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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这个装潢诡异的饭店里这些贵的要死的菜具体好吃到什么程度,就记得晓欧一直不停的灌我们喝酒,我脑子里就一个声音,不喝死谁都别回去。晓欧带来的那几瓶长途跋涉的好酒都让我们几个糟蹋了,我就跟喝水一样,根本来不及回味儿。不过我还没有醉,我还在替这么好的酒惋惜,没见过人喝红酒像我们这个喝法,我觉得我们真该约在一个烤摊儿,一边吃羊肉串一边喝啤酒,那气氛都比在这喝人民币强。当然我不是心疼那几个钱,我是觉得,披着羊皮的狼还是狼,外表光鲜,可是本质改不了,这个华丽的包装根本掩盖不住我与身俱来的土鳖味儿。
这顿饭的氛围被晓调动的很活跃,一整晚晓欧都充分地展示了她多年来在酒桌上累积下来的智慧。我的脑子本来就比较混沌,当然这是因为酒精的作用,与我本人的智商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晓欧太能说了,我就看着她的嘴在喝汤的间隙中,在咀嚼高档黄花菜的停顿中,一张一合的说话,自打修芮进这个包厢起她就没停过。
我曾经听说过晓欧的厉害,一话唠,特能吹,坐哪都能摆出一副上炕准备跟你唠嗑的架势,奇人异事鬼怪传说哪个领域都能跟你一通神侃。有次她要跟个客户谈生意,那个客户刚好特别迷信,她居然当场就给那个客户看手相,乾坤八卦说的风云诡谲的,特邪乎,说她们报社的风水跟那个客户公司的风水有多么合,如果一起合作的话会带来多少利益之类的,结果那个客户就被晓欧搞定了。后来那个客户还介绍了另一个老板给晓欧认识,那个老板特骚,闷骚的骚,私下喜欢给自己画自画像,他有一间房一进门三面环绕都挂着自己的裸体画,晓欧直呼过瘾,于是就临时百度了一下梵高,跟那老板吹了一个小时的艺术都不带重样的,就这样,这老板又被晓欧搞定了,丫真没眼光!
我一晚上就听着晓欧从她那四通八达的渠道里搜罗来的八卦,跟听相声似的,我都佩服她,于是喝得有点忘情,我的脑子就更混沌了,在我彻底醉的像一坨屎之前我还深刻的感慨道,丫可真能说。
等我醒来的时候头格外的疼,跟我平时喝醉了之后的头疼有点不一样,像被人拖进巷子里暴打了一顿,我想抬抬手却发现根本就动不了,整个屋子都在晃,全世界天旋地转跟万花筒似的,看得我头晕,于是我又睡过去了。再次醒过来天都快黑了,我的精神要好的多了,头也没之前那么疼,我发现我已经在自己的家里,估计是晓欧找来的那俩兄弟把我扛回来的,因为我在迷迷糊糊间隐约看见两个模糊的影子把修芮带走了,琢磨那时候我们都高了,生活不能自理,我只求在失禁的时候能穿着尿裤就阿弥陀佛了。
我又在床上缓了一会儿,然后饿得不行了就想起身找点吃的,我记得冰箱里还有我妈临走前冻的几节香肠,得拿出来煮了。我跟一缺钙的老太太似的缓慢的朝厨房挪,饿得我腿软,走几步就看着我那个腿抖啊抖的,眼看着也没个拐棍,琢磨这香肠不煮不行了。
闻着不断从锅里溢出来的肉香,我整个人跟一吸了精血的妖怪似的,精神一下就抖擞了。我又从冰箱里搜刮了一点配菜,皮蛋、胡萝卜、酸奶甚至还有前天在我们家楼下打包的一小碗燕麦粥,等我把这些能吃的东西全都摆在桌子上时,我一点也不为这个营养的搭配觉得奇怪,琢磨我都饥不择食到这个地步了,看来是真饿了。于是我欢快的露出我的两颗大门牙,对着这根富含粗纤维可促进儿童生长的胡萝卜咔哧咔哧地嚼起来。吃完晚饭发现已经十点了,我望着窗外那深渊一样不可测的夜色叹口气,又该洗洗睡了。
在家休息的这两天我的生活又回归到原始的平静,那天之后我的手机也弄没了,所以也没有人找我。我开始过着日出而作日落暂且不息的生活,饿了就去楼下打包一份炒饭,傍晚去夜市里买点鸭脖子和鸡爪,挑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啃着鸡爪看碟。
