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枯萎（五）完（1 / 1）

很长时间之后，我很荣幸来到那个院子，里面已经荒废，荒草遍地，已经看不到昔日那个没落的世界，其实想来也只是过了两年的时间，也不是很久，我觉得这个院子很陌生，好像是一个新的世界，我打开了那扇门，里面有了简单的轮廓，能看得出来岁月留下的痕迹。

我不知道男人拉开帘子之后的故事了，至少那个帘子现在不在了，老人也在最后一面中消失了，仿佛从来都没出现过，只是每次想起，总觉得有点说不出的什么。

是那张被女孩拿在手里的照片吗？男人看着那张重现的照片，那个回忆中的女人和现在面前这个闭着眼却安详笑着的女孩，时间有种神奇的魅力，仿佛让这两个人重叠，重现那染红了所有的一幕，红的血染红了一切，就像有一把木锤在自己的心灵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走到那个都是灰尘的床边，我仿佛看到了这个房间里都是紫罗兰，在墙角依旧站着三个人影，那个女人，那个男人，那个女孩，我回过头，老人笑着站在门外，我也笑着看着一切，好像定格的画面，让一切都变得如此完美。

那男人脸上的僵硬，好像是工匠在最落魄的时候刻出来的面容，让他变得如此普通，隔空望着他，他应该也看见了我，凝望着，眼中仿佛多了些什么，或许是两次经过的痛苦所留下的痕迹，一个人站在路边挥手的样子，只是周围没有一个人的感觉。

他旁边那个女人只是看了我一眼就离开了，转身离开了，在我的记忆里，她仿佛是最完美的，什么也不多，什么也不少，从后面，她离开的背影很清晰，有那么一种感觉，只要随时想看，那女人随时都会出现，永远是那一种什么都不抱怨的表情，如同一位虔诚的信徒感谢上帝赐予他的每一件东西一样。

也许能够在我记忆中存在最久的恐怕就是这个女人的，如果稍微用点心，可以看到她的裙角，有那么一朵一直盛开的紫罗兰，花瓣上映出她的脸，是如此的美丽，天使的笑容仿佛和那个紫罗兰融合在了一起，有了彼此的花香，花瓣垂于晚风下，其旁一抹美人颜，有了些活的气息，而少了些原本的牵强，好似那一道道香气化成了对互相的赞美，融入相互的笑颜中，最难的滋味恐怕就是而然了，让互相都懂了满足。

我允许那消失的身影在我眼前消失，往过看，就是被拉扯成两半的女孩，仔细看去，哦，不对，是那个女孩变成了两个，一个在拉住男人的左手，一个在拉住男人的右手，都各自尽最大的力气撕扯着，好像那都是自己最想要的东西一样。

左边的女孩面色平和带笑，拉扯的举动也是小心翼翼，生怕撕扯坏了一样，她笑着，平和的笑着，就像是一位点了菜的顾客看到了上到自己面前的菜一样，那种理所当然的表情让人觉得一切都是应该的，罪与赎都是一样，都是应该的。

望着右边那个拉扯的女孩，这个女孩脸上挂这仇恨和不甘，愤怒的表情如同喷发的火山，用力撕扯，仿佛要把那个男人拉扯成两半，而自己拥有的那一半依旧认为是最珍贵的东西，她眼中恶狠狠盯着另一边那个和自己一样的女孩，好像在说“喂，快放开你的爪子。”

忽然，我感觉在两个女孩的身边各自出现了一盆紫罗兰，只不过一盆是快要枯萎的，一盆是刚刚发芽的，我不懂得这是什么，可她们却一直拉扯着不放，一直拉扯着，在男人面无表情中拉扯着。

那个消失的女人出现了，在男人的背后，伸出洁白的双手，慢慢捂住了男人的双眼，女人在后面笑着，男人却因为如此脸色开始变得痛苦，不知道是因为被拉扯还是因为双眼被捂住了，亦或者两者都不是。

我看着这一幕，那个两次拉开浴室帘子的男人，那个在失望和平淡中划过自己手腕的女人，当然，还有那个在一脸笑意中划过自己手腕的女孩。

我看了这一幕又许久，再慢慢退出那个房间，转身来到另一边的房间，推开残破的门，走进去，里面变得一片漆黑，一点光都没有，能模模糊糊看到的就是一个荡漾的秋千，前后晃动的秋千，在房间的角落里。

我走过去，坐在秋千上，晃动的旋律，我双手抓住两边粗糙的绳子，有些扎手，在一边有个身影晃来晃去，仔细看去，原来是老人坐在秋千上，他低垂着目光，看到在面前有一张床，床上躺着那个垂着双手的女人，忽然，外面的门推开了，最后赌博失败了的男人走了进来，来到床边，他脸色有点发黄，望着那个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垂着双手的女人。

老人看着曾经犯了错的自己走了过去，站在床边，他忽然回过头，看着坐在秋千上的另一个自己，指着他“都是你，这些都是你的错。”

在我旁边，坐在秋千上的老人低着头，没有说话，外面门再次被推开，一个小伙子站在门外，只是那脸太模糊，我看不清，只是眼睛里的绝望是我记得最清楚的，他没有说什么，来到床边，伸出手，抱起自己母亲的身躯，在父亲面前走过，没有停顿，只是在门前回头一刹那看了父亲一样，便转头消失在一片白茫茫中。

老人坐在秋千上荡着秋千，另一个自己站在床边不知所措，就那么一直不所措，老人则向一个旁观者看着那个一直不知所措的另一个自己，没有说话。

我最后一遍看着房间，于这熟悉的房间走了出去，走出铁门，最后一遍看着这个院子，只为得到赎罪的老人，一直想得到解脱的男人，失望的女人，满足的女孩，一切都变得仿佛那么清晰，只是清晰到消失不见。

我回过头，在身边铁门旁，有一株盛开着的紫罗兰，不得不说，没有被种在花盆里的紫罗兰更美。

（完）

2015年10月16日员工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