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第七十七章（1 / 1）
阿妮拉和瑟兰迪尔交谈完毕走出去时，就看见莱戈拉斯一个人在那里可怜巴巴地等着他们。
“啊，你们关系倒真是好，聊了这么半天。”莱戈拉斯抱怨道，“那我们走吧，维洛迪斯。”
“现在？”阿妮拉惊讶地问，“去哪？”
莱戈拉斯皱起眉头：“我以为你知道。”
“我是知道，我也会带你去找他们的，但不是现在。”
莱戈拉斯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为什么？”
“首先，我亲爱的殿下，您总得让我换一身衣服。”
莱戈拉斯这才注意到阿妮拉惨兮兮的样子，上下打量了她半天，也不得不承认阿妮拉现在的样子实在没法出去见人。
蓬松散乱的头发，满脸灰尘，衣服上四处都是已经干涸的血迹不说，还破破烂烂的。
“其次，”阿妮拉接着说，“我们这么匆忙地上路，干粮怎么办？衣服怎么办？你身上有钱吗，莱戈拉斯？”
“……钱？”
“对啊，钱，就是m-o-n-e-y。”阿妮拉一字一句地解释道，“一般我们都用金币银币当做钱，当然宝石和钻石也——”
“够了！我当然知道什么是钱！”莱戈拉斯恼羞成怒地叫道，凶巴巴地瞪了一眼站在一边埋着脑袋肩膀不断颤抖忍笑忍得很辛苦的瑟兰迪尔。
“哦。”阿妮拉点点头，“那你有钱吗？”
“……没有。” 密林小王子平时哪里有需要亲自用钱去买东西的时候。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两秒，同时看向瑟兰迪尔。
“你别想从我这里拿到一个子儿，儿子。”瑟兰迪尔正色道，“我允许你出去是让你去冒险和体验外面的生活的，可不是让你大手大脚地拿着金银钻石到处挥霍的。当然，要是那些钱是你自己赚来的，那就随便你怎么花。”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啊！莱戈拉斯快被他爹给气死了。
“咳咳，莱戈拉斯哪是那种奢侈浪费的人呢，陛下。”阿妮拉说，无奈地摇摇头，“好啦，一会儿我去拜访一下孤山吧，兴许索林会愿意借我一口袋金币……”
“借？”莱戈拉斯不可思议地反问，“你救了他和他两个外甥的命！他就算送你一座金山都不为过。”
“嗯，对哈。”阿妮拉愣愣地眨巴眨巴眼，“那就不着急还了，欠六十年再说，他大概是不会找我要利息的。”
所以还是借？这真是毫无意义的高尚。瑟兰迪尔心里暗自惋惜。
莱戈拉斯是个急性子，对于阿妮拉的拖拖拉拉自然很是不满，不过阿妮拉一点也没有改变主意的样子，洗好澡换了衣服，将头发重新一丝不苟地盘起来后，就去拜访山下之王了，不过莱戈拉斯不愿意进入矮人们的地方。
“那你要在外面等一夜吗？”
“一夜？”莱戈拉斯一愣，然后就一脸怒气了，“你要在这里浪费一个晚上？”
“今天晚上有庆功宴啊。”阿妮拉理所当然地回答，“和朋友们一起分享胜利的喜悦，哀悼英雄的牺牲，鼓舞士气，期冀未来，这怎么能算浪费时间呢？再说，干嘛那么着急出发呢？难道你有急事找神行客和伊露丽？”
莱戈拉斯一时语塞。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找到那对姐弟之后要干什么，但他现在正好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没有方向，瑟兰迪尔那么一说，找到那姐弟俩就好像成为了他现在唯一的目标。
“我虽然知道那两个人的大概方位，但是，游侠嘛，哪里会固定待在一个地方呢，有些事情是要讲缘分的。”阿妮拉说，“赶早不如赶巧，说不准恰巧明天早上伊露丽就出现在孤山了呢？”
莱戈拉斯半是嘲讽半是无奈地轻轻发出一声嗤笑。“行了，就你有理，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那你要跟我一起来参加矮人的庆功宴吗？”
