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第七十六章（1 / 1）
我还是瑟兰迪尔。
我在战场上再一次见到阿妮拉时，她正在和一个足有她三倍高的食人妖对峙着，掩护三两个妇女和孩子逃跑。长久的打斗让她灰头土脸，一直高高盘起的头发也变得松松散散的，身上溅满了血点，但看来没受什么大伤。
要是论起蛮力，别说是阿妮拉这么一个女子，就算是矮人族里力气最大的勇士，怕也是无法与这么一个皮糙肉厚的食人妖抗衡的，好在阿妮拉也明白这一点，仗着反应迅速头脑敏捷，东躲西闪，愣是抓住了机会一剑刺进了那只食人妖的心脏，打了一场漂亮仗。
然而，还没等阿妮拉把深深刺进食人妖身体里的剑□□，另一只食人妖就从一堵断墙后探出了头。
我心里一紧，暗叫不好，可是我周围的半兽人也实在太多，一时也赶不过去。
阿妮拉也更加用力地想把剑□□，但她脱臼过的那只手使不上太大力气，努力了半天也没能成功，无奈之下她只能选择弃剑逃跑，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她才刚刚直起身子，那只食人妖就挥舞起棍子，一下就把阿妮拉抽飞出去。阿妮拉的身体狠狠砸到地上后又滑出去一两米才停下，抽搐了一下后，就不动了。
那一刻，我的心都凉了。
刚才那些妇女和孩子的哭喊声却又再次传来。
这些女人和孩子们平时恐怕连长湖镇都很少出，哪里见过这阵仗，早连腿都吓软了，又抱着孩子，怎么跑也跑不快，敌人又到处都是，刚才追在他们身后的那只食人妖刚被阿妮拉拦下，转眼间她们前面又冒出了几个半兽人，举着大刀就朝他们砍来。前有兽人，后有巨怪，有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又吧嗒一下绊倒了，她的母亲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吓傻了，只能尖叫着女孩的名字，吓得浑身发抖，却什么都做不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旋风一般出现，挡在了女孩前面，半兽人挥下的刀就不偏不倚地从她的肩膀一直穿到了肩胛。
那人是阿妮拉！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刚才明显就是奄奄一息了，怎么可能在短短几秒内不但爬起来了，还移动到这里替这个小女孩挡下一刀呢？
然而这还不是最奇幻的事情，阿妮拉现在从头到脚都是血了，她却依然稳稳地站立着，披散下来的头发被风吹得老高，那不算高大的身子此刻就像是一堵坚不可摧的城墙，饶是前面有再多的黑暗与危险，依然一步不挪地将身后的普通百姓们严严实实地护了起来，那双绿眼睛像狼一样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兽人，眼神比剑还要锐利，比火光还要明亮。
她硬生生地把刀从那个兽人的手中夺下后，从自己的肩膀上拔出，反手一刀砍下了那兽人的脑袋。
许是这场面太过骇人，剩下的那几个半兽人对视一眼，竟想逃跑了，阿妮拉怎么会放过他们，动作迅速的像是闪电，转眼间就将那几个兽人和食人妖干脆利落地一一干掉了。
危机解除后，阿妮拉扔下手中的刀，转过去看向那个跌倒的小女孩。
“已经安全了，亲爱的。”她的口气瞬间柔和下来，就像眨眼间换了一个人一样，伸手想把那女孩扶起来。
“……”女孩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阿妮拉伸出手的动作顿住，她看了看满身满手是血的自己，无奈地笑笑，收回了手，对那女孩的母亲点头致意，转身想走。
可还没等她迈出脚步，那女孩却突然冲上来，紧紧地抱了阿妮拉一下。
“谢谢你救了我，大姐姐。”女孩奶声奶气地道着谢，眼睛里还都是泪花呢。
阿妮拉在被抱住时就愣住了，半晌，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才伸手揉了揉女孩的头。
女孩的母亲走上前，脸色依旧是惊魂未定的苍白，阿妮拉安抚地对她笑笑：“让您受惊了，夫人。”
“不，多谢您救了我的女儿。”女人唯一躬身，想了想，从怀中婴儿的襁褓中摸出一朵皱巴巴的干花，“请您收下这个。”
那是一朵橙黄色的太阳菊，即使被风干了也依旧艳丽，像是一个暖洋洋的小太阳，在终年白雪皑皑、没有什么鲜花的河谷城也是难得的一抹亮丽的色彩。
