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这朵青梅(1 / 1)
死狗就是死狗!
指望哈佛能够在推动何时进化的道路上起到丁点的促进作用,那都是韩青竹的痴心妄想!就算哈尔滨佛教学院的观音菩萨把他的肠子翻出来洗十遍,他也吐不出一毫米象牙来!
回杂志社的公车上,青竹抱着脑袋,揉着太阳穴,几乎要忍不住尖叫。
当时某人说完那字字千斤的三个字开场白,贵宾休息室瞬间安静,鸦雀无声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的时间!
于叔叔憋得五官抽搐,余寒江干脆扶墙笑。
尤为气人的是何时那无辜的表情——人家压根觉得这句问候很实在,简直太亲切了……
我靠!我靠靠靠!
青竹直想挠车窗!
于暖暖坐在一旁,忍不住地闷笑,一边揉着肚子。
“于暖暖,你要是再笑,我跟你绝交!”青竹扭头望窗外。
暖暖不以为忤,还端起相机给她咔了一张侧脸特写:“哎,说真的,何总从小就这么真诚犀利么?”
“想死啊?”青竹咬牙切齿。
真诚个鸟!犀利个屁!
他那叫恶毒,与生俱来,至死方休!
何时,不就是这样的家伙么?
回想当年,何时的妈妈秦月跟老公闹分居,调来老家镇上的中学当英语老师,带着两个儿子搬进大院西北角的平房。那时候,青竹和阿泰也不过五岁多一点,何时年纪最老,足足大了他们三个月。
大人一阵乱糟糟的寒暄后,到了集体晾娃的时间。青竹拉着阿泰小尾巴似的跟在一群哥哥姐姐后面,问了阿姨好,然后被带到何家兄弟面前。
“叫哥哥,这是大智哥哥,这是小时哥哥。”
青竹和阿泰脆生生的完成任务。
那边秦阿姨立刻推出儿子:“何智,何时,这是阿泰弟弟,青竹妹妹。”
何时的大哥何智那是什么样的人物?十来岁的年纪,见谁都自来熟,人家那个春风拂面长袖善舞,笑得宛如三月桃花开,一照面就招所有人喜欢!
何时呢?当时的脸臭得不行,硬邦邦地点头,勉强道:“弟弟,妹妹。”
仿佛众人欠了他二百万!
秦阿姨有些挂不住,于是又推了他一把:“你不是带了糖果给小朋友吗?快去拿来!”
“哎呀,留着孩子自己吃吧,秦老师你客气什么?”
“省城买了三斤奶糖,我们何时一路背过来的,别人要背,他还不让呢!”
老妈努力为何时赚到了基础印象分,关爷爷在一旁笑道:“何时啊,让我家阿泰帮你! 挺沉的,你和弟弟一起去拿。”
“哦……”何时阴沉地走上前,一把拉住青竹的胳膊,力气十分的大,“走!”
阿泰条件反射地拉住青竹的另一只手不放:“竹子是妹妹……我才是弟弟!”
何时于是顿住,瞥了一眼漂亮得娃娃似的阿泰,又打量了一番青竹的翘尾短发,在她冒大脚趾的烂布鞋上扫视了好几秒后,抬头认真道:“她更像弟弟!”
……
我靠!我靠靠靠!
这糗事被长辈们取笑了足足二十年,而且明显还会继续下去!
从此青竹拒绝剪短发,哪怕头发打结到梳不开,扎辫子的赵主任烦得直骂人,她也坚持留长发。
没别的,咽不下当年那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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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那会儿,青竹跑去抱刘主编的大腿,哭丧着脸,泪汪汪地求:“主编,真的不行……咱换人还不行吗?换牛津剑桥麻省理工的不行吗?”
刘想容头也不抬打稿子:“没得换,未创的贾秘书来电话了,说他们积极配合专访,年会也没问题,何总当演讲嘉宾还不收费,这人是你想换就换的?”
“那把我换了!换别人去……比如成哥,他是组长……”
刘主编终于瞥了她一眼,冷酷道:“你是在指挥我用人?”
“小的不敢……小的只是建议……”青竹萎靡得像个没火的烟头。
“发小,居然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你们还有什么话聊不开?他内裤什么颜色你都能问出来吧?这事要是让你推了,我不是亏到姥姥家去?”刘主编居高临下,凌厉俯视着小可怜,加重语气抡下致命一击,“韩记者,我们可是专业媒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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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专业的,狗仔。
所以套关系攀交情,我们向来不惜一切代价。
脸皮,是通往成功道路上的最大障碍。
所以,去他妈的面子!
