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1 / 1)
炒了玉米虾仁和蒜苗牛肉,想了想又弄了道海带火腿汤,米饭好的时候,三道菜正好做完了。洗了手后他去喊阿温,“饭好了,过来吃吧。”
男人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梁珂看一眼就明白了,典型的不信任他的手艺,显然是对梁珂以前做过的饭菜有阴影。
“这些天我一直在家里做菜,早晚两顿全是我做的,就连我妹那么挑都说好吃,你尝尝看,实在不好吃的话不好吃就不要吃了,行不行?”
本来理直气壮的话语说到后面有点恹恹的,梁珂摸了摸自己短短的头发,眼底的神情渐渐变得无所适从起来。
不安。
非常不安。
不确定,对自己的,以及对男人的,全部被对方尽收眼底。
阿温并不饿,而且目前没有一点食欲,但是他还是坐到了饭桌上。白米饭,两菜一汤,非常简单质朴的中国式饭菜。他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再家里开伙了,是在这家伙搬走以后吧,那之后他就很少留在家里做饭了。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并不难吃,甚至可以说是美味的,但是却不想呆在厨房里,然后对着空荡荡的餐桌用食。已经习惯了有一个整天叽叽喳喳的家伙在餐桌上说话,已经习惯了被迫尝试那些稀奇古怪的菜肴,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会选择叫外卖,已经习惯了每天晚上回家时面对一屋子的吵闹和嬉笑,突然之间所有的声音和动作都被抽离出去,他有片刻的恍惚,好像那些本该发生的事情全部被强制停止一样,戛然而止的令人愕然。
思绪回到现在,两个人,一张餐桌,彼此间并不说话,各自用餐。
阿温吃了一口虾仁,接着去吃新鲜翠绿的蒜苗,然后就默不作声的继续吃下去,一口接着一口,很快米饭就见了底。
梁珂眉开眼笑,脸上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配上那张阳光英俊的面庞,看上去非常好看。
“还要米饭吗?还是喝汤?”
阿温说:“要......”
他只说了一个字,梁珂拿起他的碗冲到了厨房,出来的时候是两个碗,一碗饭,一碗汤,汤的颜色很清淡,味道也好,是阿温喜欢的那种。献宝似的把两个碗一起放到男人面前,梁珂笑眯眯的。
阿温没说话,饭吃完了,汤也喝了,他对梁珂说:“我可以洗碗。”
“你去休息就好,剩下的我来。”
对方都这样说了,阿温就不好再说什么,回到客厅的时候又开了罐啤酒,一个人走到阳台上慢慢的喝着。
梁珂收拾完之后看见的就是那个站在阳台上的背对着他的身影,他也拿起一罐啤酒,走到阳台上靠着栏杆。片刻后,他假装漫不经心的问道:“李展风那件事怎么回事啊?”
似乎听见男人轻笑了一声,梁珂回头去看,发现还是那张冷淡到覆盖了一层冰渣子的脸,漂亮是漂亮,就是少了些生气。
“那天由于感冒就把手术交给了蔡医生,结果出了事。”轻描淡写的两句,孰知这背后的波涛汹涌。
梁珂问:“蔡医生人呢?他应该才是第一责任人吧。”
“跑了。”
原来如此,所以所有的攻击全落到了男人身上。但是细细一想又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青年试探着问:“听说李家的那个小少爷对你盯的紧,除了这件事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啊?”
阿温一手拿着啤酒一手撑着头来看梁珂,瞳仁里的光透而黑亮,却不似方才那么冷漠。
“很明显?”他说。
梁珂被他看得心头一跳,咽了咽口水,老实道:“我猜的。”
男人的薄唇边浮起一抹笑容,他放下手臂转头继续去喝啤酒。
“不会被我说对了吧?还真有事?”梁珂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大了些。
“李彻是双性恋。”阿温不咸不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梁珂心里一凉,忽然很想爆粗口,弄死那个王八羔子。他压制住内心的汹涌,清了清嗓子,“然后?”
阿温笑,眼睛弯了起来,一点媚意从眉梢流露,“声音怎么抖了?怕我吃亏?”
梁珂板着张脸,视线有些飘忽,“你这么厉害,一个打五个,怎么会吃亏?”
阿温点点头,“也是。”
“然后呢!”青年的语气有点着急。
阿温像是觉得青年这种样子很好玩,便偏要吊着他,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倒是尽数褪去方才的冰冷。暂停了好一会,他才说:“第一次见面我们就清楚对方的性向了,他想约我,但是我从来不在下面,当然拒绝。我对他说如果他想当0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之后每次见面他表现的都像要把我打残一样。”
梁珂愣了愣,默默在心里腹诽,哪是想把你打残,是想把你搞上床才对吧。不过他能想象到阿温对李彻说那话时的表情,一副高傲到天上地下老子最大的表情,肯定能把对方的脸气成黄瓜色。
“老爸生病还忙着搞男人,果然不是好鸟。”梁珂不屑的说道。
阿温没搭腔,意味深长的看了他片刻。
“你看我干什么?”青年抹抹脸,没有沾上东西。“那你打算怎么办?”他问。
“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就辞职,那小子不至于玩个游戏玩那么久还不死心。”
梁珂想了想,犹豫着说:“那按他的意思,是想找你私了?”
“嗯。”晃了晃啤酒罐,已经空了。
看阿温的样子梁珂就知道了,他不想和李彻私了,一丁点想的意思都没有,阿温不屑于这种阴暗的把戏,几乎是嗤之以鼻的。
“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说。”话说出口以后梁珂才意识到自己夸下海口了,大哥那边他还没有说通,先不要随便承诺比较好。这么一想,不由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阿温倒是不以为意,他道:“要不搬回来住,平时做饭给我吃,怎样?”