阿妮拉定定地看着那朵花许久，接过，露出幸福的微笑：“那么您的祝福与心意我就收下了，夫人。”
那些女人和孩子走远了，周围暂时也没有半兽人再围过来，于是我朝阿妮拉那边走去。
阿妮拉听见了我的脚步声，回头向我行礼：“瑟兰迪尔陛下。”
“你怎么样？”
“很好啊。”确实，她看上去简直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一脸满足的将那朵再普通不过的干花小心地收了起来。
可是怎么可能没事呢？我满是狐疑地上下打量了阿妮拉半天，确定她不是什么回光返照之类的。
阿妮拉倒被我这副样子逗乐了，但战场上实在不是什么适合开玩笑的地方，她稍微弯了下嘴角便又重新严肃起来：“您也没事吧，陛下？”
“我没事。”我沉声回答，“但是……”
我们两人望着四周遍地的精灵与人类的尸体，均沉默了。
“陛下！”甘道夫又出现了，“派一队精灵去渡鸦岭吧，索林他们应该得到警告。
开玩笑！那些矮人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随便你想什么办法去警告他吧。”我说，“我的族人已经在这片土地上流了太多鲜血了。”
“那我去吧。”阿妮拉和半身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我顿了一下，继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虽然阿妮拉和比尔博·巴金斯都绝不是应该在这场战争中牺牲的人，但我也不会对他们的决定多加干涉。
在我回去的时候，陶瑞尔出现了，她试图阻止我离开，在被我不客气地拒绝后竟然拿箭指着我，说我根本不懂爱。
真是可笑，我正要发火，莱戈拉斯又突然挡在陶瑞尔面前，梗着脖子对我说“你要是想杀陶瑞尔，就先杀了我”。
然后他们两个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这些幼稚的年轻人啊，这就是他们理解的爱情。
像是放些“要杀他先杀我”之类这样的狠话，反正知道我肯定不可能杀了他，然后也不管听到这话的人会作何感想，会不会伤心，就这么跑了，还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感天动地的事呢。
然而他到底是我儿子，安顿好我的战士们后，我总归还是要去找他的。
当我赶到渡鸦岭时，战争已经结束了，据说多亏了阿妮拉拉着比尔博·巴金斯一路飞奔，及时赶到警告了索林他们，不然他们差点就会被埋伏在那的阿佐格给抓住了。然后她和索林一起把阿佐格给干掉了，至于博格，哼，陶瑞尔和索林的那两个外甥可真够没用的，三个人硬是没把他拿下，最后还是我儿子莱戈拉斯爆了那家伙的头。
陶瑞尔和奇力……唉，既然那孩子自己选择了这条路，那以后只要她能承担起后果，我不想管也管不了了，只是莱戈拉斯这次也算是真失恋了。
“我不回去了。”他对我说。
唉，这孩子，还是跟小孩子似的，碰上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或是有什么烦心事，下意识地就想逃避。
“那么你打算去哪儿呢？”
“我不知道。”他一脸迷茫。
我默默地在心里摇摇头。
“去努曼诺尔人的部落吧。”我说，“找一对年轻的姐弟，你应该认识一下他们。”
阿妮拉这时走过来，听见这话一脸狐疑地看着我。
“他们的父亲阿拉松是个好样的，他的孩子们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阿妮拉一脸见鬼了。
“他们叫什么名字？”莱戈拉斯问
“那得你自己去发现。”我气定神闲地回答。
“……”于是莱戈拉斯也一脸见鬼了，不过他迅速反应过来旁边就有一个努曼诺尔人，马上看向阿妮拉。
“啊，我倒确实知道这一对姐弟，”阿妮拉看着我的神色，虽然不明所以，还是回答道，“我们都叫他们‘神行客’和‘过客’。”
“带我去找他们。”莱戈拉斯完全是下意识的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我真想照着他的脑袋给他来一下，好在阿妮拉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她再次看了看我，才答应下来：“好。”
“在分别前，我有些话要对维洛迪斯说。”
“对她？”莱戈拉斯一愣，欲言又止。
“当然也有话给你。”我扭过头去，“你母亲很爱你，莱戈拉斯。”