主编大人亲自授意,韩青竹记者今晚必须请人家吃饭,吃饱,吃好,吃出青梅竹马的呲呲火花来。
这世上的天理都是喂狗的。
为了表现小员工威武不能屈的抗争精神和崇高品质,青竹特地把何时约去肯德基。
汉堡咧,薯条咧,在米国吃腻了吧?要的就这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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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青竹心中哼哼冷笑着赶到科创园的肯德基店,发现何时已经在那里了。
长腿帅哥,银白色苹果电脑,逼格很高,专注的何时在窗边帅成了一幅画。
忽然之间,青竹心中冒出一个心酸的念头。
如果,阿泰能长大,也这样靠窗坐着,那幅画……会好看成什么样子……
鼻子顿时有点堵,青竹赶紧抛开这念头,努力稳了稳心神,慢慢走到何时对面坐下,安安静静。
何时一直都没抬头,却能准确感知她的到来:“来啦?”
“嗯。”
“好,走吧!”他利落敲了一溜键盘,关机,装包,起身。
“走哪?干嘛?”
何时挑眉:“吃饭啊!我好容易回来,作为地主你不要请客的吗?”
“请啊!香辣鸡腿堡如何?”
“我不吃垃圾。”
“中西合璧猪扒饭套餐?”
“绝对不吃!”
“加5块赠送两块奥尔良烤鸡翅哦……”
“除非我死!”何时再不废话,拖着青竹利索往外走。
“等下……等下……”青竹忽然觉得不对,“这拖杆箱和包……是干嘛的?”
“行李。”何时看白痴似的看她,“我的行李。”
“等会儿——你拖着行李去吃饭?你又要走了?”青竹的心突然忽悠一下荡得老高。
“不走。”
心脏归位。
“那干嘛……”
“我回来三天,忙项目一直住机房,今天终于结束了,总得换个能睡觉的地方。”
“去哪?酒店?”
“哎,你怎么这么不会过日子!”何时领着青竹骨碌碌地在路上大步走,一面啧啧摇头,“酒店多贵啊!”
“那去哪?余总家?”
“我不跟单身男人同居。”
“那去谁家?”
何时叹息一声,终于站住,同情地瞧着她,十分有耐心地解释道:“其实是这样,不知道怎么的,今早我突然接到老家的长途,我赵阿姨,没错,就是你的娘,强烈要求我暂住她闺女家,说那个科创园附近租的房子,特方便上班,而且他们今年不来住,套间就很浪费。她还坚持说,你一个人住不安全,会害怕,如果我见外不住进你的小套间照顾你的话,我元旦就别去见她了。”
青竹瞪大了眼,木鸡化。
何时很关切地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指,没有反应,愈发同情地又叹了口气:“我当然不能做得那么过分了,好歹我是男人,睡客厅应该的,你别伤心,小套间还是你的哈!”
我靠!我靠靠靠!
就算里面一个外面一个,孤男寡女的,赵主任你究竟想干嘛?还有没有点为娘的危机意识?
女儿的名节当白菜卖,回头还替别人数钱?
我有那么难处理吗?
“你还好吧?”何时继续拉着她走。
“好……”青竹僵硬着。
“我想吃蛋炒饭,双蛋。”何时抬头望着弯弯的月,眼中含笑,“你炒的我也可以凑合,家里有酱油鸡蛋小香葱不?”
青竹的眼角默默划下一道水痕:“都有……”
“那太好了。”
“没剩饭。”
“哎?”
“我可以用米炒,保证你三天不饿。”
“米和饭,是两个性质完全不同的东西。”
“我不这样认为。所谓米饭米饭,并列结构词组,米就是饭,饭就是米,所以蛋炒饭就是蛋炒米。”
“……”何时忽然沉默了好几秒,沉声问道,“鉴于你的消极态度和强词夺理——今天下午你生气了,对不?”
“你不知道女人最恨别人说她什么?这事哈佛不教的?”
“胖?”何时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摇头道:“社会心理学没怎么研究这个。”
青竹咬牙含恨怒视。
“人类烦恼身体的脂肪含量是件很荒唐的事,当然,危及健康例外。”何时很严肃地望着她,“就你这小体格,没折腾自己瞎减肥吧?饿肚子也不会减少脂肪细胞的数量,别干傻事。”
哥们,你现在这科学批判的雷公表情,我说我减过肥有意思吗?
青竹闭嘴不答,在何时的紧盯之下,勉强摇了摇头。
何时比较满意她的反应,继续走。
“等下……有件事下午一直念着,又被你打岔混过去了,这回不能再忘……”青竹拉住他。
“什么事?”
青竹掂了掂他的手,笑眯眯地望着他。
“干嘛?”何时本能警觉,想抽回手,却晚了一步。
青竹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隔着衬衫一口咬在他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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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时,回国三天。
呆在机房的时间占据了三天的大部分,因此总觉得回国的真实感不太强烈。
直到此刻。
弯弯的月亮下,何时忽然体会到了游子回归祖国和亲人怀抱的踏实感。
那熟悉的痛觉,沉睡已久,终于苏醒。
韩青竹,十年来隔着千山万水的青梅,今晚终于真实地站在他面前。
实打实的真人,如假包换的牙口。
当年,小时候,初见面那次,何时拉着青竹的手,说她更像弟弟的那次……
小青竹也是这般,果断低头,一口咬在他手背上。
他的青梅啊……
咬人的青梅……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