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五十章 冷面阎王裘博超(1 / 1)
夏炎第一次觉得,身在异乡,有人惦记竟是那么滋儿美的事,这两天以来发生的烦心事仿佛被俞远说的那几个字打的魂飞魄散,一股清澈暖心的爱意流淌入心窝。他知道俞远不是那种轻易说爱的人,能从他口中抠出这几个字,夏炎别无他求了。
这天晚上,夏炎睡的很安稳,半梦半醒间,胸口不断碾磨着那几个字,大脑反射弧不断把那几个字分拆重组,逐字研究,越回味越是倍儿爽,都快刻进骨头里了。
其实夏炎在勐腊也不是天天有事,他留在这边的目的就是尽量杜绝类似的事情再发生,或者说把某些意外在萌芽阶段就掐灭。每天他都会到工地上溜达一圈,视察工作。
表面上一丝不苟双眉紧蹙作威严认真状,实际上夏炎对公路质量验收和道路维护几乎一窍不通,也就是做做样子,敲簸箕吓雀儿。
介于工程是围绕着山路行进,前后地儿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村子就是深山原始森林,根本没有其他可玩的。无聊的时候夏炎要么就到林子里溜转溜转,欣赏一下热带雨林植物王国里千姿百态的奇花异草,要么干脆窝在宾馆跟小警察酸酸甜甜瞎腻乎儿,情情爱爱卿卿我我,两人没完没了瞎乱一整天都没个够。
整个就是俩情窦初开的老少年。夏炎躺床上读着媳妇儿发过来的短信,笑的眼角牵起一串褶子,想象着俞远在3000公里外的京城英气勃发执勤的帅样儿;俞远待在所里坐椅子上一条条反复翻看夏炎这老不正经的家伙发过来的混话,那口无遮拦的劲儿,逗得俞远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但他知道自己心里就是喜欢夏炎这么逗他。
“妈呀,当真是立春了,瞅你一脸收都收不住的春样儿。”赵小懿看他那骚的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遮不住的尿性,冷不丁的凑过来,把falling in sweety的俞远惊得差点儿扔了手机。
“你属狗的啊,走路怎么都没声音?”俞远怪道。
“我的好哥哥,我叫你八声了你都没听见,就这么直勾勾盯着手机,一脸发情样儿,”赵小懿一看眼前这人啃咬着指头满脸不寻常的骚像,就知道是在跟谁发短信:“谁呀,我看看都说什么呢?”赵小懿佯装好奇,扑上去作势要抢手机。
小两口打情骂俏的话哪能让他看到啊,俞远一下从椅子上跳下来,想都不想抓起赵小懿的手腕反手一拧,死死地扣在背后。
赵小懿左手被卡在背后,扭得生疼,呲牙咧嘴的立马求饶:“得得得,我不看了不看了,求你赶紧放开我。”
俞远这才松开手,赵小懿甩着被掰痛的手腕,嘟囔道:“神神秘秘的,不就一男人么,我才不稀罕……”
俞远一抬眼盯着他,赵小懿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太合适,等于告诉他自己知道他跟夏炎的那些馊事,想改口但已经来不及了。
赵小懿:“……”
“知道是谁还看?”说完,俞远收起手机走开了。
赵小懿似乎对俞远过于平静一带而过的反应有些始料未及,原以为自己戳破他跟夏炎的关系他会觉得很难堪,甚至大动肝火,没想到俞远就这么放过他了。
大半个月过去了,夏炎这边工程进展顺利没再出什么幺蛾子,他打算再待一个星期就回北京,他想远远了。没想到的是,涂获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他,约他今晚去勐腊县城某个小饭馆,说是专门请他吃饭,非去不可。
夏炎很奇怪,一向连云南省内都懒得跨过来的涂获怎么突然就空降勐腊,还要“专门”请他吃饭?涂获这狗东西又想玩什么花样?
