欠扁的脾气,自然不会怪他。作为弟弟(死前还是未成年),米勒已经够辛苦了。

帕鲁卡跟在师傅身后,偷偷朝金发少年招招手。米勒脸一红,显然,惦记的不止萝莉还有正太。

塞亚抱着不赞同早恋的教官心态,自动张开了监视天线。

“琉霖先生。”恩斯特突然道,“我们也邀请了您的养母玛琳夫人,可是她似乎不是很乐意参加这样的宴会,从她的病例观察报告看,她对所有生人极为提防,对护工也很排斥,只有您和您的朋友能接近她,让她的心情好起来。不过她的三餐起居很正常,身体非常健康,您可以过后去探望她,今晚请好好休息吧。”

琉霖一怔,失落地道:“好的,谢谢你。”

塞亚看了他一眼。

侍女们换上了秋季的长款制服,有雪纺边的橘黄色泡泡裙,腰后结着亮丽的金黄色大蝴蝶结,一色排列在乌木般光润的拱门前,形成一抹鲜艳的暖色风景。

“塞亚大人,欢迎回来!”她们齐声道,深深弯下腰,这在重视自由的星云帝国,是最高标准的礼仪了。

得知教皇的恋人平安归来,整个星云帝国一片欢腾,尤其是教皇厅的侍女,早早开始准备庆祝宴会,不过这次她们心有余力不足,因为所有的克拉姆都要来蹭饭,抒发与爱人重逢的喜悦,那需要的食物是天文数字。

听到这个噩耗,塞亚都冻结了,要喂饱那么多克拉姆一餐的量,他至今为止的存款加上克拉姆给他的小金库全填上都不够,星云帝国的财政会破产的!

了解他的心情,恩斯特安慰:“请别担心,塞亚大人,阿尔托莉亚领主请缨负责晚宴。”

塞亚松了口长气,神级强者能用高维度下的质能转化,或者夸克级亚原子粒子的微细改变制造物质,如同神话中的造物一般,阿尔托莉亚又是克拉姆中唯一擅长厨艺的。

不过这样一来,阿尔托莉亚不是只能待在厨房了?

艾娜等人都换上了首都坎肩式样的秋季长外衣,塞亚本来不高兴换,无奈妹妹星星眼一闪,他立马顺来一件飞行员的军礼服,凝重冷然的深紫色,恰到好处的剪裁完全衬托出青年英挺修长的身材。

晚餐是自助餐形式,穹顶高阔的大厅内,镏金的墙饰映衬着流光溢彩的水银灯。水光十色的阶梯式桌面是上万道涌泉,层次不同地闪烁着万千霞光。玛瑙纹的有机地砖仿佛水面般光泽流转,走动时荡开一圈圈涟漪。窗棂上点缀着繁复的深海珍珠,丝绸的窗帘在夜风的吹拂下微微飘荡。

阿尔托莉亚用许多星际藻类合成素材,烹制了以假乱真的美味佳肴。超过半成的菜肴花团锦簇,都不知道如何食用,不过旁边有字迹优美的羊皮纸台架,还有方便的点读机,做成了时令鲜花的形态,还可以翻看逸闻趣事和诗歌,尽显星云领浓厚的人文气息。

帝国菜系丰富无比,虽然周游过一段时间,艾娜等人还是大开眼界。当然,最让人眼花缭乱的,还是一个个来来去去的克拉姆,有的擦肩而过,有的就像幻影般捉摸不到,唯一的共同点是无底洞的胃口!为了满足他们的需求,空盘子不断变出食物——艾娜和伊恩不禁想起了霍格沃茨,可怜的阿尔托莉亚一定像家养小精灵一样忙碌。

艾娜偷瞄和四号谈笑的青年,暗红如酒的长发和郁金的眸子,和所有的克拉姆如出一辙的俊美,据说是三号。还有一对抱着熊布偶的男孩,一模一样的清秀脸蛋,穿着哥特风格的黑礼服,外表比拉非雷稍微年长,是七号和八号——哥哥的后宫成员太多样了!

零号的克拉姆戴着蓬松有金月牙的帽子,身穿宽大衣摆的曳地长袍,跟在爱人身边接他给的东西,简直像只求食的猫。

伊恩眼不错珠地看着盛装的克里妮,被女友狠狠揪耳朵,他只好去看克拉姆,这回艾娜没发标,伊恩心里委屈地直嚎:不都是一样的脸吗!

