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借你吉言(1 / 1)
容芳匍匐跪趴在地上,半裸的一对柔荑在那绣花抹胸中微微轻颤。她梨花带泪我见犹怜,无奈却打动不了他的心。
冯清远看也不看她扭头便要走。容芳起身,曳地的锦罗襦裙即刻脱落在地,她光着臂膀上前紧紧环扣住他的腰。香唇隔着衣服不停在他脊背上粘腻着。冯清远本就微醉,鸳鸯的面庞不时重叠在他眼前。他气喘不匀,意识在一点点的模糊。容芳就势解散了他的外袍,贴上自己柔软的身躯恣情的缠绕着他…
晨曦,柔和的光线照映在纱窗上,使整个屋子豁然通亮。半醒之中,外面阵阵的叩门声传了进来,鸳鸯披衣下炕开了门。
银杏双手交握在一起,含怯道:“小姐,老爷吩咐了,叫我过来为你梳妆。”鸳鸯颇感意外,以往做姑娘时,父亲从不派丫头到她屋来伺候,今日为何却叫银杏…许是父亲仍指着她回冯家去求冯有道,允他那衣服铺子开张。她猜中了十之八九便命银杏进了屋,道:“你忙你的去吧,我自己梳就是。”银杏低垂着眉眼,模样温顺:“老爷说了,叫我务必过来伺候小姐。我这会若出去老爷一定会骂我。”然而在杜家,她只温顺于杜喜贵,只要杜喜贵厉眼一翻她就吓的肝胆直颤!
想是银杏被父亲责骂怕了,鸳鸯不想她为难只得应了她。银杏双手灵巧,把鸳鸯的长发盘弄成一个凌云髻。发间各处贴着淡雅而不失光泽的清绿珠花;髻上斜插了支粉红的流苏芙蓉玉簪;真可谓眉如山黛眼若秋水,肤如凝脂秀丽脱俗!鸳鸯穿上锦缎罗裙,外层又加了一件暖和的大襟袄。正欲走之时,她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伸手摘下那支芙蓉簪子,把搁在镜旁的白玉簪插在发髻上:“这支芙蓉簪太俗气了,这支甚好。”银杏微笑,迟缓的点一下头。状罢,鸳鸯随银杏一同走了出去。
杜喜贵一见鸳鸯,立刻精神焕发眯笑了起来。杜氏则是愁苦的坐在一旁静默不语。鸳鸯一福身道:“爹,娘。”杜喜贵欣喜道:“这进了冯家,规矩礼节学的倒挺快!乍一看,我的闺女还真就是少夫人的命!”
看来父亲并没打消经营铺子的念头,他这态度如此温和,明显是要指望她回冯家替他通融一下。鸳鸯有些难过,父亲一贯都是这样!只在乎自己的利益从来都不顾虑她的感受!她走过去站在杜氏的身侧,问道:“爹是想叫我到冯家去?”杜喜贵嗔怪的看着她,声音欢快道:“那是你夫家你当然得回去!妮子放心,这次爹陪你一道去。”鸳鸯不禁纳闷,父亲莫非是想亲自拜访冯有道?想到这,她蹙起秀眉道:“爹应当去的,这几日他父亲为那朝廷重犯忙的焦头烂额,您去时说话可要留心些。”杜喜贵有些不悦道:“还用你来教我?你爹我好歹在外也混了十来年,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我自然拿捏的住!”
你若能拿捏的住才怪!父亲此次定是要巴结冯有道,好为自己谋取营利。鸳鸯心知是劝不动他的,于是便闷闷开口:“您一人去吧,我还想在这多住几日。”杜氏拉着鸳鸯的手,亦附和道:“这样也行,老爷顺便试探一下姑爷,看他几时过来接妮子。”杜喜贵脸一黑,大声斥责鸳鸯:“你还指望他来接你?他若有心早过来了!你呀你,真是没用!连丈夫的心都拢不住,哼!旁人都羡慕我有个当夫人的女儿,可旁人哪知我这个少夫人女儿竟连个使唤丫头都不如!”