夏炎一个人驾车来到县城约定的饭馆,因为路不熟悉,他迟到了半个多小时。当他走进饭馆,推开那间简陋包房的门的时候,果然不出他所料,里面坐的除了涂获,还有另外一个人。
夏炎一眼就被这人吸住了眼球。
这个人约摸三十二、三岁左右,穿一身很显身材的黑色休闲西装,皮肤黝黑身材健壮,从坐姿大概可以量出这人身高在一百八十以上。双眼炯炯发出一股审视的厉光盯着夏炎,嘴里叼根烟,一脚翘起搭在另一条大腿上,不自觉的摇晃着,看起来很随性的动作却让他散发着难以忽略的气场,干净利索的刺儿头也让这人看起来更加精明干练。整个人身上传递出来的就是一股让人不敢靠近、当仁不让的慑人气势。这间小饭馆粗陋的环境跟他周身的派头确实不搭,但却也不显得突兀,有种既矛盾又和谐的怪异的融合感。
虽然夏炎不认识这人,但他能感觉得出来,这人跟涂获完全是两个档次,一个是犬,一个是马。
涂获见夏炎来了,忙起身招呼,话中还带着埋怨:“炎哥,你可算来了,让我跟裘哥等得辛苦啊。”听这意思这俩人等好久了。
“实在抱歉,”夏炎礼貌性的双手合十表示歉意:“我不熟悉这边的路,多绕了一会儿,不好意思,这顿我请。”说着,眼睛看向涂获口中的那个“裘哥”,那人还是一动不动用那种谛视的目光看着他,看得他浑身不舒服。
“我来介绍一下,”涂获毕恭毕敬的看向那个人:“裘哥,这就是夏炎炎哥。”说完转头对夏炎说:“炎哥,这是裘哥,博邦进出口公司的老总。”
简简单单一个介绍,夏炎就大概明白这人跟涂获是什么关系,或者说这人对涂获来说意味着什么、有多举足轻重,而自己,连得知对方全名的资格都没有。
“裘哥。”夏炎朝他点点头。
那人拔出口中叼的那根烟,吐出白雾,终于说话了:“我叫裘博超,不用搞那些有的没的,以后叫名字就行。”
这人连开口讲话的声音都跟外形有几分相似,不是那种清亮的嗓音,而是带着浓重饱经沧桑的磁性味道,甚至有些低哑。
涂获好像对裘博超这句话感到很意外,眼神有几分讶异的看向他:“裘哥,这样不好吧……”
裘博超看都懒得看他,眼睛依旧停留在夏炎身上:“好不好我说了算,你该叫什么还叫什么。”
涂获看看裘博超,顺着他的眼神又看看夏炎,好像是悟出点儿什么来了,也就没再自讨没趣。
裘博超的这种区别待遇让夏炎略有几分尴尬,“直呼其名不太礼貌,我还是叫声超哥吧。”
虽然还没完全搞清楚眼前这个“博邦进出口公司”老总到底什么底细,但夏炎敢肯定这个叫裘博超的男人绝对是个呼风唤雨的人物,不只是因为连涂获都要抱他大腿的缘故,而是他身上与生俱来流露出的那股藏都藏不住的王者风范。
涂获自打认识夏炎那天起,两人基本就没什么交集,就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只是从朋友口中听说过对方是干什么的,最多也就是在公共场合见过几次,仅限于点头即止的交流。这次鬼使神差的合作这个修路工程,从开工至今涂获始终都是心不在焉,好像工程跟他没有一毛钱关系,平时跟夏炎电话都不会打一个,没有任何沟通。
今天涂获突然给他打电话,非要请他来这地方吃饭,而且事先都不告诉他还有这么个人在场。本来涂获的行为就已经很叫夏炎费解了,加上这个裘博超从他一进门就用一副限制级眼神上下打量他,仿佛要把他身上的衣服剥光似的,种种迹象表明,今天约他的不是涂获,而是眼前这个裘博超。
裘博超为什么要约他?而且看样子他貌似还认识自己,莫非……以前见过?
这种县城里的小饭馆本来就没有多少可吃的,点的几个菜十来分钟就全部上齐了。饭桌上三个人除了涂获一直喋喋不休的说这说那唾沫飞溅,另外两人几乎没说话,都是低头夹菜吃饭。
涂获圆场圆的那叫一个累,妈的,裘哥你让我把夏炎约出来是干什么的,光知道盯着看,嘛话都不说,早知道我给你搬一座雕像放这儿我还省事了。
夏炎也纳闷了,这几个意思啊?横竖什么都不说不谈,当真是来吃饭呀,那叫他来干嘛?他抬眼瞄了一眼裘博超,短短不到一秒钟时间,裘博超像是觉察到夏炎在看他一般,低垂的双眼不动声色的突然往上一撇,訾出射线般锋利的眼神。夏炎被这个颇具杀伤力的眼刀子给割了一下,心里一怔,这眼神意味着什么他暂时不确定,但他知道,这事没完。
吃完饭也就是半个多小时的事,还当真只是吃顿饭就散伙,饭桌上说的话好比七大姑八大姨的聊天内容,不值一提,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裘哥,晚上去哪儿玩玩?”涂获这狗腿是一竿子插到底了。
“没兴趣。”
“行,”裘博超只要说一个“不”字,涂获就不敢再厚脸皮央着:“那我送您回住处吧。”
“不用,”裘博超点根烟,吸了一口,朝一旁的夏炎抬抬下巴:“让他送我就行。”
涂获看看夏炎,心领神会的应道:“得,裘哥说了算,那小弟就先告辞了,招呼不周还请裘哥多原谅,改天裘哥来北京小弟一定盛情款待。”
涂获左一句裘哥右一个小弟,谄媚的嘴脸让人看了就想狠狠抽他几个大耳刮子。他倒是一拍屁股开车走了,剩得夏炎和裘博超站在停车场,四目相望。
夏炎告诉自己,今晚的战役现在才开始,他越来越好奇,裘博超到底是什么人,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怎么,连载我一程都不敢?”裘博超似笑非笑的看着夏炎。
“不敢?难道你还能把我吃了不成?”夏炎磕出个笑脸,扔掉手里的烟头:“走。”
裘博超露出一抹邪黑的笑,有些事,还真是不言而喻。
两人先后跳上车,发车离开了。
车子还没开出一公里,夏炎也懒得跟他啰嗦,单刀直入道:“说吧超哥,你找我什么事?”
