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章京都行(1 / 1)
鸳鸯产后,杜喜贵一反常态,不是给她吃的补品就是送她穿的新衣,甚至不惜血本,破天荒买了支价格昂贵的翡翠步摇,以杜氏名义送给了鸳鸯。鸳鸯不想多问也没心思多问。父亲但凡对她热情,无非是在她身上又谋了什么好处。
那个阴晦昏暗的雪天将是她一生都挥不去的阴霾。每当她待在那个屋子里,又仿佛回到了她即将临盆的那一刻,仿佛看见孩子血淋淋的脑袋就在她眼前。她实在不愿留在娘家,因为在这儿只能叫她突增伤悲。
鸳鸯决定离开去往一个陌生的环境,哪怕以后的谋路万般艰难。或许,时间会令她淡忘这一切。
本以为,挨到年关,百姓能踏实安稳欢欢喜喜的过个好年,然,时局越加紧迫,仿若是勒紧的绳索把老百姓逼咄的压抑至极。山阴城顿时风声鹤唳,各个巷道里燕党的士兵随处可见,街道上时常能听见嘈乱的马蹄声和士兵们习武时,刀刃兵器的锵锵之声。传言说,到了开春,这些士兵就得攻打京都!可见,这个‘热闹’的新年必然使人们过的提心吊胆。
在山阴邻县的的一个繁闹集镇上,鸳鸯将各种各样的绣案摆放摊上开始变卖。门前却冷冷清清无人问津。偶尔有几个年少女子从旁经过,也只是顺眼瞄了几下却不曾有买的打算。鸳鸯没料到,头天开业生意竟如此惨淡。她四周环顾一下,见没人有意就自去屋子画起图样儿。
过了很久,集市上的嚷闹声渐渐平息。到了巳时镇上散集。鸳鸯叹一番气,起身出去准备再守了会儿
。
这时,前面一母女正朝摊前走来。鸳鸯把精心绣好的锦帕拿到前排,热情道:“大婶需要什么尽管挑。”
那个中年妇人抬头瞅一眼她,不由呆怔:“少夫人?”
旁边的女子听她这样叫唤便抬头看着鸳鸯,鼻子一酸哭泣了起来。
鸳鸯在细一瞧,这不是方妈妈和茉儿吗?她们穿着粗麻布衣,苍白脸上各呈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鸳鸯高兴道:“方妈妈!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她友好拉着两人的手:“外头实在冷的很,快进屋。”
茉儿紧攥住鸳鸯的手,内疚道:“少夫人对不起!当初我良心就是叫狗给吃了!我活该报应!少夫人不计前嫌救了我,这样的恩情我这辈子都还不完!少夫人您打我几下吧?打了我便好受些。”茉儿说着说着往自己脸上掴了几巴掌。
鸳鸯嗔怪瞥着她,阻道:“罢了,虽还没个犯错的时候?我还不了解你,就是给你百个胆子你也不敢做那样的事!”
方妈妈在旁道:“自打上次和少夫人一别,茉儿就跟我住在一块。只要一想起您她就忍不住自责。唉,说到底还不是那个月红害得?可这话又说回来了,你若不是耳根子弱哪能中了她的离间?”
“行了方妈妈,过去的事不提也罢。我真得很感谢你收留茉儿。”鸳鸯从屉子里拿些散银两,笑道:“赶巧到了晌午,你们就留下来吃顿饭吧。”
方妈妈咂巴咂吧嘴,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茉儿突然扑通一声跪在鸳鸯脚下:“少夫人,茉儿想留在你身边侍候,少夫人收下茉儿吧!我跟方妈妈已经在街上游荡了好些日…。”
鸳鸯扶起她,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方妈妈回道:“少夫人有所不知,自打冯家抄了府邸,几个县衙的捕快跑去我那里叫嚣,说是只要和冯家沾上边的就必须抓去县衙审问。我跟茉儿吓的不行就把全部家当送给了他们,我们好说歹说那帮人才肯宽限一天,于是待他们走后我便和茉儿打点些行李连夜逃出了山阴…。现在我们已无家可归,没想到老天有眼竟在这儿遇见了少夫人。”她揉揉眼眶疑问鸳鸯:“少夫人也是被迫逃出来的吗?”
鸳鸯脸上即时没了神采:“不是…。不说这些了,我们吃饭去吧。”
鸳鸯拉着她二人去了对面的小饭馆。
就这样,茉儿和方妈妈有家不能归,只能投奔了鸳鸯。日子虽过得紧巴倒也能凑合糊口相安无事。
腊月二十八那天,因人们忙着往家里置办年货鸳鸯的生意逐渐好转。一天下来,摊上的刺绣已卖的所剩无几。三人一时兴奋,又连夜加工了几十条。
复二日,大年三十。鸳鸯和茉儿早早起床忙活着摆摊子,哪知,一大清早杜喜贵带着武子风尘仆仆的赶来找鸳鸯。
鸳鸯表情淡淡,只说声“爹先坐会儿。”便张罗去了。
杜喜贵悻悻坐了一阵,走出去问鸳鸯:“好闺女,今儿除夕回家里过吧。你弟弟妹妹都想着你呢。”
鸳鸯头也不抬的道:“女儿今日实在抽不开身,后天吧,后天是正月初二我自然回去跟爹娘拜年。爹回去吧,娘一个人在家怕是忙的很。”
杜喜贵露出一副少见的和蔼:“这如今兵荒马乱,山阴城怕是呆不长了。等过完年陪爹去京都如何?”
鸳鸯想也不想回的斩钉截铁:“我在这好得很,哪儿也不去。”
杜喜贵脸色蓦地一拉:“这儿都成贼窝了,有什么好的?爹是为你好!你怎么就这么拧呢?”
鸳鸯静了半晌,抬眼看着父亲冷冷问道:“口口声声说是为我好,那我问你我的孩子呢?你如果为我好你就不会逼我嫁人就不会在我怀上孩子的时候逼我遗弃他!”
杜喜贵一听心中有些发虚。本以为鸳鸯知道了事情真相,在一听完不觉松了口气。于是板着一张冷脸道:“那也是为你好!爹不想你这么年轻就叫孩子给牵绊着。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孩子已…孩子已没了。”
鸳鸯见他讲到孩子变得闪烁其辞,先前的疑惑不仅又增了几分。她清楚,以父亲的秉性绝对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于是她开口质问:“孩子真的是生下来窒息而亡的吗?”
杜喜贵低眼点头嗯了一声。心种又开始盘算着另一个计谋。
鸳鸯近前一步抬高声腔:“爹该不会趁我昏迷之际把孩子抱去卖了吧?是不是?”
杜喜贵突然不作声了,鸳鸯见此,愤怒的朝他大吼:“你就只认得钱!你把他弄哪儿去了?告诉我告诉我!”
周围的人怀着好奇心理纷纷侧目观望。茉儿和方妈妈也从屋里跑了出来。
“他跟着你还不是一样遭罪遭人白眼,我把他卖给京都的一个商贩…。”杜喜贵说的理所当然,全然不为自己编织的谎言而愧疚。也是,本性如此。
“京都?”鸳鸯闻言已没有半分心思做生意,此时她只想尽快见到自己那个未曾蒙面的亲生孩子。
杜喜贵见鸳鸯果真相信,暗地里大大的松了口气。看来这一趟京都之行她是非去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