莱戈拉斯白她一眼：“怎么可能？我今天晚上在河谷城休息一晚，明早黎明时来找你。”
倒不是说他多么厌恶矮人，虽然他确实还是不怎么喜欢矮人，但在和索林·橡木盾以及奇力菲力合作杀死了博格和阿佐格后，多少也有了些革命友谊，只是……
今天晚上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伊鲁伯、河谷城、还有尚未离开的密林精灵们的营帐内，火光和烛光都是彻夜地亮着。
一开始的氛围是悲伤、疲惫而令人心痛的，精灵们和矮人们的挽歌响了很长一段时间，人类则显得尤为安静，不过如果你仔细听，或许能听到女人压抑的哭泣声和沉默的男人心碎的声音。
莱戈拉斯独自靠在一个角落里，被周围压抑的气氛弄得烦闷不已，心里不由暗暗后悔自己听了阿妮拉的话留了下来。
莱戈拉斯以前也经历过大大小小不少战斗，也亲眼见到过同族在自己面前倒下，可是对于精灵来说是没有真正的死亡的，或许他们会被刀剑烈火乃至过度悲伤“杀死”，但他们的灵魂依然会回到曼督斯神殿，总有一天在那里他们会与亲人朋友们重逢。
精灵对于死亡的悲伤，更多的应该是一种对他们所遭受的痛苦的同情与暂时分别的伤感吧，可是人类呢，对于他们来说，死亡到底是什么呢？带给他的痛苦又是多么的强烈呢？
不过，在对死者的默哀与怀念过去，人类、矮人和精灵们开始欢庆恶龙的死亡和战争的胜利，欢呼声、碰杯声和欢快的音乐声响起时，莱戈拉斯突然觉得自己宁可在刚才那安静伤悲的环境中待上一个晚上。
在一片热闹欢腾的庆祝中，他显得格格不入。
“干杯！”“敬山下之王！”“干杯！”
伊鲁伯中的狂欢也在热烈地举行着，篝火噼啪作响，映得满屋满室的金币宝石闪闪发亮，不过现在谁都没心思去理那些财宝，倒是火上架着的那些香喷喷吱吱冒油的烤肉更引人注意。
阿妮拉、比尔博、甘道夫、陶瑞尔、丹恩和那些远征孤山的矮人们围坐在一张大桌子旁，都举着一大杯酒，猛地一碰杯，然后除了比尔博和陶瑞尔外所有人都干了，矮人们——除了索林——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很大的酒嗝声，就像在比尔博家那样，阿妮拉和甘道夫哈哈大笑，陶瑞尔惊奇地看着这一幕。
喝完酒后众人更加兴致高涨，开始大声地唱着矮人收复家园的歌谣，唱了一会儿后还不尽兴，又要拉着阿妮拉一起唱。
“哦，我就算了吧。”阿妮拉苦笑着推辞，矮人们发出大声的嘘声，直到甘道夫出面证明阿妮拉唱歌是真的一塌糊涂，他们才颇为不甘地放过阿妮拉，但要求她自罚三杯。
比尔博差点给吓坏了，矮人们用的酒杯可不是秀气玲珑的高脚杯，杯口又大杯身又深，满满地装了一整杯的啤酒，泡沫都溢了出来，阿妮拉再怎么样好歹是女——
“认罚认罚！”然而阿妮拉答应的无比爽快，几乎是没有停歇地就将三杯酒一滴不剩地喝干了。
矮人们惊讶地看着她，顿时好斗之心涌上，纷纷上前敬酒，阿妮拉毫不客气，来者不拒，全部笑纳。
一个小时后，这场斗酒随着最胖的庞博的倒下宣告结束，阿妮拉舔舔嘴唇，脸都不带红的。
比尔博、陶瑞尔和还清醒着的几个矮人目瞪口呆。
甘道夫无奈地摇头：“你酒量又见涨啊，维洛迪斯。”
阿妮拉笑着摆摆手，拿起放在一旁的外套。“行了，那你们继续吧，我先走了。”
“你要去哪？”陶瑞尔问道。
“河谷城。”
莱戈拉斯板着一张脸，抱着双臂站在一边，对河谷城的热闹场景冷眼旁观。
其实，莱戈拉斯未必就想一个人坐在这里，看着那些人欢呼庆祝。身边的气氛越是热烈开心，他就越加觉得孤独，只是他也不习惯加入热情的人潮，就只能做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在那边看着，那冰碴一样的眼神让几个大胆的有心想邀请他跳舞的姑娘都退缩了，如此恶性循环……
