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风波(四)(1 / 1)
鸳鸯推门而入,惊愕不已!茉儿滚落在地上蓬散着头发发出一阵阵痛叫的呻吟。鸳鸯赶忙进了里屋把她翻身扶起。乍看,不由吓了一跳!地上皆是一滩慎人可怖的粘稠腥血!茉儿已然昏厥,她的脸极为苍白下身的裤管子全都被鲜红的血液浸的湿透!鸳鸯大骇,慌忙把榻上的一条褥毯子平铺在被子上,继而退掉那全是血的亵裤,把茉儿吃力的扶抱在毯上。
“怎么回事?胡郎中来了吗?快去催催他!”老太太人未到声音已传了进来,紧接着,娥婶月红以及一堂子的下人全都簇拥着进来了。老太太看见地上凝固的浓血,一时受不住打击,仰头吸着长长的闷气,抽了过去。
下人们乱作一团,月红娥婶不知如何是好,只一个劲的摇晃着不省人事的老太太。
“都让开!”鸳鸯娇喝一声,满屋子的人顿时止了响动。鸳鸯不屑道:“老太太都背过气了!还是得等胡郎中来了在说!姐姐不懂就不要在这儿瞎支招了!”
鸳鸯不予理会,并拢着手指用劲掐住老太太的人中。她接过丫鬟手中的水,沾在手里轻轻朝老太太脸上洒了几滴,老太太才渐渐苏醒了过来。这时,方婆子领着胡郎中过来了。老太太神志即刻清醒了:“哎呦!我那苦命的孙子啊…”她拍着大腿拖着长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
鸳鸯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些宅门里的妇孺,自己都不让自己省心。
切完脉,胡郎中唉声叹气了一番才徐徐开口:“胎儿…怕是保不住了。”老太太闻听此话,犹如五雷轰顶顿觉头晕目眩!她微躬着背,捂着方帕掩面而泣。娥婶在身侧不断的为她拭泪。月红问道:“那是怎么回事?昨儿早上胡先生还说胎象正常呢。”
胡郎中答道:“早上确实正常,只不过…三姨娘昨儿个下午就伤了胎气,再加上又误食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你说什么?昨儿下午?我怎么不知晓啊!”老太太疾言厉色的问道。娥婶深知老太太的脾气,若她承认自己是有意瞒着,老太太定会迁怒于她!虽然她是出于好意,但是老太太因为流掉了孙子,情绪是极坏的很,更不会听自己的解释了!心下这样想着,娥婶的大白脸也慢慢变红了。她埋着头颈畏首畏尾的退到了一旁。
鸳鸯上前道:“老人家,我们也不是有意要瞒您,三姨娘当时是花粉过敏以致动了胎气。后来胡先生又给开了安胎药,本以为没事了,哪知却…”“好啊!这么大的事你却把我满的这么紧!你是当我死了吗?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婆婆啊?”老太太指着鸳鸯脱口而出,她脾气暴躁,生气时那是什么话都敢说的。
鸳鸯淡定的道:“您多虑了,我只是不想叫您受打击添烦事,所以也就没告诉你。”
月红听完话,用质问的口气有意无意搭一句:“既开的是安胎药,那三姨娘为何还是血流不止?先生说那不干净的东西。指的是?”
忽闻此话,胡郎中误以为是针对的他,于是拱了拱手为自己辩解道:“老太太,昨儿个我亲自为姨娘开了两幅上好的安胎方子,绝无半点参杂!您不信的话,可以把昨儿那药单子拿出来核对核对!我在冯家看了这么些年,老太太是知道我的,我从不做那昧良心的事!”
老太太把目光移向鸳鸯:“那就是有人抓药时暗中做了手脚?昨儿是谁抓的药啊?”屋里一下子安静无声。方婆子耷拉着脑袋,想开口却又不敢。老太太能这样想就说明她已认定了一个事实:抓药的那个人就是致使茉儿流产的元凶!然而这药是方婆子去抓的,她自然脱不了干系!方婆子吓得面如土色,自己根本没做什么手脚,然而看情形,老太太不想深究,她只想把她认为的那个元凶揪出来以示泄愤!