丹特丽安还是一副女王派头斜倚在豪奢的轮椅上,吃相却不文雅,将奶油土司、杏桃酱蛋糕、果仁巧克力饼等甜点飞快地掠夺到餐盘上,茵蒂克丝更是大胃口,手里的甜食以光速消失,只有眼力超群的人看出她的盘子曾堆着高到天花板的美食。

梅耶局促地躲在一道喷泉桌子后面,餐盘只盛着少量的点心,需要蘸酱调味的复杂菜色她一概不敢碰,有侍女热情地指导她,但是她只觉像背上芒刺般不自在,最后找借口溜掉。

虽然她也打扮得光鲜亮丽,却感觉和这个富丽堂皇的大殿格格不入。

“这个点心不错。”

熟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沉稳而清澈的男中音。

站在她身后的正是教皇的恋人,帝国的总机械师和DOLL系统开发师,此刻脱下了金色衬边的深紫色长军服,随意挂在左臂,修长挺拔的身材只穿着白衬衫和黑棕色的紧身马裤,一头黑色短发清爽整齐,带着书卷气的俊容让人亲近。

他手里端着芝士核桃酥,小小一碟,摆成漂亮的花朵形状。梅耶脸一红,没等她接过,塞亚就拿起一个塞进嘴里,舔了舔手指上的芝士,艾娜像个管家婆似的嚷道:“哥哥,你洗手了吗!”

“我还喷了即死性消毒水,小仓鼠。”塞亚面不改色地回答,梅耶扑哧一笑,这才拿过碟子。

芝士充满浓郁的奶香,核桃酥就像刚拿出烤盘一样酥软香甜。塞亚炫耀道:“我老婆做的,多吃点!”梅耶差点呛住。

“师傅!”帕鲁卡一直在跳上跳下实验喷泉阶梯能发出多少声音,这时兴奋地宣布,“这个会发出炮声!”

“哦,杰作。”塞亚感兴趣地看过去。

丽萨则发现了涌泉可以调节成热水,盖亚连忙制止了她想露天洗浴的冲动。

高文一家和几个克拉姆玩起了滑滑水梯,尤菲清脆可爱的欢笑不绝于耳。

梅耶终于感到大厅内的气氛一直是轻松温暖的,是她不知不觉把自己当成局外人,才觉得尴尬难堪。

随即,她看到教皇陛下奔过来,满脸幸福地抱着一只向日葵模样的糕点——真的像向日葵那样高!两米多长!长长的茎垂在地上,本来大概插在巧克力盆里,沾着巧克力酱,透明的花盆包着颜色如葵花籽的内馅,缤纷剔透。

对梅耶目瞪口呆的眼光,塞亚平静地道:“你看不惯的话,就无视好了。”

“塞亚塞亚!”克拉姆想给他吃。

“你吃你的!”塞亚斥责了一声。

梅耶内心浮起复杂的情结,这一对无论走在哪里都是那么耀眼,即使塞亚没有克拉姆绝世的姿容,但他独特的气质,令人无法不眩目。

塞亚被时钟城带走后,整个星云帝国为他出动,有时梅耶不禁想起自己的妹妹,帝国不是没有调查害死梅罗的凶手,但是战争期间,其他事务不免延后,至今没有下文。

人与人的差别,真是太大了。

塞亚没有迟钝到察觉不出梅耶的异样,不过这种情绪自从他教皇的恋人身份曝光后见得多了,而且,梅耶并不是个偏狭善妒的人。

不平衡的心理谁都有,端看如何处理。

从西侧的落地窗看出去,可以看到波涛起伏的海洋,军舰平稳地行驶在茫茫大海上。

海上的夜,寂静而美丽。

梅耶被一股莫名的气氛感染,轻声道:

“塞亚大人有害怕过什么吗?”

“只有没有品尝过真正孤独的人,才能天不怕地不怕吧。”塞亚低沉地道,“我害怕很多东西。”

眼前这个景象,就是绝对不想失去的东西。

内心一块寒冰笼罩的角落迸裂开来,梅耶想起妹妹的容颜,那些她们姐妹俩相依为命的日子,冰冷的冻土、陌生的星球、许许多多不认识的生物、失去的故土……她们发誓过不再回忆,只朝前看,世界犹如昏天黑地的冰狱,停下会冻毙,不停地朝前走才能盼到一丝温暖,对于阳光的梦想。

害怕,流离失所,饥寒交迫,她们抱在一起取暖,彼此说,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只有体验过深刻的孤独和绝望的人,会说我害怕。

这个词他们说起来,和其他人的感受不一样。

清澈的液体从梅耶的眼角流下,这一刻,她真正体会到,将来的路,要她一个人走了。

幸好,不寂寞。

她擦了擦泪水,没有拒绝轻轻拍在她肩头的手。

厨房里,阿尔托莉亚一丝不苟地布置餐点,听到恋人的笑声:

“今天是厨娘造型吗?”

