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菁菁（1 / 1）
我们在一起聊了一整天，晚上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林木把我送到小区楼下。
我问他说：“要不要上来坐坐？”
“不了，赶紧上去吧。”
“太好了，我就客气客气。我走了。”
他笑了笑，和我挥了挥手。
意乱情迷，意乱情迷，够了！我赶紧回过头爬上楼了。
因为楼道的灯坏了，我出门没带眼镜，晚上看不清楚门孔，只好敲门。
敲了半天才有人来开了门，我一看这人很不熟悉。难道？难道是小王子也有外遇了？我思索了两秒钟，刚杀进去，一看连家具都换了。
突然反应过来……进错家门了。
我悻悻地又上了一层楼，进了家门，家里那两位又在吵架。
小王子跟小公主叫嚷着：“你看看你都能干点啥？连生孩子都生头猪。”
小公主生气地怒道：“你孩子才是猪呢！”
“你孩子是猪！”
“你孩子是猪！”
我痛苦地拍了拍他们两位：“你们下次吵架吵你们自己的就是了，不要再捎上我了。”进屋前又添了句，“谢谢你们这么好心护着我啊。”
林木和我打了个电话，说回香港了，古鼓在家和她妈并肩作战。月月滚回台湾还不让我清净，时常一两个电话打过来。
“是连惜夕家里吗？请问唐和月在家吗？我可以邀请她出去玩吗？”
“她中暑了，过几天再说吧。”
在唐和月同学不同的崇拜者的不断骚扰中，我干脆把电话线拔了。
寒假在家呆着无聊，我就回奶奶家了。
一进家门，爷爷就喊道：“你奶奶可想着你了，每天做什么都念叨着你。赶快去找你奶奶。”
“我奶奶在干嘛？”
“在喂王八呢，你姑姑带回来的。”
我走了过去，奶奶嘴里念念有词道：“惜夕啊，来，多吃点儿。”
“奶奶！”
奶奶一抬头，挂着笑脸关心道：“惜夕回来了啊，吃饭了没？”
“还没。”
“奶奶去煮饭啊。”
奶奶去厨房，两只小乌龟就回房间了。我鼓捣了半天，它俩儿都不肯出来。拿起暖壶，壶里的水不是很烫，就往盆里倒。果然，乖乖地伸出来了胳膊腿。
“惜夕，这次考试考得怎么样啊？”
“还行。”
“数学考多少啊？”
我们上小学的时候只学语文和数学，所以奶奶每次问我考得怎么样，都只问我数学成绩。这么多年都成了习惯，她大概觉得我还在上小学，一直在她身边还没离开过她吧。
“139。”
“满分才120，你考了139？”
“不是，高中数学满分是150。”
“那你怎么才考139？你以前不是经常考满分的吗？”
我边喝水边说：“那都是小学的事了吧，而且，好像打我记事儿以来，我也就考过那几次满分啊。”
“对哦，都过这么多年了啊。对了，你爸妈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吧。”
“你怎么一回来就喝水，等会儿还怎么吃饭？”
“我刚才把茶叶给生咽了下去，现在得喝点水泡开是吧，不然浪费了。对了，小姑姑呢？她不是回来了吗？”
“她在楼上。”
“小楠，小姑姑？”
我爬上楼，小姑姑正在打小楠，小楠哇哇大哭着。小楠是我小表弟，还在上幼儿园。
我看到后心疼地问道：“小姑姑，小楠犯什么事儿了？”
“他撒谎。”
“一个小孩子，他撒什么谎了？”
“他不是上钢琴班嘛，本来今天要上课，结果一听说我要回老家，就跑去跟老师说他姐姐快要死了，说要回来看最后一眼。”
我好像是小楠唯一的姐姐吧，于是我一撸袖子，跟小姑姑说：“姑姑你歇会儿，让我来。”
这小娃马上叫嚷道：“我错了，我错了不成嘛。”
我怒视着他：“你说你错在哪了？”
“我错在不该逃钢琴课。”
我义愤填膺地说道：“不对，你错在你该说你妈快死了，要回来看最后一眼。”
小楠委屈地撇撇嘴说：“可是有一次我们在吃饭，我跟我爸爸说好像有人在看我妈，我爸爸说，谁狗屎糊了眼才会看我妈。本来我也想说回来看我妈的，但是考虑到我的眼睛没被狗屎糊住，所以才说了你。”
我觉得这孩子还是非常具有可塑性的，就劝小姑姑说：“小楠不是个坏孩子，你就原谅他吧。”
小姑姑一把抓住我说：“连惜夕，你给我滚！不然连你也一块打。”
“小姑姑，你好歹别跟我动手啊。”说着反手抓住小姑姑的手腕，把她推了出去。
小楠看的一愣一愣的，我笑着说：“小楠，你以后找老婆就要找姐姐这样的，知道吗？”
小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那我也得找个漂亮的啊。”看我要打他，马上嚷道：“我有给你新年礼物，你别打我。”