这几乎能算是对梁珂示好的话了,阿温原以为能看见青年欣喜若狂的表情,但是进入眼帘的却是一抹刚要燃烧就熄灭下去的火焰。
梁珂呆滞的眨了眨眼,然后垂下头去,小声道:“最近忙着找工作的事,我还是不过来了。”
阿温笑容温和,丝毫不在意的样子,淡道:“也是,瞧我这记性,你都是快毕业的人了。”他补充问了一句,“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吗?”
梁珂忽然抬起头,嘴唇动了动,好像想要说什么但是并没有说出口。
“算了。”阿温说。
脸上依旧挂着不急不徐的微笑,但是不知为什么青年感觉他在生气。又恢复成一贯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之外的冷淡,虽然面上是笑着的,可是没有一丝温度和人气,怎么看怎么疏离寡淡。
手指稍微一使力,已经空了的易拉罐发出清晰的声响,男人对着灰蒙蒙的夜空笑了笑,接着转身离开了阳台。
梁珂的背上全是冷汗,在男人走后他慢慢的调整好呼吸,但是心底却越发焦躁起来,好像一锅沸腾的开水,既然已经达到了沸点就冷静不下来了。
他在阳台呆了很长时间才出去,直到调整好表情和情绪。客厅里空无一人,他叫了两声男人的名字,没有人回答他。梁珂走到主卧那边,推开门果然听见哗啦啦的水声。他敲了敲浴室的门,道:“今天我先回去了。”
里面的水声没有停止,也不知道那人有没有听见。
梁珂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良久,他走出卧室顺带关上了门。
水声戛然而止。
晚上入睡前收到梁珂发来的短信。
你肯定能撑过这段时间的,加油。附赠一个大大的笑脸。
如果是在平时阿温肯定会笑一笑就过去了,并且感叹好一碗心灵鸡汤,但是此时此刻他的手指却放到了删除键上,漆黑的瞳孔盯着发件人的名字看了半晌,终究还是没有按下确定。
犹豫。非常罕见的情绪。生气。更是罕见的情绪。
清楚自己是没有立场出现这两种情绪的,早已分手的人不必牵扯起他这么大的情绪波动。而且更确切的说,他和梁珂从来没有以恋人的身份在一起过,只能勉强算是同居人罢了。
四个月,上过九次床,嘴唇轻擦过两次,没有牵手,拥抱,亲吻,简单粗暴到苍白,然后梁珂提出搬走,阿温并没有阻拦,之后就是餐厅重见,公寓门口的等待,连下次见面的时间都充满了不确定。
他闭上眼,眼前浮现出几个月前青年同样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口时的场景。
“你这是要干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我要跟你同居啊。”
“我记得我并没有同意过这件事。”
“那你现在考虑。反正我没有地方去,你不让我进你家我只好在公寓门口打地铺了,幸好行李箱里有一条足够厚的毯子。”
“......”
下一秒场景切换到那天争吵的画面。
青年手里拿着那张有些年头的照片喊的声嘶力竭,眼睛和脸都是红的。
“这个就是你一直喜欢的人吗?我有什么比不过他,相貌,学识,家世,头脑,哪一样差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温珏我永远也不会背叛你!”
记得当时自己被忽然涌上来的火气冲昏了头脑,嘲讽的冷笑道:“我不喜欢你,只要这一点就够了。”
青年的脸色瞬间变成一片灰白,眼里的火光消失的一干二净,他嗫嚅道:“你......”就再也说不下去。
阿温冷冷的说道:“我不需要无理取闹的床伴,这段关系可以到此为止。”
他进卧室的时候把门摔的震天响,多少年了,第一次这样激烈的表达情绪,竟然是在一个小鬼面前,完全失去了他以往的风度。
回到客厅发现青年已经走了,他坐在沙发上抽了半包烟,感觉自己都要尼古丁中毒了才去洗澡,睡了一觉依旧心情恶劣,持续了一个星期的低气压。
回想起吵架的起点,是一张阿温大学时期的照片,上面只有两个人,他和那时的恋人。这张照片一直被放在书架上那本叶芝的诗集里,时间久的阿温自己都忘记了,没想要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被梁珂找了出来。
梁珂一开始还乐颠颠的跑过来问他一起合照的人是谁,阿温三言两语的想要糊弄过去。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身边还会有周维的照片,惊讶大于内心的震颤,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倦怠感。沉重,压抑,石头一样的压在他心尖上。
梁珂发现阿温状态不对就不再问了,后来两人相处时的态度就变得有些微妙,加上那段日子医院的工作又特别忙,虽然住在一起但是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
不久,不知道梁珂从哪里知道了周维的事,在一个周六的晚上,两人的争吵彻底爆发。
那天阿温刚刚结束一台七个小时的手术,两天只睡了五个小时,心理和身体上都倦怠到了极点。他回家只有一个目的,好好休息一晚。
然后他面对的就是青年的指责与猜疑。
那根弦绷的够紧了,已经到了极限,梁珂再那么轻轻一拨,自然断裂,不堪一击。本来就是如履薄冰的关系,没有喜欢,没有爱意,没有承诺,两人之间的羁绊太过脆弱,到了最后肯定不堪重负。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当这段关系划上句点的那一刹那,阿温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愈加滞郁起来。胸口像是闷着一团棉花,怎么样都没办法顺畅的呼吸。
傅泽熙曾打趣说,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小少爷了。
阿温淡淡的笑,怎么会。
这么多年,他一个人走过,不曾爱过,不曾伤心过。日后肯定还是要一个人走下去的,从很久以前他就这样想,从来没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