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共浴(2)(1 / 1)
清华汤本是皇帝与臣工同乐之处,因汤泉位于室外而知名。“清华”二字来源于唐时华清宫的旧名,汤泉行宫初建之时便曾拟华清池故称,只因父亲不忍忆昔日骊山旧事,只将二字换位使用。而房选向喜晋时谢混诗“景昃鸣禽集,水木湛清华”之句,养心殿亦有“水木清华”之题,恰合汤名,修缮汤泉行宫之时,才命人将此汤作房选喜好布置,并为他专用。
因此,清华汤附近遍植梅花。
然而清华汤的梅花却非房选所爱的红梅,而是白梅。却是造办的臣子们投机取巧之失,只闻房选喜爱梅花,又想他出身于江浙,才不远千里从南方寻来白梅,呵护种植。我们至汤泉行宫时,由于温泉之热,白梅已经全然开放。房选见了,并未有不喜之言,也就如此。
房选一路横抱着我走在梅林里,内外宫人避之不迭。见了他们狼狈却行的样子,我不由弯起嘴角,暗暗地笑起来。
不知何时,房选见到我神色,略低头道:“如今可开心了?”
房选的声音依旧清冷如落雪。他的肤色亦是近乎晶莹的白,并且殊无血色,冰壶秋月一般的莹澈无暇。他身上亦不闻人间烟火之息,夜来熏衣染袂,笼着“孤峰雪”第一调的香意,龙脑、沉香、紫檀……叠复无穷,尽是丝丝透骨的清寒。
“这般作弄人,仁君是开心不起来的。”我嗔怪道。
汤边有绣榻,榻上铺着蓝底牡丹缂丝绣褥,又横斜堆叠着一床白狐毛皮被,一本半展的书籍。想来方才房选正独坐于此,他向不喜人打扰,才无人敢上前收拾。
他附身将我放在榻上,此处近于汤泉,褥榻皆湿暖。待将我放下,房选即轻声道:“昭和仁厚。”他解去自己身上斗篷,随意置于绣榻之上。
我却轻轻一叹,道:“我从前初初为政,父亲即常慈谕,为君之道万勿‘仁慈纯成’。先帝是开国之君,杀戮已矣,望我可以成为守成之君……可如今看来,我百年之后,定然无法得到‘仁’的庙号了,倒是‘武’更可些。”
闻我言语中有哀戚之意,房选遂半坐于塌上,执起我手道:“克己复礼曰仁,视民如子曰慈,中正精粹曰纯,安民立政曰成。昭和并未辜负先帝之望,又何故生忧思。”
见我未答,房选也未再言此事,反而抬手解去我身上的衣裙。近日来我们之间行止亲密,此时又甚为疲累,即毫无羞赧之色。
待房选将我外裳褪尽,只余亵衣,方再复俯身抱起我。房选的面容映着皑皑白梅,清隽出世而有将化之意。我不禁道:“始政,白梅其实也甚为美好。”
房选轻轻一笑,随口吟出前代诗道:“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他音色清冷悠长,又尽素雅之态。此诗为元代王冕之作,然而王冕所绘之墨梅图较其白梅诗更为世人所道。房选亦擅画墨梅,因而他此时随口吟诵,颇有文人闲雅之趣。
不同桃李混芳尘……散作乾坤万里春……我心中反复吟咏这二句,才琢磨出些许滋味来。其实,房选心底的梅花,或许本就是白梅。只是他因身外事之故,无奈沉入世间倾轧,才转而倾慕于红梅的傲雪惊艳。
清华汤之水深于莲华汤,温泉暖热却是同出一脉。我进入汤泉后,便缓缓向前走到池心。汤泉水面上浮着许多落梅,鼻翼间尽是白梅清香。
“始政……”我转过身去,才见房选不知何时已宽去交领,亦着贴身中单下入汤泉。我颊上一热,我们进来同起同居,我自然知道他喜在贴身穿着细棉中单,入水则贴服于身躯之上,丝毫毕现。
然而隔着温泉暖热之气袅袅,又兼汤泉上白梅落纷纷,我的视线亦不能称真切。
房选来到我身边,轻声问我道:“方才想说何事?”
我早已意迁,手掌顺着他漉湿的的胸膛而上,悄然攀上他的肩膀。嗫嚅良久,方道:“你看我们周围的景致,我想到的却是——千树万树梨花开。”
“京中少有八月飞雪之事么?”房选轻轻吻着我的鬓发,用轻软的声音断断续续道。
我一时未察他意,转瞬一想方明白过来,道:“清定初到辽东时,曾来信说,胡天八月即飞雪,边塞苦寒而幸不辱主命……眼下已是十月了,行军应当十分困难……”
我语意迟缓,只因被房选吻得心不在焉,半晌,他终于停在我唇边道:“此时还想着别人。”
我忙啄了两下他微凉的唇,引起他一阵轻笑。我道:“始政,今日陆云修与我说了一些话,我只是,有些担心。”
不知何时,我们已经退到池沿,房选坐于水下蓝田玉上,轻轻将我一揽抱在膝上。
“你劳碌了一天,我只是想让你放松些许。既然,此时你尚担心宣府的战局,我们不如说说此事。”房选转瞬之间音色变换,已复往常之清冷雅意。
我本来心不在焉,此时见房选如此正色,却仍旧将我抱在膝上,不禁轻笑道:“你要学齐后主么?”
房选温柔一笑,眼中神色甚为柔软,“若在太平盛世,倒也未尝不可。”
虽是戏言,他转瞬之间便作势欲俯身,我忙推抵住他道:“方才还说要谈战局。再者,你即是要做齐后主,我也无玉体横陈的殊妙呵。”
忽然,脖颈上一轻,亵衣上金链子不知何时已然被解开,他乘我不备之时将我胸前的亵衣褪下,接着,湿漉漉的一小团被随手抛在岸边蓝田玉砌上。我一时羞赧欲挡住前胸,却惊觉所触竟是房选的手……耳边则是他轻缓的声音:“冯小怜何及昭和万一。”
过了许久,我们才转而谈起方才未尽之事。然而房选却显得比我更为心不在焉。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五六日前接到锦衣卫密奏言北元蠢蠢欲动之事,就曾说宣府外已是冰封。这样的天气……”我轻叹。
“岑氏诗何以不押韵至此。”房选怪道。
“怎会?原诗就是如此。”
“折,你念的是上声。雪又是去声。”
“君合该问岑参才是。”
“折、雪,皆应念去声。有闭仄寂静之声。”
“折……雪……这样么?这样不对呵。”
“吴语是这般,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我渐渐沉醉在房选的吴侬软语中,终于沉沉睡去。
后来,我们放弃了在温泉里谈公事的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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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定打仗去了,始政君昭和你们这般真的好么。
求评论~真的有人看吗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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