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在偷笑，阿妮拉。
把莱戈拉斯打发走后，附近只有我和阿妮拉两个人了。
“您这又是什么意思呢，陛下？”阿妮拉疑惑地问道，“我以为您是很反对我和莱戈拉斯殿下交往的。”
“从今以后，我希望你能称呼他莱戈拉斯，而不是‘莱戈拉斯殿下’。”我回答道，“你以后注定会是刚铎的女皇，而莱戈拉斯是幽暗密林的王子，只要人类和精灵间还有来往，我怎么可能将你们两个完全隔绝开来？”
“那您也不需要……”
“莱戈拉斯以前从来没有去过幽暗密林以外的地方。”我说，“而他又太过骄傲，太过冲动，我承认我有点不放心，他需要一个向导，一个老师，一个能保护他的人。”
“这个……向导我还可以胜任，老师可实在是不敢当，至于保镖什么的，”阿妮拉困惑地咧开嘴，“您昨天才说过莱戈拉斯殿——莱戈拉斯不需要我保护呢。”
“嗯，在遇到半兽人哥布林和什么恶棍地痞时，莱戈拉斯确实不需要你保护，必要时他倒是可以保护你。”我开玩笑道，“我说的向导、老师、保护者，是指在他迷惘迟疑时，你可以帮他坚定前进的方向；在他天真犯傻时，你可以陪他体验人情世故；而在他对这世上的险恶与肮脏感到失望时，你又可以让他看到这世界上的种种美好，永不丧失对未来的希望。”
“这、这实在是……”阿妮拉不安地绞着手指，“我确实很希望和莱戈拉斯之间的关系能有进一步发展，但您的要求实在是太……我恐怕不能胜任。”
“你太谦虚了，阿妮拉。”我不以为然道，“如果你不知道要怎么做，那你就什么也不用做，像你平常一样该怎样就怎样好了。你也不用事事顺着那小子，偶尔给他点脸色看也完全没问题。”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阿妮拉苦笑着答应下来。
“不过，先说好了。”我突然正色道，“虽然我不反对你和莱戈拉斯成为朋友，但那也到此为止了，你最好不要试图和莱戈拉斯发展什么其他关系。”
“那您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让莱戈拉斯和我一起走。”阿妮拉小声嘟囔道。
“唉，我现在也算是想通了，有些感情你过度镇压反而会有所反弹，就像陶瑞尔和那矮人之间，我说了那么多，最后有什么用呢？”我叹口气。
阿妮拉的眼睛蹭的亮了：“也就是说，如果莱戈拉斯也喜欢我——”
“那我也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我一字一句地说。
“为什么呢？是因为您觉得我有哪里配不上莱戈拉斯吗？”阿妮拉问，“还是因为寿命的问题？如果我也拥有无尽的寿命的话——”
“黄金大帝法拉松也曾经有过这种想法，并为此远征维林诺。”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最后盛极一时的努曼诺尔帝国被神降罚，因此灭亡了。”
阿妮拉缩缩脖子，勉强笑笑。“我只是假设一下而已罢了，陛下。”她说，“反正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莱戈拉斯也是不可能喜欢我的。”
“你也不用为此灰心丧气，阿妮拉，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优秀的男子，你总能找到真正适合你的那一个。”
阿妮拉笑笑，转移了话题。“可是您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莱戈拉斯我就是伊露丽呢？”她愁眉苦脸地问，“到时我要怎么向他解释呢？”
“莱戈拉斯现在还不了解你，甚至于……对你的印象并不是很好。”我委婉地说道，“如果他知道我让他找的人就是你，他一定会嗤之以鼻的。至于到时候你要怎么向他解释，那就不是我的事了。”
“啊，您倒是乐得轻松，就这样把难题全都留给我了。”阿妮拉抱怨道，“您是放心了，我却要天天忍受一个脾气暴躁，任性冲动，还不喜欢我的小王子的白眼。”
“咳咳，你也不会是白做工啊。”饶是我再怎么厚脸皮，也确实有点不好意思了，“莱戈拉斯本质上还是很善良细腻的，当你们互相了解后，你不会后悔有这么一个朋友的，阿妮拉，而且——”我顿了顿。
“他能陪伴你的日子，比你能陪伴他的日子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