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我的竹子(1 / 1)
何时走得很快,青竹走几步还要跑两步才能跟上他。
高跟鞋,走得很累。
但青竹不敢吱声。
无法看见他的表情,他只给她后背。
青竹心中五味杂陈,竟然也找不到任何话说,末了有些鼻酸,于是吸了下鼻子。
然后,何时的脚步慢了下来。
青竹终于能跟上他,看见他冰雕般的侧脸。
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任何喜怒。
青竹第一次觉得有些怕。
恐惧从骨头缝中向外蔓延,在四肢百骸中游走,令她想打哆嗦。
何时……你到底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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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西餐厅距离两人的家不算太远,这种难熬的沉默行走终于到了终点。
何时直接把青竹拉进了她的小屋。
两人在门口站立了半晌,青竹知道他一直在看自己,却没勇气对上他的眼。
终于,何时慢慢松开她的手,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休息吧。”
青竹有些诧异地抬头,却只看见他转身离去的背影。
隔壁的门开了,隔壁的门又关上。
青竹愣愣地滑坐在客厅的床沿,很久很久,脑子都没转过个来。
漫无意识地起身,在客厅转了转,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抬头看见阳台上晾的衣服,于是拿起撑衣杆拉开门,却忽然听见隔壁一声响,仿佛有什么重重撞击在了一起。
那是何时卧室的窗子传来的声响。
青竹默了一会儿,忽然神志猛醒,抓起钥匙大步冲了出去。
何时家只有昏暗的月光。
青竹心急,走到哪里就打开哪里的灯,给屋内带来一片雪亮。
她很快找到了何时,靠坐在卧室单人沙发上,微微阖着眼,鞋还穿着,大衣都不曾脱。
右手骨节几点殷红,显然是刚才发出声响的原因和结果。
青竹慢慢走过去,拉起他的手,看得直心疼,转身想去拿药盒,却被他忽然拉住了手。
青竹有些吃痛地皱眉:“何时……我去拿药给你擦……”
何时只盯着她的眼睛:“今晚你在干嘛?”
“那位中校……家里让我请人家吃顿饭……”
“相亲不是吗?”
青竹好脾气地摇头解释道:“不是相亲,跟人家说好了,吃顿饭而已。”
何时忽然笑了一声:“竹子,我还不傻。”
“虽然家里是那么想……但是我们说好了只是吃饭,人家有喜欢的人了,今天来也是被迫的……”
“谁管他怎样?我没问他!”
青竹揉了揉他的头发,叹息道:“那你生什么气啊?”
何时低着头,半晌,幽然说道:“你在对他笑。”
青竹有些哭笑不得地半跪下,这样才能看清他的表情:“我想起他家老爷子了,爷俩都挺囧的,所以笑啊。”
何时根本不听她的说辞,只是伸出受伤的手,穿过她的碎发,把她搂了过来,咬牙道:“你竟然……对他那么笑……”
“何时……”这个姿势青竹支撑不住,只得攀住他的肩头。
“还笑得那么好看……”何时的胳膊收紧,用力扣住她的腰背。
“哪里好看啊?也就你觉得好看。”
“你就那么想找男朋友?一定要去相亲吗?”
“说了不是相亲……”
何时不理会她,只盯着她的眼,沉声道:“你要那样的男朋友,个头,长相……换我更好……”
话未说完,何时飞快地勾过她的脖子,用力印上她的唇。
舔舐,吸吮,辗转,绝不温柔。
他就像风暴中劈下的电光,摧枯拉朽的烈火,仿佛要把怀里的人啃噬殆尽。
青竹被他牢牢扣住,根本无法挣脱,只能任他放肆地侵略唇齿。
什么都无法思考,根本不能呼吸,何时的气息包裹着她,渗入她的肌肤,直达骨髓最深处。
眩晕,痛楚,酥麻,各种无法调和的矛盾感觉,心头剧烈的冲撞,濒死的体验……
心脏仿佛都被他揪走了,青竹惶恐得有些想哭:“何……时……”
何时仿佛被她带着泪意的呻**吟惊醒,猛地离开她的唇:“竹子……”
青竹大口喘息,眼泪禁不住地滑下烧痛的脸颊:“你……为什么……”
何时无法面对她的眼泪,无比懊丧和狼狈地别过头去:“我以为……你只是我的竹子!”
青竹脑中已是一片车祸现场,根本没法思考,只是本能从他怀里挣开,抬起手背擦眼睛。
何时拉着她的手也终于慢慢放开。良久,自嘲地一笑:“竹子,我要怎么办?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这么多年,心也换不了……你说我要怎么办?”
他摊开自己的手掌,越发加深了笑意:“今天晚上,看着你对他笑的时候……真的想杀了他……不,各种死法,他已经死了很多遍了……”
何时无力地向后靠去,手背挡着眼睛,空虚地笑道:“看,我变成了这么可怕的人……”
青竹拼命摇头,想伸手去碰他垂下的手,却被他飞快躲开。
“竹子,出去!”
“何时……”
“我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怎么伤害你,所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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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你就听话滚出来了?”暖暖捧着咖啡,目瞪口呆地望着那棵红眼眶的傻竹。
青竹咬着下唇,点点头。
“天啊……你浪费了多好的机会!”暖暖用力放下杯子,痛心疾首,怒其不争。
“哪有什么机会……那可是何时……”
“少嘴硬!”暖暖伸出食指,用力戳了一下青竹的脑门:“他让你走开你就走开?你不会说‘有本事你过来伤害试试’?或者‘我只要你的伤害’,再或者‘我们一起来伤害伤害’——怎么不行啊!”
