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第一百零一章（1 / 1）
自那天的表白和协议后，其实莱戈拉斯和阿妮拉还都在瑞文戴尔待了好几天，但直到阿妮拉离开瑞文戴尔前往刚铎时，她都没能再抽出时间来和莱戈拉斯见一面，天天为了准备加冕典礼忙得团团转，同时还得做好摄政王死活不同意她登基的二手准备。
这天夜里，莱戈拉斯独自一人沿着伊姆拉崔河谷漫步，原来每天在溪边唱歌跳舞的精灵们这几天也不见了踪影，阿妮拉，阿拉贡，埃尔隆德领主，格洛芬德尔，还有林谷的许多其他精灵，这几天都忙得热火朝天，晚上也没有精力再来狂欢，相比起来，他真是闲的要命。
走了一会儿，远远地竟听见有竖琴的声音飘渺地传来，和着夜莺婉转高亢的悲鸣与夏末残蝉最后歇斯底里的聒噪声，在放眼所及空无一人的林谷中格外突兀，莱戈拉斯心里好奇，便循着琴声找去，沿着溪流七拐八拐，终于，在绕过一块巨石后，他看见了在弹琴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诺多精灵，乌黑如墨的长发如同瀑布一般直直地垂到腰际，浑身似乎散发着如同月光一般柔和却清冷的银色光辉，漫不经心地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时而忽的扇动一下，随意地拨弄着琴弦，但奏出的音乐却是极美妙的。
听见有人过来的脚步声，那个黑发精灵抬眼看向莱戈拉斯，他的眼睛也是蓝色，如同透亮华贵的深蓝色宝石，在月色下蒙蒙地覆着一层闪亮的银光。
叮叮咚咚的琴声停止了，两个精灵相对无言地看着对方，默默地伫立了片刻。
许久，黑发的精灵扯起一抹毫无笑意的笑容，微微低头行礼：“莱戈拉斯殿下。”
“你认识我？”虽然猜应该也是能猜到的，但对方语气的肯定还是让莱戈拉斯吃了一惊。
“当然。”黑发精灵冷淡地回答，“只要是和维洛迪斯熟识的人，谁能不认识您呢？”
我是卡诺德。
精灵比人类的智力要成熟得更快，在我三岁时，我已经能记得很多事了，比如有一天，我听见一些大人们在讨论说，那些人类又来瑞文戴尔了。
不过当时我实在太小，即使知道了这件事，也完全不觉得这与我有什么关系，事实上本来也是和我没什么关系的，那时我甚至完全不知道人类是一种什么生物。
但是又有消息说，那两个人类孩子被埃尔隆德领主收留当作养子了。
啊，那人类一定是一种很厉害的东西，才会获得埃尔隆德大人的青睐，年幼的我这样想。
再后来我遇见了那个人类小孩埃斯泰尔，深棕色的卷发，大大的灰蓝色眼睛，活泼好动，但除了耳朵是圆的以外也没有什么和我们不一样的，老实说，我甚至觉得他还没有精灵的孩子好看。
或许人类要比精灵更聪明？这么想着，我邀请他和我比赛算数和赛跑。
结果毫无悬念，全部是我碾压式胜利。
或许这只是因为我比他大一岁？这么想着，我抱着对人类的好奇开始观察埃斯泰尔，同时开始爱问父母一些关于人类的问题。
结果让我大失所望，人类完全不是我想象中那样智慧远超精灵的生物，无论是智力抑或体力，精神还是寿命，人类都比精灵逊色的多。
那人类有什么值得让埃尔隆德大人去庇护他们甚至收留他们为养子的地方呢？
要知道，我的父亲和埃尔隆德领主一起参加过最后联盟之战，战功赫赫，母亲也是诺多精灵里相当有地位的人，我在同辈的精灵里不说有多么尊贵，但也是绝对可以为自己的身份自豪的，从小到大，我的各项表现在岁数相近的小精灵中也都是数一数二的。
可是即使如此，当我见到埃尔隆德领主或格洛芬德尔大人时，也只能恭恭敬敬地行礼，不敢有半分逾越，若是能得到这两人一句半句的赞赏，便能兴奋好一阵子。
而那两个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人类凭什么就能轻而易举地成为埃尔隆德领主的养子，让埃尔隆德领主与格洛芬德尔大人疼爱有加呢？
自那时起，我便丧失了对人类的兴趣，再也没有去关注他们的任何事情。
再一次见到那两个人类，是在我七岁那年的一天，我像往常一般去上剑术课，却在训练场上看见了埃斯泰尔和他的姐姐维洛迪斯。
维洛迪斯和埃斯泰尔的长相没有一点相似。维洛迪斯有一头亚麻色的大波浪鬈发，尽管发辫的样式和精灵一样，但那也无法遮住她的那双圆耳朵；她的眼睛是纯粹的灰绿色，像是两小块绿玻璃，奕奕有神。