我想过这种日子想了很久了,自从我来到北京之后我就一直这么想着,可那时候没有钱,没有宽敞的房子,没有二十四小时的热水,什么都没有,这个世界在我眼中好像怎么都参透不了的禅,让我心生彷徨。每当我想要靠近的时候,仿佛会被一层看不见也摸不着的隔膜挡回来,然后我不断的靠近不断的被弹开,带着一身累累的伤痕在失明般的夜里紧紧裹着被子哭。我不讨厌贫穷,但我讨厌饥饿,像挑食一样的讨厌,可是渐渐地我发现我再也没有挑过食。以前上学的时候我就老是在想,将来有一天我要嫁人了,我就必须嫁给林佑,也只能嫁给林佑,别人没他那胆。那时候觉得林佑太优秀也太过扎眼,觉得他的锋芒估计雷峰塔都罩不住,所以我得先下手为强免得夜长梦多,我得铲除一切跟我竞争财产继承权的人。算来算去我必须得嫁给他,然后再给他生个大胖小子,到时候我母凭子贵,林佑就算不顾世俗的谩骂也得看在我为林家延续香火的份上安安分分跟我过一辈子。然后我就每天闲在家,饿了有人做饭,渴了有人端茶倒水,夜晚睡不着就并肩跟林佑坐在地毯上看悲情片,还得备上一盒纸巾,然后适时地埋进林佑的怀里掉几滴鳄鱼的眼泪。而如今我不缺钱了,我过着阳光般温暖的日子,时刻做好了嫁人的准备,我想林佑今天敢娶我,明天我们就去民政局。这么想着想着我竟然睡着了,估计梦里也在笑,想着能嫁给一千万富翁我能不高兴吗。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来了,穿着干净的白衬衣画着淡却得体的妆容,带着我大无畏的笑容面对人民币般崭新的一天。我拿着公文包一路从地铁站钻出来,在快到公司门口的时候我忽然眼前一花,整个人被按倒在地,接着“咣当”一声,我的手腕一阵冰凉。然后我就听见有人说,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话将作为呈堂证供。我脑子有些嗡了,在猛烈地撞击地面之后我就有些四肢无力,我在想千万别把我撞傻了。我还在嚷嚷,说嘛呀,什么情况,这都是误会,谁派你们来的,我是□□!!
我被警察拖进车里,一路呼啸着钻进警局,然后两个警察把我扔进审问室,一道强光照射过来,这回可真是亮瞎我双眼,接着我就听见警察在说,姓名年龄。这么一晃我的头更痛了,像碎大石一样的痛,我怀疑我撞出脑震荡了,这算不算工伤啊!我目光涣散地盯着在我眼前像细胞一样分裂的人影,有点想吐。
警察把本子一摔,朝我吼,别以为你不说话就没事了,看着挺人模狗样一姑娘,心肠够歹毒的,告儿你,就你这态度,我再给你添一条妨碍司法公正你信不信。再问一遍,姓名年龄。
面对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拷问,我有点不知所措,这肯定是误会,我知道我没有犯法,想到这我稍微镇定一点了,心想解释清楚了就没事了。我说我没有罪,我没有罪,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他们扔过来一部手机,问我这是不是你的手机。
我说是,不过丢了几天了,哎呦你看你们客气的,多大点事啊,吓我一跳,还专门拿来还给我,那什么,谢谢啊,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那警察脸色更难看了,板着脸说,少跟这装傻充愣,你以为你把手机扔了就没事了,告儿你,这是警察局,我们靠事实说话。然后他们找出一条数据线打开手机,在里面找出一条视频拿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