裘博超靠在副驾上,懒洋洋的问:“你真不记得我是谁?”
“不记得,我脑子从来不装没用的东西。”夏炎不是涂获,用不着把裘博超捧在手心里。
裘博超笑了,敢这样跟他说话的人真是很有意思,他点点头,若有所思道:“也正常,那天也许你就没注意我。”
听这意思,两人还有一面之缘?
“咱俩见过?”
“十年前,成都军区来过你们北京军区参观,做军事工作战略学术交流,完事儿两个部队的战士还就格斗技巧切磋了一翻,记得吗?”
夏炎回想着,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但那时候三五不时就有其他军区的领导来参观学习,理论学习完毕,就开始实战练习,领导们都派出自己手上最能打的士兵跟对方军区的人单练,嘴上都说是友谊切磋,实际上领导都指望着手底下的士兵能把对方人打趴下给自己长脸呢。
夏炎光作为打手就参加了不下五次,一开始还觉得蛮新鲜的,后来都烦了,但他真不记得自己有跟眼前这个人单挑过。
“切磋?我们俩有切磋过吗?”没想到这种人还当过兵……不过,裘博超身上确实有士兵的戾气和刚硬。
“很遗憾,没有,我只是在旁边观看你跟我们的战士对挑。”就是那场普通的对战,让裘博超狠狠地记住了夏炎这个年轻的战士。
那个时候要是裘博超手肘没有负伤,他一定要跟夏炎干上一场。那天,他站在士兵群里,静静看着夏炎眼疾手快招招到位的拳脚,以及打得酣畅淋漓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他居然看得都愣了。
那时在裘博超看来,大部分人在切磋打斗时,那些张牙舞爪的动作和过于扮狠的浮夸表情实在很愚蠢,但夏炎没有,他每一个表情都透着一种严谨刹人的气势,每一个格斗动作都发散着一股狠戾致命的凶残,让人看得心惊胆战却又舍不得挪开目光,最要紧的是,他能看出来这不是装出来的,这是夏炎与生俱来的气场。
这就是裘博超这么多年始终对夏炎印象深刻的原因。
“所以你今天大费周章让涂获约我出来就是要跟我对挑是吧?”夏炎算是明白了。
裘博超笑了:“没想到你的大脑回路还挺有意思的,这都能联系到一起。”
“那你究竟想做什么?我耐心真的有限。”
裘博超不容置否的说:“我要你帮我。”
“什么意思?”
“我在缅甸麦扎秧的赌场最近出了点儿情况,之前的负责人跑了,现在场子里空着没人管事,我想你来帮我,负责……”
“对不起,”夏炎没等他说完,就一口回绝:“我现在只想挣干净钱,这些歪门邪道的事我没兴趣。”
“是现在没兴趣……还是以前也没兴趣?”裘博超明显话中有话。
夏炎一脚把车踩停,车子横在蜿蜒的山路中间,他转头质问裘博超:“你居然调查我?”
“你要说我调查你也行,不过就你前些年在京津一带做的那些事,圈里没几个人不知道。”裘博超挪了挪身子,靠近夏炎:“我知道你出来后很缺钱,为了做这个工程还欠了银行这边一大笔贷款,你要是就这么奉公守法循规蹈矩的干下去,这么多钱哪年才能还完啊?你真准备把自己卖给银行当小白菜了?”
“那是我的事,不要你管。”看样子裘博超连他被抓服刑的事都了解的很清楚。
“如果你愿意帮哥哥的忙,罩着麦扎秧这个场子,我分你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裘博超眼睛放着蓝光,幽幽的看着夏炎。
公路两旁是油绿茂盛的密林,车子停在漆黑的荒郊野外,就靠两盏大灯释放出有限的光芒让俩人勉强看见对方,天气逐渐转热,加上这地方湿热的热带雨林气候,大灯上方聚集了一窝盘旋着飞来飞去的虫子。
车里坐着的两个人,气氛越来越不对。之前在饭馆里的裘博超分明就是一副冷面阎王的派头,好像身边所有人都只配给他当洗脚婢一样,可现在的裘博超仿佛换了一身装备,变得有些鬼魅,看夏炎那眼神完全不像在谈公事,更像是在……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