我看到她的第一反应是：真丑。
不怪我眼光挑剔，只是在一群年龄相仿的小精灵里，维洛迪斯的长相真的不出彩。
“他们今天为什么在这？”我听见有人问剑术老师。
“格洛芬德尔大人这几天有事外出了，”剑术老师解释道，“所以这两个星期维洛迪斯和埃斯泰尔都要和我们一起训练。”
听听，多么高贵的待遇啊，格洛芬德尔大人亲自授课啊！那可是格洛芬德尔大人啊！是不是他们连读书识字都是埃尔隆德领主亲自教啊？！
老师教完了今天的新课后，后面的大段时间就都是我们互相切磋练习了。
我看着埃斯泰尔被他的练习对手一次次地击败，撇了撇嘴，突然兴起想看看维洛迪斯的剑技怎么样。
虽然维洛迪斯是埃斯泰尔的姐姐，不过他们应该是双胞胎，其实差不多一般大，维洛迪斯又是女孩，按理说怎么也不会比埃斯泰尔好到哪……
啪嗒！
我愣愣地看着维洛迪斯上来就干脆利落地挑飞了对手的剑。
应该只是巧……
啪嗒！
……
啪嗒！
“先生，我可以和您练吗？”维洛迪斯扭头问道。她其实应该是没什么别的意思的，但因为面无表情，所以怎么看都有一种傲慢到欠抽的感觉。
“啊，可以——”剑术老师也看出了维洛迪斯的实力远超这里的所有人，正要答应。
我那时却没有这个眼力，只是对维洛迪斯的“狂妄”深感不爽。
“等一下。”我突然出声道，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向前走了几步，直直地看向维洛迪斯，“我可以对维洛迪斯提出挑战吗，先生？”
剑术老师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维洛迪斯：“只要维洛迪斯答应就可以。”
维洛迪斯看着我，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头，她好像不怎么乐意接受我的挑战，但她最后还是点点头，向我鞠躬致敬：“请多指教。”
于是我被完虐了。
“技巧很完美，只是经验不足。”维洛迪斯认真说道，好像她才是我的老师一样，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我躺在地上装死，不想起来。
“维迪你真厉害！”我听见埃斯泰尔拍着巴掌，兴高采烈地欢呼道。
就在那一刻，我下定决心要雪耻，而且不仅是在剑术上，我一定要在所有方面超过维洛迪斯！
不自觉的，我和维洛迪斯较起了劲——单方面的。维洛迪斯也不是全能的，她的剑术、体术、历史、兵法等科目优秀到发指，但在射箭、骑马、唱歌上就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但这也没什么好骄傲的，作为一个精灵，你到外面去说，你射箭和唱歌的本领比一个人类强，有人会佩服你吗？他们只会觉得你是一个卑鄙而傲慢的大傻瓜。
不过这还没什么，最令我不忿的是，对于我显而易见的找茬，维洛迪斯从来都是完全无视，我的挑战她也不会拒绝，无论是她擅长的搏击术或是我擅长的射箭，但无论是输是赢，她都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向我礼貌地鞠一躬后转身就走，风度翩翩，宠辱不惊。
于是即使我赢了，也没有一点成就感。
要怎样才能使维洛迪斯生气呢？我当时脑子也不知怎么一抽，冒出了这么个想法。
我发现维洛迪斯经常会在早上去靶场练习射箭，于是我也天天一大早就从床上爬起来，哈欠连天地收拾弓箭，然后在出门时狠狠揉一把脸，硬装成精神抖擞的样子，雄赳赳地出门了。
当时满心想着一会儿要怎么挑衅维洛迪斯的我没有注意到目送我出门的父母诡异的眼神和对话。
“……卡诺德这孩子，最近没受什么刺激吧？”母亲忧心忡忡地说。
“难道是恋爱了？”我父亲说。
“他才八岁。”母亲无奈地瞋了我父亲一眼。
然而在我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天天放弃自己的睡眠时间只为了去烦维洛迪斯后，她却依然对我视若无睹……
我有点失落，但我不承认……
