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究竟是谁(1 / 1)
看到来人,宁岫远难言惊讶:“世子?”刚才在宫外与孟昭提及要会会阿寻世子,却不想眼下人就到了跟前。
“是我。”宁楚露齿一笑,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岫远不必孟昭好糊弄,他心思细密,聪慧非常,稍有破绽,不定就能窥破真相。
她眼下,也不知该不该让他知晓。
他落到如今这般下场,皆是因她而起。就连诛杀之令,亦是冥雪借着她的名义下的。想必岫远心中,是恨毒了她。
宁楚还在纠结,岫远已不动声色将她打量了番。那日在猎场已觉此子不简单,而今见面,更觉深不可测。无论是心智、手段、还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可谓炉火纯青,远非她这个年龄所有。唯一说得通的解释,大约就是他是女魔雪娘所伪装。
思及此,顿觉满身不自在,刚才他宽衣她应是一直都在!饶是如此,宁岫远却并没有失礼,抬手整理了下衣衫,举止优雅地作了个请的姿势:“世子深夜造访,必是有要事。不如到外间坐下再谈?”
多少能猜到他此刻的想法,宁楚不禁抿唇一笑,边往外走边道了句:“先生身材不错。”
侧眸,只见宁岫远浑身僵硬,颊边渐渐飘起一缕薄红。完美得体的微笑已然无法维持。顿觉心情大好。
岫远少年老成,凡事最善隐忍,性情最是压抑,过去每每他表现出超乎年龄的风度与忍耐,她就忍不住逗他,让他破功。只是,不想他活得太累。
宁楚走到外间坐下,待得片刻,宁岫远穿戴整齐了才出来。
坐到她对面,见她已自行冲泡了茶优哉游哉地品尝,吃不准她的来意,想到孟昭说言,此女对自己很是关注,不禁心头疑虑重重。试探着问道:“世子既找上门来,想必对宁某已有所了解。且听孟昭说,世子与某乃是旧相识。恕宁某眼拙,实在不记得何时结识的世子。”
宁楚放下茶盏,拖着腮,一脸无辜地瞅着他:“你不记得不要紧,本世子记得你就行。”
这般无赖……岫远不禁愕然,知道问不出缘由,顿了顿,转而问道:“如此,世子此次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只是想看看你。”宁楚眨巴眼睛,答得理所当然,岫远闻言,不禁又是一愣。
宁楚深觉得他此刻有点呆的表情很可爱,不禁莞尔一笑,目光无意转到他放在桌面的手掌上,目光一顿,只见从前指节分明,根根如玉的漂亮手掌,如今变得粗糙不堪,疤痕斑驳,更甚至,有几根手指弯曲变形,不禁心下一揪,下意识地拉住他的手。
岫远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她紧紧捉住不放。
宁楚低着头,紧紧握住他的手,内心的情绪犹如惊涛骇浪般翻腾,无法压制的感情犹如决堤之洪,让她浑身不禁微微颤抖。
孟昭只言片语,她知道岫远受了许多折磨。然而,此刻,才真真切切体会,在她“身死”这段时间,他所受的折磨,远非她所能想象。
“世子?”气氛怪异得令人不安,宁岫远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手试着挣了挣,这次总算挣脱了,不禁暗舒了口气。
“宁公子的手,很特别。”宁楚的嗓音沉得厉害,貌似平静的语调下,是压制到极致的感情。
闻言,岫远不禁怔住,手指微微蜷起,墨玉般的眼眸定定看着她,却只看到她乌黑的发顶,她低着头,整张脸埋在阴影中,窥不清神情,然,那分明似调侃讽刺的一句话,在他却听出别样的意味。
疼惜与关怀。
心,刹那荡起一丝微妙难言的情绪。世人皆道他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脾气更是出了名的好,从不轻易开罪人。然,却无人知晓,那看似美玉无瑕的表面下,隐藏着怎样一颗千呛百孔的心。他不是没有脾气,他只是习惯了隐忍。
唯一能让他表露真实情绪的,只有宁楚。也唯有她,总是轻而易举窥破他的软弱,关心他、疼惜他。
且,他还听出她言中一丝哽咽与自责。为何?素来温和有礼的岫远竟忍不住想要抬起她的头,将她脸上神情看个分明的冲动。
然,他终究还是忍住了,死死地攥住拳头。
“你的腿可还有得治?”心思百转千回,心潮起伏难定,却又见她将目光落在自己腿上,宁岫远眉头一蹙,终于忍不住:“世子究竟是何许人,为何对宁某如此关切?”