我突然想起来要送给奶奶的礼物，是我辛辛苦苦折的999个小星星，就跟小楠说：“你等会儿啊，我先去找奶奶。”
小楠跟我一块下了楼，小姑姑还在生我的气。
我从书包里掏出那个装小星星的罐子给奶奶说：“奶奶，给，送给你的。”
奶奶手里拿了一包盐，来回找东西，看了我一眼：“这是什么啊？”说着把小星星都倒到了垃圾桶里，把盐装进了罐子里……
小姑姑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笑起来：“怎么样，连惜夕，有人能制住你了吧。”
“奶奶，这是我给你折的小星星，用了好长时间呢。”
奶奶拿起来垃圾桶，我本来以为她要捡起来，就说：“都脏了，别要了。”
奶奶摇了摇头说：“这是小星星吗？不就一堆纸团嘛，你以为奶奶老糊涂到连纸星星都没见过吗？”
瞬间，我的心啊，碎成了渣。
小楠拉拉我的手说：“姐姐，这个给你的。”
我看就一条小绳子：“这是什么啊？”
“狗链子，本来想送给舅舅的，但是我觉得你刚才那么讲义气地帮我，让舅舅把你给拴住实在有点儿没义气，还是给你自己处理了吧。”
小姑姑笑得更加狂妄了，和她儿子的矛盾瞬间化解。
那个小兔崽子趁机和小姑姑搭讪道：“妈妈，你以后能不能在我书包里多放一包纸巾啊？”
小姑姑把他抱起来说：“怎么？我每次给你放一包还不够用啊？”
“不够，每次我看到其他小朋友吃零食，口水都擦不及。”
“原来你这个小鬼是馋了啊。”
小楠捣蒜似的点头。
看着小楠期待的眼神，小姑姑捏捏他的鼻子说：“好，小鬼，以后我给你放三包纸巾。”
小楠挣开小姑姑跑掉了，嘴里还嘟囔着：“老爸说的果然没错，谁瞎了狗眼才娶这个女人。”
正说着话，听到喊我的声音：“惜夕，惜夕在家吗？”
我跑出去，竟然是小学的好朋友，我还以为她们早忘了我呢。
“洨河、童童，你们怎么过来了？”
“刚才在门口看到你爷爷，你爷爷说你回来了。”
我没话搭话：“怎么样，寒假留了多少作业？”
“没有。”
“这么好啊，我们作业可多了。”
“我是说没有寒假！”
“过年也不放假啊？”
“是啊，我们老师说离家这么近，放什么假啊，就断绝了我们的假期。”
“菁菁呢？”
“她啊，不念书了。”
我吃惊地看着她们：“她不念书了？她以前可是咱们班学习最好的啊！她那么聪明，怎么不念书了呢？”
洨河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失落：“可惜了，念初三的时候因为谈对象，夜不归宿，被学校劝退了。后来就出去打工，之后……”
蛟河说不下去，童童接着说道：“后来出去打工，自己不知道检点，怀了孩子。那个男生很乐意娶她，可是家里不同意。好好的一个姑娘，就毁了。她爸妈带着她去了南方。”
之后我就听不下去了。
我们念书的时候，学校刚招第一届学生，老师和我们特别亲近。我、童童、蛟河、菁菁经常一起学习，也经常在一起玩。菁菁是我们中最漂亮的一个。她长得很白，眼睛扑闪扑闪的，非常漂亮。再加上又乖巧，又懂事，当时老师们都特别喜欢她。
我小时候是一个特别容易受环境影响的小孩儿。当时因为爷爷奶奶特别宠我，所以身上养了很多臭毛病。她们几个人都是特别听话的乖小孩。每次做值日，都比着谁是第一个到教室的，全都以不做值日为耻。我在她们的带动下，每次都不肯落后。所以不但养成了不迟到，不早退的习惯，还特别喜欢做值日。
菁菁就是我们几个人的主心骨，每天老师留了作业，她如果做不完，坚决不肯回家。小时候我最喜欢和菁菁在一起。
我和奶奶说了这件事，奶奶叹了口气说：“这啊，只能怪她父母。你上初中的时候，她妈妈改嫁了，之后就没人管她了。直到她出事，她妈妈差点哭死过去，就和她爸爸复合，走了。人呐，一辈子，福祸都是相同的，享了福，就得受苦。受够了苦，福分就来了。”
我白天一直想着，晚上做梦梦到了菁菁。她还是像小时候那么漂亮，口齿伶俐，聪明活泼。我哭了一个晚上，早上起来，枕头全湿了。
突然想到我自己，吓得好像一下子对林木的感觉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假期林木往老家打了两次电话，我都没接。
一个寒假，昏昏暗暗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