直到有一天，埃斯泰尔和维洛迪斯一起到靶场来练习射箭，他的定力完全比不上他姐姐，在我的嘘声下涨红了脸，终于练不下去了。
然后维洛迪斯过来把我揍了一顿。
我有点高兴，但我不承认……
目的达成了，我本来可以不用在早上去靶场了，但我的眼睛却不听我的使唤，每天早晨都在那个时间自动睁开了。
好吧，反正睡不着了，索性继续去靶场找维洛迪斯，看着她一板一眼地练箭的样子也挺好笑的，好笑到让我一天都能很开心。
“他就是恋爱了。”我父亲对我母亲说。
我母亲无法反驳：“……不知道对方是谁家的孩子。”
只是自那天以后，埃斯泰尔就经常在早上和维洛迪斯一起来靶场了，我有点扫兴，不过却也有点庆幸，因为埃斯泰尔在这里，维洛迪斯总算不再一直板着一张死人脸了。每天早上，她看见我时会先严厉地瞪我一眼当做警告，然后自己先练一会儿，然后去辅导埃斯泰尔。
她和埃斯泰尔说话时语气总是会不自觉地轻柔下来，而且不止是语气，连眉眼都难得地满是温柔，但这并不会让我的不爽减少一点。
“自己还是二把刀的功夫呢，还装模作样地教别人。”我嘀咕道，不过还是让他们听见了。
维洛迪斯和埃斯泰尔停止了交谈，两人同时看向我。
我被他们看得浑身不自在，倒宁可维洛迪斯再上来打我一顿。
“怎么了？我说的有错吗？”我从树上跳下来，高昂着头走到维洛迪斯和埃斯泰尔旁边，尽力做出一副傲慢的样子，其实心里紧张的有些打鼓。我拍拍埃斯泰尔的肩膀，“放松点，别这么僵硬。”
我以为埃斯泰尔会厌恶或至少不满地瞪向我，不听我的劝告，但他没有，反而活动了一下肩膀，深吸一口气，尽力放松了下来。“这样吗？”
“啊，对。”不知为何，我更紧张了，维洛迪斯就在一边沉默地看着我，“然后，手指的这里扣弦，眼睛要……”
埃斯泰尔照着我所说的调整了姿势，搭箭开弓，然后猛地松开扣弦的手指，羽箭脱弦而出，稳稳地射中了靶子。
“哇！”他兴奋地猛拍了我一下，“你太厉害了！我从来没射出过这么好的成绩。”
精灵间很少有这么亲密的肢体动作，我浑身一僵，下意识地看向维洛迪斯，她微微抿着嘴，眼里竟然流出了一抹笑意。
于是我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天知道我那时为什么紧张的手都在发抖：“维洛迪斯你也是，你的姿势很标准，可是身体太僵硬了，再说，真正杀敌时，哪有那么多时间来给你摆姿势？其实动作不一定要像教科书那样标准，但一定要是你最舒服最自然的姿势……”
维洛迪斯认真地听着我说话，偶尔点一下头，然后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拉开弦：“像这样？”
“右手再稍微往下移一点，肩膀放松……”我下意识地伸出手去纠正维洛迪斯的姿势，直到碰到她的手时才突然反应过来，猛地缩回了手。
维洛迪斯却一点异样的表情都没有，她很自然地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把箭射了出去。
“啊，就差一点就能射中靶心了。”埃斯泰尔遗憾地说。
“那也很棒了，这也是我至今为止的最好成绩。”维洛迪斯看向我，太阳在她的身后升起，她好像全身都在发光，她眯起眼睛，前所未有地对我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你。”
“……”她真好看，她真好看，她真好看。
维洛迪斯说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
“你喜欢阿妮拉？”莱戈拉斯猛然一惊，看着卡诺德的眼神也警惕起来。
“喜欢？我爱她。”卡诺德冷冷地看着莱戈拉斯，“只要维洛迪斯点一点头，我可以立刻为她放弃所有东西。”
“……”
“不过我愿意又有什么用呢？维洛迪斯根本不需要我的爱。”卡诺德自嘲地笑了笑，“你知道吗？维洛迪斯曾经说蓝色的眼睛很好看——”
卡诺德有一双极其美丽的蓝眼睛，像是镶嵌着星星的宝蓝色夜空，深邃如同海洋深处深蓝色的海水。
“可是她又说，我的眼睛颜色还是太深了，她更喜欢天蓝色的。”
就像莱戈拉斯的眼睛一样，纯净明澈，蔚蓝如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