鸳鸯见方婆子紧张的神色,便替她回道:“是我吩咐方妈妈抓的药,三姨娘喝了之后就立即气色见效了。所以这安胎药并不曾有人做过手脚。”
老太太已按照自己一贯的思路把鸳鸯想成了一个歹毒心肠的妒妇!她认为是鸳鸯暗地里下药害的茉儿流产;认为鸳鸯狭隘心肠见不得姨娘们比她先孕!老太太此时已对鸳鸯起了极端的怨怼之心。“你这个毒妇!你起先撺唆清远叫月红流掉了孩子!到如今你不得他的宠却又把气出在我另一个孙子头上!我们冯家待你不薄!你怎么就那么没良心啊!毒妇!毒妇!你还我孙儿的命!”老太太歇斯底里,像疯了似的上去撕扯着鸳鸯。
娥婶心里有愧,忙急拉住老太太。月红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心中比吃三珍海味都带劲。
鸳鸯没有反抗,任由老太太拉扯着她捶打着她:“您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不能平白无故的冤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为何要把这些事情归咎到我的头上?”她没有做错!错就错在她不该嫁进来;不该当这个养尊处优看似风光的少夫人!她不禁恨起了父亲,恨他势力恨他自私!为了自己的利益把她推向了这么个水深火热的地方!鸳鸯抹去一脸的泪水,心底里浮出的那个念头变的坚定不移:她要离开这儿,她要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老太太骂累了也打累了,泫泣了一阵便由娥婶月红劝说着回了卧房,留下一个丫头在茉儿榻前侍候着。月红心中又不平了起来,以前她小产时,老太太可是连瞧都不瞧她,更别说请丫头侍候了!不过好在茉儿也流掉了孩子,月红似乎又好受些。这样才叫一箭双雕!她越想越喜,巴望着老太太赶紧把鸳鸯休出去。
鸳鸯倚站在墙壁旁,整了整身上略略皱褶的绸褂,弯腰提起搁放地上的点心水果,走的坦然自若。方婆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拉着她道:“少夫人别走!求你了少夫人,别走啊!该挨罚该责骂的人是我!我这就去找老太太说清楚!”她说罢,自顾爬起身要往外走。
鸳鸯叫住她:“方妈妈,你别在自责了,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我在老太太的心里早已十恶不赦了,而我,也早过够了这样的日子。”她说的轻描淡写,方婆子听的忧心忡忡。方婆子清楚,鸳鸯这是要打算离开冯家了!她想到了冯清远。无奈冯清远一早起便和父亲去了衙门理事!见鸳鸯走的毅然决然,方婆子急的跑去了衙门。
回到杜家,鸳鸯把点心水果分给弟弟妹妹,之后自去了闺房。杜氏见她回来却没上次那般活波,倒是变得抑郁寡欢闷闷不快的。她心中纳罕:莫非和冯清远在正月里吵架了?杜氏心中蒙上了一层不祥的疑云。她敲开鸳鸯的闺门,一进屋便拉着女儿的手,满怀关切:“你是怎么了?今儿是年初三,按理讲你该和冯清远一道来的。怎么?他…不愿来吗?”
鸳鸯不由想起方才在冯家受的委屈。蓦然间红了红眼睛。然,她生性内敛,不愿与母亲提及这些,只得让自己受着不想为母亲增添苦恼:“没有。”
杜氏深知她的秉性,见她如此隐忍心中更是难受,她摸了摸鸳鸯的秀发:“傻妮子,跟娘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心中的苦水也只有倒给娘倾听啊。”
鸳鸯一听,眼泪再也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她像个孩子似的,紧紧抱着杜氏嘶声痛哭。杜氏轻拍着她的背,亦湿了眼眶:“冯清远打你了?”
鸳鸯抽噎,摇摇头:“娘,这次我说什么也不回冯家了!爹若不肯收留我我就远离他乡,从此不回山阴!”
杜氏自然清楚自己的女儿,她心意已决,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的!然而,她还是想在试劝一下鸳鸯:“你对他就没有一丝感情吗?其实他若对你还留有情意,你大可不必…”“他对哪个女子没情意?府上的丫头外面的娘子比比皆是。他当初娶我也是一时兴起罢了,我不当这个少夫人自然有人当。娘,我只想过过平静的日子,只想我的夫君能踏实稳重!像他这样朝三暮四的浪荡公子我是真的没法跟他过下去。”鸳鸯知道自己带有夸张的成分,但是不夸张的话又怎能说服母亲呢?
杜氏唉声叹气:“可,旁人会闲话的。你要是真离开了冯家,你爹哪肯罢休啊?他那南城的铺子还是冯清远给张罗的。”
鸳鸯想起冯清远威胁她的话,心中忽的冒着丝丝凉意。二人相对坐着久久没有在言声。
“娘!娘!爹回来了!还把姐夫带过来了!”杜娟推门闯了进来,大声欢快的嚷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