宁楚却不回答,自顾自探过身子,伸手却检查他的左腿,柔弱无骨的小手颇为娴熟地在腿上揉捏,宁岫远浑身震颤,当即伸手将她的脸给抬起来,精致如画的面容上一双饱含情绪的凤目顿时映入眼中,愧疚、自责、心疼、悲伤、怜惜、痛苦,各种情绪交汇成河,直欲将他湮灭。
心尖猛地战栗,他的手指禁不住抖了抖,未曾深究,宁楚已然别过脸,挣脱他,起身,身影如魅,飘出窗外。
宁岫远失神良久,才蓦然回神,霍然起身,疾步走到窗边,却只见夜色茫茫。
低头,凝视手掌,指尖犹有余温。“你究竟是谁?”悠长的叹息洒落。庭院寂寂,问风,风不语。
*
翌日,早朝过后,宁楚被召到了长乾宫。
进入大殿时,简少寰正伏案批阅奏折,宁楚给他懒懒行了个礼,他头也不抬地指了指身旁的位置。
宁楚依言坐下,只觉两眼发困。昨夜落荒而逃,后半宿更是辗转反侧,以至于今早差点起不来床。可惜才想睡上个懒觉,却被简少寰给召进宫来。
此刻当然不会有好脸色。
“一脸迷糊。莫非昨夜当贼去了?”简少寰侧头瞥了一眼,话中有话,宁楚权当没听见,眼皮都没抬一下,道:“皇上召见,不知有何吩咐?”
简少寰随手一指:“研墨!”
宁楚眼睛一瞪:“研墨?”敢情叫她来就为了奴役她?
简少寰眉峰一挑:“怎么?不愿意?你纵然是世子,却也是朕的臣子。臣子服侍君王,不是天经地义?磨墨吧!”
“颐指气使!”宁楚撇了撇嘴,虽不乐意却也只得替他磨墨。
简少寰拿起奏折,余光却忍不住瞄向她,只见她一脸惺忪,嘴唇微嘟,模样少了寻日的沉冷,倒多了几分属于孩童的娇憨,心底莫名生出一丝欢喜,嘴角不禁勾了勾。然,转瞬又沉了脸色。
幽深莫测的眼神还在不动声色打量她。她究竟是不是雪娘?虽然皇叔一再申明她就是雪娘,可他着实无法将眼前的孩童与臭名昭著的女魔头联系到一起。
若她并非女魔,如此容色,长大后必然亦是倾国倾城之貌……简少寰发现自己又走神了,不禁暗暗懊恼。
阿寻屡次坏他大事,着实令他恨得牙痒痒。然,却又每每忍不住想要更深入了解此人。
她是男是女?是否女魔雪娘?是否真的精通玄术与傀儡术?正是这样的心思,令他左右为难,近日来更是心烦气躁。这才将她召入宫。
“皇上一直盯着我,我没办法认真做事。”宁楚忽然转头,煞有介事地说道。简少寰的目光停留太久,她想假装不知道都不行。
简少寰感到一丝窘迫,清了清嗓子,理直气壮地回了句:“朕就是要看你是否认真做事。别废话,研墨!”
说罢,将目光转回奏章上。
宁楚气结,埋头狠狠戳了戳砚台。恰好错过简少寰别有深意的一眼。
阿寻,你是魔是仙,今夜,便可一窥真相!
------题外话------
某女:小样,又想使坏?
某皇: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再不交代,朕就要——使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