还是巴德最先发现了孤零零呆在一边的莱戈拉斯，虽然他也奇怪为何密林的王子殿下会请求在河谷城借宿一晚，但对精灵满是感激的他当然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莱戈拉斯的请求，现在把客人晾在一边似乎也不合适，于是他朝莱戈拉斯走去。
进行了一番客气的官方谈话后，论嘴炮技能远不及阿妮拉的巴德对着莱戈拉斯不变的一张冷脸也词穷了，看了一眼狂欢的人群，没抱什么希望的问：“殿下要不要一起来？”
“不——”果然，莱戈拉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来吧。”巴德正想放弃时，阿妮拉却突然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牵住莱戈拉斯的手就往人群那边走。
她牵着莱戈拉斯的力道并不大，莱戈拉斯很容易就把自己的手挣了出来。“你过来干什么？”
“那些矮人都被我喝倒了，没意思，看见这边热闹，就过来了。”阿妮拉说，“别那么冷淡嘛，跟我跳一支舞又没什么。”
“我凭什么跟你跳？”
“因为我来晚啦，现在已经找不到舞伴了。”阿妮拉理直气壮。
莱戈拉斯瞥了一眼一边的巴德。
“巴德先生要跟他的女儿跳呢。”阿妮拉说，看向巴德，“是不是，巴德先生？”
那眼神看似纯良，里面却实在有些内容，巴德后背一凉，连忙点头：“嗯，战争刚刚结束，我确实想多陪陪我的家人。”
莱戈拉斯无语地瞪了他半晌，回头看向笑眯眯地向他伸出手的阿妮拉。
“那么，我是否有这个荣幸和您跳一支舞呢，殿下？”
本来在这样欢闹的时刻，谁会去一板一眼地抠舞步呢，甚至你都可以不用去在意节奏，只要随意地扭动你的身体，尽情地欢笑呐喊，畅快淋漓地享受这一时刻就可以了。
然而莱戈拉斯平常认真严谨惯了，你让他放松下来随便瞎跳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跳，而阿妮拉呢，她跳得出乎莱戈拉斯意料的好，安静时优雅而不呆板，热情时火辣而不放荡，腰肢纤细，眼眉似波。认真跳舞的阿妮拉不像个风风火火的游侠，倒像个教养良好的贵族小姐一般。
这两人精彩而默契的配合将欢乐的气氛推向了□□，人们拍着巴掌吹着口哨大声叫好，不约而同地将阿妮拉与莱戈拉斯让到了中间。
一曲完毕，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觉得莱戈拉斯似乎也没有表面上那么不可靠近，于是竟然有胆子大的人起哄想让精灵唱歌了。
“来一个！”“来一个！”
掌声一阵高过一阵，欢呼声一声接着一声，莱戈拉斯却紧抿着唇，没有丝毫要开口的意思。
掌声渐渐地弱了下去，人群也安静下来，不安地互相对视着。
冷场了……
作为一个精灵，莱戈拉斯的唱歌水平还是没得说的，他也并不是反感这些人类起哄唱歌的行为，无论是在人类、矮人，还是精灵中，这种事情总是经常有的。只是自从密林王后去世，莱戈拉斯的性格日益变得冷漠尖锐起来后，他还真没怎么在人前唱过歌了。
阿妮拉刚才退到了一边，现在担心地走过来，小声问：“怎么啦？不想唱也不用勉强。”
“不是……”莱戈拉斯又不傻，自然是能看出来阿妮拉的一番用心，对此他心怀感激，也确实不想轻易辜负。本来嘛，在这种人人开心的日子，唱一首歌能怎么样呢，可是他却很难张开这个口。
阿妮拉沉吟半晌，试探着问道：“我跟你一起唱？”
“我不会人类的歌谣。”
“没关系，我会精灵语。”阿妮拉拍拍胸脯，信心满满。
于是，在阿妮拉自告奋勇要和莱戈拉斯一起唱歌后，气氛终于再次热闹起来。
人类对精灵的歌曲也并不算熟知，所以两个人只能清唱，阿妮拉和莱戈拉斯对视一眼，同时开始唱——
然后阿妮拉第一个音就跑了，连着把莱戈拉斯也带跑了。
“……还是我自己唱吧。”莱戈拉斯在三次试图把调子找回来但是都失败了后，绝望地提议道。
阿妮拉讪讪地摸摸鼻子，在人们善意的哄笑中退场了。
莱戈拉斯清清嗓子，经过刚才那么一出，现在开口倒是容易多了。
莱戈拉斯唱的是一首在精灵中家喻户晓的儿谣，经常被当做摇篮曲由母亲唱给孩子们听。
