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医院（下）（1 / 1）
心里想着的，和听到的声音，是同一个人的。
“笨死了！”
将手机贴在耳边，她还未来得及张口，秦峯带着恼意的声音就这么传入她耳朵。
本就觉得满身委屈的黎之乔，在听到大叔的声音后，拼命建立起的坚强，瞬间瓦解。
有很多话想和他说，想见到他，想他立刻出现在自己身边。
对黎之乔来说，秦峯才是可以让她安心的定心丸。
“叔...”声音像是卡在嗓子一般，怎么发，也只发出这一个字来。
“不是让你待在家里了，怎么这么不听话？”
她努力眨眨眼，把眼泪收回去，问他：“什么时候？”
明明到他抱走白芷的前一刻，她都没有听到他的任何发言，只丢给他个眼神，就匆匆离开了。
“黎之乔。”像是在走路，他的声音有些不平稳，忽大，忽小。
“当了别人这么久的老婆，怎么连自己老公的一个表情都读不懂？”
在黎之乔解读这句话的半秒内，电话突然被挂断了，莫名传来了嘟嘟的声音。
她还在愣神，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男式皮鞋，款式很眼熟，像是她和大叔一起去商场买的，再顺着鞋子往上看，越来越熟悉的身影。
他手中拿着电话，正往口袋里装，眼神却未曾离开过自家太太，大概是外面的雨还为停，他的头发还有些潮潮的感觉，和出门时不同，身上也多了件西装外套。
两人隔了一米不到的距离，他始终未多进一步，等待着，她主动投入他的怀抱。
按他对小女孩的了解，她恐怕不会超过两秒，就会立刻朝她奔来，然后哭着鼻子对他诉苦，将这几个小时内所承受的委屈和恐惧，全部倾诉给他。
可这次，似乎是他猜错了。
打从看到他时，黎之乔的脚步半点未动，只是在皱着眉头看他，嘴唇紧闭，像是在埋怨谁似的，样子好生不悦。
说黎之乔读不懂他的表情，是因为在离开家门前，他那么看着她，想让她别担心，只要在家等着就好。
可她非但没听话，反而还大老远跑来了医院，傻傻的给那些记者送了口‘好粮’。
若不是进家门前，在楼下就注意到小区里有记者的身影，他也不会提前就有了疑心，等进家门之后，看到那样的场面，他也大概猜到了始末。
会那么巧被记者跟到家里，又那么巧白芷出了意外，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该猜到这是场怎样的局。
没办法和她交代太多，只能示意她一下，以为她会了解的，却没想到，还是高估了她的理解能力。
手攥着自己的外套，她望着他，半天，终是开口：“不是我推的。”
这下不止秦峯了，除了张阳和阿姨外，其余的人都开始为黎之乔的智商捏一把冷汗。
他有些无语，微微扶了下眉心，上前几步，拉起黎之乔的手，准备把她带到别的地方去，再好好让她解释一下刚才那个表情究竟是什么意思？
至少在他看来，那像是在对他做无声的谴责，实在是想不通，他究竟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犯得着接收到她那样的眼神。
才走两步，病房门忽然打开，护士从里面探出个脑袋来，看着周围的人，声音很低：“病人醒了，她说想见一个叫秦峯的人。”
一时间，大家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移到正在离开的秦峯身上，黎之乔也顿住脚步，将手不动声色的从他手里抽出来，极其平淡道：“你还是去看她吧。”
掌心忽然消失的温度，令他无端想要发火，再次一把抓住她，这次，他用的是强硬的态度。
她根本就挣脱不掉。
无视掉护士的话，他径直拉着自家太太往电梯走去。
关键时刻，就得好闺蜜出场，火火暗暗给秦峯打了个赞，霸道路线神马的，简直太棒了。
挡住护士的视线，火火努力表现出遗憾的模样，对护士姐姐说：“真不巧，他不在这里。”
闻言，护士立刻露出为难的表情，医院一向是为病人的身体着想，刚刚失去孩子的女人，醒来第一个相见的，必定是她孩子的爸爸，或者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这下，里面的人会不会连心都被伤到。
“或者这样。”是赵慕言的声音，不知何时，他已站直了身子，来到病房门口：“你可以问问她，愿不愿意先见见赵慕言。”