“老爷。你别再说了。”杜氏轻声阻道。对于父亲的牢骚,鸳鸯早已见怪不怪,反正从小到大他总是这样骂她,鸳鸯听了十多年,耳朵都快出茧子了。她掸了掸衣摆,径直走了出去。“泼妮子!回来!”身后传来杜喜贵暴怒的声音。
鸳鸯不去理会,仍加步朝闺房走去。杜喜贵脚步生风,硬生生抓住鸳鸯的胳膊把鸳鸯拉转到堂屋里。“你真是翻天了!赶在爹娘面前端架子!走!送你回冯家。”语罢,他拽掖着鸳鸯,快步跑出了门外。杜娟和少游见这情景,躲在门旮旯里吓的不敢出来。杜氏急忙追上前,拉开杜喜贵道:“这简直不成体统了!她已嫁做人妇你还当她是孩子吗?你也不怕街坊四邻笑话!快撒手!”杜喜贵松开手,严词厉色的指着鸳鸯道:“你给我听好了!今日你必须得回冯家!”鸳鸯低头,拿手擦干了泪一语不发的走了出去。
父女俩一前一后的走在街上,杜喜贵转头,不满的看着温温吞吞的鸳鸯,没好腔的道:“你就不能打起精神吗?跟个受气包似的!到了冯家万不可这样!”鸳鸯抬眼,清冷的眸与父亲近前对视淡淡的问道:“爹,在您心里我究竟是女儿还是赔钱货啊?”杜喜贵见此一说,不由一愣,竟不知如何应答了。鸳鸯浅淡一笑,走去了前面。
石狮旁,高高悬挂于大门上方的雕匾上,清晰的刻着冯府两个大字。鸳鸯瞅望一眼,顿步停留,心中只想即刻远离这座深宅大院。杜喜贵走进大门,迎上的一个家丁跑了出来,疑惑道:“你是来找我们家大人的?”杜喜贵不悦的撇撇嘴:“我是你们冯大人的亲家,快去回屋通报,就说杜老爷前来拜访。”家丁一拍脑门,长长的噢了一声,又朝门外的鸳鸯瞟了一眼,高声笑道:“原来是少夫人回来了,我这就去通报老太太。”那家丁扭头便跑进了院子里,根本没打算把杜喜贵父女请进去。杜喜贵心中自然不快,他怨狠的瞪向鸳鸯,啰嗦道:“你看看!连个看门的下人都不把你放在眼里!我这张老脸该往哪儿搁?”鸳鸯淡扫一眼父亲,迈步自上了石阶走了进去。
老太太头戴一条紫墨色的织锦抹额双手捧着镶金的暖手炉,看起来气色红润。此时她正与侧立一旁的月红娥婶拉着家常。见杜喜贵父女二人进来,她微带鄙夷,盯视着鸳鸯道:“少夫人不是要在娘家多蹲几日吗?这么快就回来了?杜老爷别来无恙啊?”鸳鸯一福身唤一声‘老人家’便不再应答老太太讥讽的问话。杜喜贵微微一躬礼,客客气气的道:“亏得老夫人还记着我这个穷亲家,老夫人身体安好?”老太太拖着长腔,声音似有些慵懒:“我身体还算硬朗,估计还能活个百儿八十来岁。”杜喜贵陪着笑脸,谄媚道:“那是那是,老夫人持斋念佛一心为善,自然长命百岁。”老太太笑道:“所以这人嘛就得看开些,什么权啊钱啊的,都是身外之物,它活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能有什么用啊?照我说,莫作诸恶积德行善才是修身养性的最高境界。”
杜喜贵干笑的附和两句,心下却不以为然道:你有钱有势,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因是有求于人,不得不放下身段极力讨好眼前这个尖酸刻薄的恶婆娘。心中正忿之际,只听鸳鸯道:“媳妇先退下了。”杜喜贵见女儿一点不配合自己,心中更气。然,这是在冯家他也不好发作,只得看门见山对老太太道:“我这闺女虽说话笨点,可她打心眼里就当你是亲娘,若她有什么不对之处你只管训她,千万别显外了她。”
“那少夫人就去祠堂祭拜一下老祖宗吧。娥婶,快快给杜老爷奉茶。”老太太见他说话殷诚,态度也和气了不少,这才命娥婶端来了茶水请他入座。杜喜贵一番客气后便落落大方的坐了下来:“冯老大人一切可好?”老太太答道:“好着哪,就是忙的很一直在衙门办公,哎,这都要过新年了还是没个消停。”杜喜贵讪讪一笑,心知这次跑了空,于是后悔自己不该没上衙门去找冯有道。
鸳鸯走在廊子里,听见有人在身后唤她,她扭头一看,月红正朝这边追了过来。鸳鸯不予理会默默朝前行进。“姐姐可算回来了。”月红故作友好,拉着她的手又低声道:“你不在这两天,那个贱蹄子成天勾引少爷,而且还不知廉耻的住在姐姐屋里…平日你待她不薄,她却这般没良心!”鸳鸯冷若冰霜的抽回手,道:“你想对我说什么?”月红灿然一笑,道:“姐姐,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啊?那个茉儿要是真做了姨娘,咱俩以后的日子可就难熬啦,姐姐不知道,她之前去你屋明着说是伺候你,暗地里尽想着和少爷欢好!那贱蹄子鬼把戏多着呢!平日少爷最听姐姐的,只要你一句话少爷绝不会纳她做妾!”月红语罢又叹一口气。