虽然是一首很简单的歌，莱戈拉斯却垂着眼睫，唱得极为认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首歌的调子非常舒缓而柔和的原因，似乎连他平日那冷漠的声音都变得温柔起来。
阿妮拉愣愣地看着那样唱着歌的莱戈拉斯，觉得现在的他简直像个小天使一样，无论是他天籁一般的歌声，还是他宁静柔和的神情，都让她油然而生一种感动。
一开始是莱戈拉斯独自清唱，但后来和他一起唱的人越来越多，一些聪敏的小孩子听了几遍就记住了重复的部分，跟着精灵稚气地唱了起来，精灵的营帐那边飘渺的歌声与琴声也渐渐传了过来，与莱戈拉斯的歌声遥相呼应，莱戈拉斯本想唱两遍就停下来的，现在却不知不觉地接着唱了下去。
慢慢的，精灵们的歌声似乎越来越近，人类们也露出先惊后喜的表情，纷纷站了起来，莱戈拉斯疑惑地回过头去。
许多精灵举着用玻璃罩子装着的蜡烛，一边轻声唱着歌一边走进人群中，在队伍的最后是他的父亲瑟兰迪尔，他戴着王冠，似乎一如往常的高大威严，他站在远处，沉静地看着他，莱戈拉斯却突然觉得自己从未离他如此之近过。
这首歌他们整整唱了三遍，直到最后一个音落下，莱戈拉斯看向阿妮拉。
她坐在人群中，微笑着为他鼓掌，眼睛闪闪亮的，像是有星星洒在了里面。
此时已过午夜，但因为精灵的加入，河谷城的欢庆不但没有要结束的意思，反而更加热烈起来。
“来来来，这五杯算我敬您的！”
“哼，不欺负你年轻，你要是把这五杯一口气喝了，我喝十杯。”
“不用！喝酒我维洛迪斯还从来不用任何人让，您要是喝十杯我也来十杯。”
阿妮拉和瑟兰迪尔在那里斗酒，两个人简直杀红了眼，巴德在一边像个老妈子一样苦哈哈地劝阻。别说酒，就是水也没有这么个喝法啊！
最后莱戈拉斯终于看不下去了，阿妮拉要是喝得烂醉如泥，万一明天早上起不来，谁带他去找神行客和伊露丽呢？
“维洛迪斯。”他出声叫道。阿妮拉闻声望向他，看上去神智还很是清醒。
“怎么了？”
“嗯……”瑟兰迪尔的眼神让莱戈拉斯有点不自在，但为了努曼诺尔姐弟，他还是问道，“要不要去跳舞？”
“咦？”阿妮露出意外的神色，来回瞅了瞅莱戈拉斯和瑟兰迪尔，还是愉快地答应了，“好啊。”
跳跃、旋转、踢腿、下腰、腾空、欢笑，莱戈拉斯已经数不清和阿妮拉跳了多少支舞了，只记得自己从一开始地敷衍无奈到后来的全情投入，看着阿妮拉灿烂的笑容心里就不由得也开心起来。
最后一支曲子终于也结束了，阿妮拉和莱戈拉斯保持着最后一个动作定格在那里，微微喘息着，深深注视着对方，他的手还挽在她的腰上，她的手还搭在他的肩上，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离自己如此之近。
甘道夫的烟花在天上绽放开来，分裂成无数小小的光点，一瞬间比天上的星星还要绚烂夺目。
阿妮拉呆呆地看着莱戈拉斯，自从来到真实的中土世界，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开心，眉眼间都是笑意的样子，现在她面前的莱戈拉斯好像终于和以前她认识的莱戈拉斯重合成了一个人，变回了那个温柔体贴、像她爱着他一样爱着她的莱戈拉斯。
头脑一阵恍惚，完全是下意识的，阿妮拉放在莱戈拉斯肩上的手搂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向自己，踮起脚吻了上去。
又是一朵烟花炸裂开来，然后瞬间枯萎熄灭。
阿妮拉的吻落在了莱戈拉斯的手心上。
“……”一阵沉默，莱戈拉斯轻轻将阿妮拉推开，重新变得面无表情。
“抱歉，我大概喝醉了。”阿妮拉不好意思地笑笑，“宴会也结束了，明天还要赶路呢，我先去睡了，你也去休息吧。”
莱戈拉斯无言地点点头，两个人又对视了几秒，同时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