护士姐姐看了赵慕言好一会，脸上渐渐蒙起一层红晕，若不是火火全程都在盯着她，都会怀疑她刚才是有去厕所补过妆，才会给自己脸上扑了层腮红。
退回病房一会儿，护士姐姐再次出来，像是不忍心伤害赵慕言一般，很婉转的表达了白芷不想见他的意思。
又单独宣召了张阳，留下同阿姨在内的三人在楼道，干巴巴的等着这场事故的几个当事人回合。
火火最受不了干等的滋味，嘴上不断抱怨着白芷，不过是受个伤而已，搞的跟皇太后一样，想宣召谁，就把谁叫进去，现在更是大牌到连她老板都拒绝掉，简直是拿自己太当回事。
赵慕言本是懒得理她的，碍于她实在太吵，吵到他都快忍不住要离开这里，可毕竟事情还有一大堆，这时候离开，实在不妥。
为了浇灭离开的想法，他只得出于好心提醒她：“你知道，一个即将接受法官拷问的犯人，在那之前最想见到的人是谁吗？”
火火：“当然是自己的律师啊。”
赵慕言摇头：“是本方证人，因为他们需要再一次对好口供，害怕在接下来的审问中出现不一致的供词，会露馅。”
“可这是不被允许的。”虽不知道一场官司的流程，可她还是知道，犯人除了自己的律师外，甚至连家人都不能见。
赵慕言含笑揉揉她的头发：“那是因为我是个大度的‘法官’，特许他们可以最后挣扎一下。”
剩下的，只是比他们的‘证词’更有力的物证，对于昨天还说着不要孩子的人，今天突然就改变了主意，还那么巧的又变成了‘被流产’。
他也是挺好奇，这剧本，究竟是哪家狗血的编剧写的，女主的人生，也未免太一波三折了些。
*****
天空还飘着毛毛细雨，暮色微暗，已到下班高峰期时间，医院门口的马路渐渐堵了起来。
不知不觉，都折腾到这个点。
被一路拉到咖啡店，黎之乔始终都在做着反抗，她也很奇怪，明明平常是很享受他的手的，可今天，偏偏就不想他拉着自己。
强摁到沙发上，并且警告她要是逃跑，这次就直接打包送回家，并且禁足令直接延伸到小小秦出生那天为止。
果然，她老实了。
秦峯是谁啊，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主，他能说出来的话，绝对就有会实现的那一天，唯一的差别，只是那天到来的早与晚。
帮她点了一杯热果汁，自己点了一杯咖啡，这才得空从口袋掏出手帕，站起身，微微弯腰，先帮她擦起头发。
幸好雨不算大，而且咖啡店又很近，还来不及打湿衣服，他们就已经进来了。
她乖乖的顺着他的动作，低着头，像是被主人擦拭着毛的小猫，懒洋洋的享受着那份温柔。
看来，他的威胁，还是有用的。
差不多了，他坐回座位，只把自己的碎发用手拨了两下，也没有要擦的意思。
头一次见他的头发这么乱，竟有种莫名的喜感，当然，她脸上也显起了笑意，只是很细微的小变动，却被他快速收进眼底。
还知道笑，就证明没被吓傻。
“说吧。”他率先发了话。
黎之乔立刻绷起脸来，不愠不火道：“说什么？”
又是这个表情，大叔有些怒了！
“说说，你现在是有多恨我，才会摆出这副看仇人的表情来对我。”
黎之乔眼神闪躲：“没，没有。”要真是仇人，她哪能只是用表情来发泄不满啊，至少都得赏他一杯咖啡什么的，而且还是刚端上来的那种。
“不说？”秦峯继续：“那我就自己猜好了。”
以为他只是说笑，没想到他还真一本正经的猜了起来。
“因为我没有留下来，而是选择把她抱到医院？”第一个猜想，她摇头。
“你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第二个猜测，她更是摇的厉害，关于这个想法，她甚至是从未有过。
都是张阳自说自话，强加上去的。
他很有耐性，一个不行，就两个，两个不对，还有最后一个。
“你以为我心里，是向着张阳，相信是你把她推下楼的？”第三个猜想，她犹豫了一下，选择点头。
原来问题是出在这。
或许他刚才在电话里说的那句话，也该用在他身上一下，当了她老公这么久，却是要用这种排除法来猜测她在想什么。
好像，是有点不称职了。
突然的，他的态度就软了下来，电视上都说，怀孕，也是女人最容易多想的一个时期，也许，是他让她没了安全感。
他是该有个好的交代，再到医院来的。
“不论发生什么事，秦峯都会选择无条件相信黎之乔。”
他毫无征兆，忽的冒出这一句话，令她有些摸不清头脑。
而他，也并未打算再做过多解释。
这句话，是他曾经对她说过的，若她有心，必然会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