青竹缩了下肩,嘟囔道:“我哪有那么变态?你没挨过打,挨打很疼的好吧?”
暖暖简直要仰天长啸:“伤害那是比方!比方懂不懂?你这棵竹子是实心的吗?”
青竹于是有些惭愧,低下头去:“其实,只要没我妈那么大力气,一般的棍子我还受得住……”
“蠢货!”暖暖抠着十个手爪,只差没扑上去掐她脖子,“都说喜欢你那么多年了!一个喜欢你喜欢得不行的男人,还能怎么伤害你?大不了滚床单!”
“啊?”青竹脸上一片绯红。
“难怪成哥叫你小师太!你是不是这个时代的女人啊?”
“开什么玩笑?我与时俱进着呢!滚……滚床单我能不知道?好歹中文系出来的,小黄书那是专业课好吧……”
暖暖抱着胳膊,哼哼笑道:“学院派!少吹牛!你赶快把他勾上床!以何总的脾性,只要上了床,以后他就算死了,也是你韩青竹的死人!”
“于暖暖,你说话能不能吉利点?”
暖暖斜眼瞥着她:“怎么?心疼你家何总了?”
青竹靠着吧台,十分无力地揉着脑门:“心疼有用吗?他现在都不搭理我。”
“废话,被他那么表白,石头都感动出水了,偏你老人家扭头就走。这样还搭理你,他算男人吗?”
“那怎么办?我昨天是慌了嘛!突然那样亲过来……”
“不那样亲过来还要怎么亲过来?亲你之前要打呈批件?走OA?”
青竹被打击得无可辩驳,于是恼羞成怒,用力拍着吧台道:“于暖暖,我不过是缺乏实战经验!一时被整懵了才那么挫的!你批评归批评,好歹帮我想个办法!”
“没办法,自己表白去!”
“什么?”
“难道你不喜欢他?”
青竹愣了一下,红着脸咬牙道:“喜欢……”
“明明郎情妾意的,偏两个都是傻瓜!换了别人,这些天孩子都怀上了!你们居然还在闹这出!”暖暖摇头叹息,一巴掌拍向她的脑门,“韩青竹,昨天是你伤害他了!活该你去表白!就今晚,滚不上床单明天别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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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白就表白!谁怕谁啊?
滚床单……别人绝对不行,但何时的话……貌似可以接受……
虽然具体过程完全无法细想,压力山大。
唉,只要他别再像昨天那么痛苦,别像今早那么不理人,怎么滚她都认了!
大不了一切交给本能……
青竹燃起熊熊的小宇宙,下午特别请了两小时假,背着大包,雄赳赳气昂昂地往未创开进。
走到楼前一瞧,好家伙,未创粉丝团又增加了好几倍,这回小姑娘们还捧着各种巧克力。
青竹愣了愣,想起这个城市最近兴起的风俗,平安夜情人之间要送巧克力。
她的手下意识往兜里掏了掏,只掏出一块薄荷糖。
好像……要把何时哄到手的话,薄荷糖相当不够。
青竹有些冷汗,发觉自己不过是一时冲动,连个像样的作战计划都没有。
四下逡巡了一圈,青竹爽利杀向地铁站。十分钟后,人已到了繁华的步行街。
巧克力……巧克力……
还真是巧哈,Candy糖果店前,圣诞树旁,青竹一眼看见了大熟人——程空。
“青竹?买巧克力么?正好,一起啊!”程空笑眯眯地朝她招手,像只大号的招财猫。
这位仁兄她是摆脱不了了。青竹认命地走过去,一起排队。
“昨天……没事吧?”程空难得良心发现地表达了充分的担心和歉意。
青竹心中狠狠哼了一声,答道:“还好……毕竟买单的是人家楚中校……”
程空猛摸鼻子:“其实,是在下买的单。”
“咦?”
程空有些悲催地哭丧着脸:“那小子追沐军医去了,甩了好贵的一张单子让我掏钱,白眼狼啊,没见过这么对媒人的!”
“哎?那位沐军医,难道是……”
“对啦,楚大狼的发小,青梅,从小打得死去活来,好又好不上,断也断不了,俩人就这么蹉跎大好年华!一干兄弟姐妹实在看不下去,嘱托我排骨插刀也得相助,够仁义吧?”
原来这位狡诈营长绞尽脑汁,为的是把那俩人凑一对?
青竹的嘴角直抽搐:“程大哥,以后您插刀的时候,拜托先跟妹子我打声招呼行不?”
“哎呀,你家何总太一板一眼,需要适当的刺激。青竹妹子,哥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搞半天还算计了她?昨晚是个连环局?
程空这脑子,不打鬼子多可惜!难怪部队不舍得放人!
青竹哑口无言好半晌,忽然觉得不对,问道:“你认识何时?”
“我娘子认识,她开翻译公司的,很中意未创的翻译产品,打算一起开发革新业态的同声传译设备。”
“哦……”青竹点点头,哼笑道,“还真是月老贤伉俪呀!”
程空脸皮厚过城墙,当下自我沉醉地笑道:“不敢不敢,我们只是公司比较闲,顺便给月老打工做个兼职,还不停倒贴。”
青竹根本无意维护他的无耻:“程大哥,为什么我觉得设这个连环局,你玩得很高兴呢?”
程空呵呵一笑,望着天边的晚霞,诗人一般唏嘘:“真怀念啊……好久没这么折腾他们玩了!”
青竹咬牙:“这话你非得当着苦主之一的面说吗?”
程空笑眯眯地拍拍她的肩:“大妹子你都来买巧克力了嘛,说明情况不错,甜蜜蜜哈!”
青竹擦了把冷汗。
甜蜜蜜?还没尝到。
反正现在苦着呢,苦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