“塞亚!”结着蕾丝小帽子、花边围裙的呆毛骑士王跳起来,慌乱下出错,一头本来应该最后上的冰淇淋大象直接出现在餐厅里,引起一阵喧哗,不少于六十只克拉姆被压到。

“噗嗤!”可以想象那样的情景,塞亚走上前,阿尔托莉亚努力屏住见到恋人的欣喜之情,背靠灶台,红着脸道:“塞亚……塞亚……我在做饭……”

“管他们,都吃饱了。”

黑发青年抱起呆毛少女,亲吻她通红发热的脸颊。

第二天,琉霖一大早就匆匆赶往疗养院,看望母亲。艾娜也早早溜到哥哥的房间。

宽敞豪华的客厅,玫瑰花格的落地窗敞开,黑发青年坐在外面的阳台扶栏上看日出,看到妹妹进来惊讶了一下:“小仓鼠,怎么起来了?”

他手边翘起的飞扶壁上,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酒,金黄色的酒液清澈透明,折射出精致迤逦的光泽。

天方初亮,晨光从露台折射进来,青年的发丝和景物仿佛洒落一层金粉,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帝国的山川河流在光芒下绵延不绝地铺展,明暗的金色织锦像是造物主的画卷,光与影的分界线在苍茫大海上如退潮般远去,滑过海面,滑过起伏的山脉,消失在无尽的远处。

艾娜出了会儿神,注意到一件事:“哥哥,你的恐高症好了?”克拉姆再掉链子,也不至于在如此重要的问题上糊涂,让他住到高处的房间。

“是啊。”塞亚笑道,微露无奈之色,“艾娜,不要老是这么紧张,还把伊恩丢下,如果你们事后闹别扭我会很高兴,可是你们每次吵架和好感情都会上升。”哼!

金发少女充耳不闻,抿了抿唇:“怎么治好的?”

“没你想的可怕。”塞亚叹气,“艾娜,我不需要你操心,哥哥多大的人了。”

“你老是逞强!”

塞亚总算有点反省:“呃,原谅我,古往今来的哥哥,都要在妹妹面前塑造高大全的形象。”艾娜侧目:“就是打肿脸充胖子?”

哥哥大人干咳。

确定他真的没事,艾娜才放下心。

明亮的景色仍是属于异乡的陌生,温暖却没有家乡的安适,只有日升日落和正宇宙一样,艾娜感到胸口涨潮似的失落之情,情不自禁地吐露连日来的忧思:

“哥哥,我有的时候想,如果什么也没发生就好了,哥哥在读研究生,我也在读高中,每天照顾你,开开心心的,买菜、回家,我们一起讨论做什么新的菜式,我没有捡到破灭钟,徐朔刚刚认识我,可能会恋爱,可能不会,当然最好是会了,就算被哥哥阻止,我也觉得很幸福,那样的日子……”

塞亚张开唇,像不忍惊破一个梦境,半晌,清晰的声线还是流泻出来:

“你知道吗,艾娜,期望什么也没发生的想法,不是逼疯自己,就是逼疯周围人。”

“什么?”艾娜一愣,回过神。

“玛琳,琉霖的养母,没有疯。”塞亚直视震惊的妹妹,“可是你看她变成了什么样,一个推卸责任,固执自守的人。如果不是琉霖够坚强,有担待,已经因为她自责得疯了。”

艾娜全身僵硬,说不出话来。塞亚抬起手,抚摸她柔软闪亮的发梢:“艾娜,你所有的软弱我都想守护,可是我不得不迫使你清醒。你的敌人有宇宙第二强者,疯狂强大的归一会,还有那个至今你不忍心下杀手的地球少女,我怎么能放心你抱着那些想法。”

黑发青年跳下露台,紧紧抱住妹妹。

“我也希望我有克拉姆的能力,保护你一生风雨无阻,但是既然不切实际,我只好让你成长一些,再成长一些。”有力的双臂环住怀里用尽一切疼爱的亲人,“然后祈祷,我的小艾娜,永远幸福。”

目 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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