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我的决定(1 / 1)
终于说完了。一摸脸颊,才发现早已是泪流满面。老吴也是震惊得久久不能语。
彼此沉默着,老吴突然说:“真想不到高枕小小年纪,就能步步为营的做到这种地步。苏父说的不错,他非是池中物,日后必如蛟龙得云雨,大有作为。”
高枕的英勇事迹不知怎地在学校传开了,一时间,大家都在津津乐道地谈论着他是如何“舌战群混”,又是如何带领群混“围攻苏家”。因此他在学校算是扬眉吐气。他对女生的态度也越发的傲慢,好像她们在他眼里俨然是一个又一个的苏莹,我猜他一定在心里对苏莹说“想跟我斗,你还嫩点”。但这丝毫不影响校内乃至校外的女生崇拜他的勇气,爱慕他的帅气。
他收集了一大堆鸿雁之书,一股脑倒在我面前,谑笑着说:“你不是想看么?喏,给你看个够,看完还有,淹没你那小房间都行。”
他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我恨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我就不明白了,同样是不大搭理人的态度,怎么待遇竟有着天壤之别?我还没他这么嚣张呢,整天被那些女的骂装纯情装清高,什么难听骂什么,若是我抵抗力稍微弱那么一点儿,早就被她们骂成神经病了。
高枕接受了罗叶真诚的道歉,结果他们二人又厮混在一起了。我百思不得其解,偷偷地问罗叶原因。他很认真的说:“高枕的确是个难得的朋友。而且我也想通了,也只有他,配得上你。”
我只能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当作回应。
其实有时候我也想,要是嫁给高枕,应该不错。但我不想仅仅是因为儿时的戏言,硬生生把我们俩绑在一起,我接受不了。对他来说,也不公平。他应该有更广阔的天空,而不是陪着我,在这小城里守着一个小小的杂货店,过一辈子。
想到这里,我心中有了一个决定。
一个星期后,高枕难得的生病了。可能是因为前段时间的内忧外患,一向铜筋铁骨的他高烧不退,卧病在床。罗叶告诉我这个消息后,我一放学就直接去了他家。
高母说他从昨晚开始就一直猛地发烧,直直烧到近四十度,痛得他直□□。直到今天中午烧退了,才睡得稍稍安稳一点。说完让我自己去二楼找他。
他正在床上睡得香沉,看他紧闭着双眼,又黑又密的长睫毛盖在眼睛下方,就像两条黑黑的毛毛虫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我简直不忍直视。看了许久,他仍是没有转醒的迹象,我不想叫醒他,想走又迈不开步子。
一个邪恶的念头在我心中徒然而升,我拉开了他书桌的抽屉,心潮澎湃地捧着他的日记。突然一个声音在我左耳说:“看看吧,反正他在睡觉,也不知道,看完不说就行了。”正想打开,另一个声音在我右耳旁义正辞严的劝阻道:“不可以,他又没说可以看。偷看也是偷,更何况君子慎独,你忘了?”于是便又放下。
刚一放下,左耳的声音又来了,一拿起来,右耳又在循循善诱。我就这么纠结着拿拿放放。
高枕的声音冷不防的响起:“要看快看,我等着抓个现行。”
我吓了一跳,慌忙把日记本放回抽屉。
“没,没打算看,不过是欣赏下你日记本的封面。唔,真好看,好漂亮的风景。”瞟了一眼日记本封面,愕然发现封面只是普通牛皮纸而已,哪里有什么风景,只好讪笑着,“这颜色很漂亮。”
他也不揶揄我,双手撑着床,想要坐起来。我赶忙过去扶着他靠在枕头上。他却拉着我的手,说:“吴幽,从小到大,我对你的心,你是当真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怎样回答,只好沉默。半晌,才说:“等考完以后再说吧。”
“你知道我是怎么病倒的吗?”他顿了顿,神色黯然。“昨天晚上我梦见你离我很远很远,一下子把自己沉入深水潭里,再也没浮上来。我泡在潭水里找了你很久,却始终,却始终找你不到。”
我心里徒然一惊,却故作轻松地笑着安慰他:“梦这个事情怎么能当真,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我怎么可能这么傻,轻生还找水潭跳,你明知我最怕水了。”
又坐了一会儿,我说:“好了,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家去了。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回到家里,我忍不住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但任凭我怎么骂自己,已经决定了的事情,不会更改。如果注定要对不起,那就对不起高枕吧。
高枕问我想去哪所大学,我说出了一个外省的一流学府,并骄傲的说:“凭你那点可怜的分数,是没办法和我同校的。”
他脸色骤变,阴沉沉地走了。
高三下学期,每个班从炮火轰鸣的战场,变成庄严肃穆的墓地,基本上人人自危。就连高枕也开始发奋。据高母抱怨,经常半夜三点还开着灯在用功。
一转眼,高考结束。大家尽情释放着被禁锢已久的灵魂,毫无即将四散的离情别绪。
再一转眼,各大学府的录取通知书陆续有来。
我听到了一个出乎别人意料之外的消息:高枕超正常发挥,考取了我说的那所外省大学,读建筑。然而这个惊人的消息,却是在我情理当中的。他基础本就不薄弱,后期又是那般心无旁骛的拼命,要考取那所大学,简直是易如反掌。而我早打听清楚了,在他能承受范围内,那所大学的建筑学比较好。
我亲手为他做的嫁衣裳,怎么可能不合他身。
他欢天喜地的拿着录取通知书来找我,得意洋洋地炫耀着,说:“你看,又和你同校了吧!”
我默默拿出我的录取书,他看着看着,脸色越来越黑,阴沉得让我觉得我快要被压入地底,不得翻身。
硬着头皮等待着他的狂风骤雨。他出乎意料的凄然一笑,压低声音说:“吴幽,你残不残忍啊?”
他就这样看着我笑着,可他这笑,比他的怒吼、咆哮,更让我难过。一时间寂寂无语,我仿佛听到细细碎碎的,像是玻璃被碾压时,一点一点裂开,碎成块,碎成末的声音。
我的录取通知书上,清清楚楚写了省城一所二流大学的名称。
上次跟高枕去省城,我不止看遍省城的繁华,更重要的是我了解了省城的大学,有一所二流大学,离爷爷奶奶家特别近。我打定主意要去那里,没有告诉任何人,连老吴和妈妈,我都没有说。
“可以告诉我原因吗?好让我死心。”
此时的他不复一丝一毫往日的桀骜,取而代之的是低声下气的哀求,就像是生长在夹缝中的野花,但求一点点阳光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