鸳鸯岂能不知月红的意图?月红那日定是在茶里做了手脚,她下药的目的就是想叫冯清远和茉儿‘偷情’并以此来诬陷茉儿,一来不但羞辱了鸳鸯而且还叫鸳鸯与冯清远产生了隔阂;二来则是要把茉儿赶出冯家。前者她倒还挺满意,至少鸳鸯移居祠堂,也让她足足快意了一天,可茉儿马上要做三姨娘了!现如今这成了她一块了不去的心病。
鸳鸯嗤之以鼻,这个月红还真是有心计,竟把算盘打到她头上来了!她淡笑:“你太抬举我了,少爷喜欢她无论我说什么都没用。”她转身,拐进了后院。月红一跺脚,狠绝的瞪望着她的背影。
冯清远看起来萎靡不振,他裹紧凌乱的外袍,走起路来踉踉跄跄,狼狈不堪。家丁见他这般模样忙上前把他扶了进来。廊子那一边的月红一瞧,疾步赶过来抱着冯清远的胳膊,媚笑道:“这一大早少爷去哪儿了?怎么一身的酒气啊?”冯清远挣脱开她的手,声音沙哑道:“你有什么资格问我?滚开!”月红见他如此凶暴,咬着嘴唇不敢言语。只默默的退去了前堂。
走出前堂,杜喜贵随即就收敛了笑容。他板着一张脸跟冯家人欠他钱似的,一个劲的猛哼鼻翼,好像要把心中的不屑全都要冷哼出来!见到冯清远时,他立马又换上一副灿烂的笑脸,走过去道:“贤婿才回来啊?”冯清远见是他,忙整好衣袂,拱手低声道:“岳父大人怎有时间来我这儿?鸳鸯她…她跟你一块来了吗?”冯清远有些底气不足,心中更多的却是心虚和愧疚。
杜喜贵笑道:“当然!夫妻没有隔夜的仇!鸳鸯这两天老在念你!说不该对你发火又说对不起你,鸳鸯就是孩子气,贤婿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啊!”冯清远精神一震,眼中射放出喜悦的光芒:“她真这么说的?”杜喜贵点点头,上前一拍冯清远的肩膀道:“我那女子就是脾气倔点,其实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只要以后你们小两口和和睦睦我就放心了。”冯清远头回真心诚意的感激他:“让岳父大人操心,小婿实在过意不去。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一定好好待她。”杜喜贵搓着两手,沉吟道:“贤婿可愿帮岳父一个忙?”冯清远道:“岳父请讲。”杜喜贵清了清嗓子,道:“昨儿个衙门突然下了命令,把北子城一带的铺面全给查封了!贤婿是知道的,我就是靠经营衣铺来维持生计,这铺子一旦查封,我们这一大家子吃穿都成问题。”“这样啊。”冯清远思忖片刻又道:“岳父放心,明儿个我便遣人给你送100两银钱,以备过年消用。”
杜喜贵哪满足于那点补贴费?于是道:“哪能叫贤婿破费?如今北子城没法经营,我倒是想来南城开个铺面。再说有贤婿帮忙照应着,我也放心。”冯清远心知杜喜贵是想来南城做生意。他本意原是要拒绝,可想到鸳鸯便一口答应了下来。杜喜贵喜不自胜,心情顿时豁然开朗了起来。
送走了杜喜贵,冯清远迫不及待的进了后院。见鸳鸯在祠堂奉香,他静默,立在她身后。鸳鸯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默默祷告着,她玉立亭亭,那罗裙下的苗条身材优美的显露了出来。冯清远发痴般的注视着她。鸳鸯转头一怔,神色略略惊异。很快她又恢复一副淡漠的表情,语气平静如水:“少爷过来了。”
冯清远欺身近前,鸳鸯不觉后退几步。冯清远脸色微黯,他顿住脚低沉道:“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鸳鸯笑:“我从来也没怪过你,何来原谅一说?”冯清远低笑:“是啊,你从来都没在乎过我,又怎么说原不原谅呢?”她说过,当初她一定都不想嫁给他;她还说过,嫁个乡野村夫都比嫁给他强!想到这,冯清远无奈的摊开手,沮丧道:“你放心,没你的允许我绝不会碰你。”鸳鸯站在那儿,缄默。
冯清远深情的看着她又补充一句:“过几天母亲叫我纳茉儿做妾。我只问你一句,是纳?还是不纳?”鸳鸯别开眼,迟迟开口道:“茉儿是个好姑娘,有她伺候少爷我自然放心。”“是吗?你就借你吉言了!”冯清远冷嗤一声,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