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1）
北方的秋天来得如此声势浩大，到了十一月份，秋叶满满地盖住了校园。
周三是我们组值日，早上我和月月，古鼓，晓娴早早把教室打扫完，就出去帮耗子他们打扫卫生区。
外面风很大，像是要把整座城市都吹翻起来。大家都拼命拉着外套把自己裹起来。
林木看见我们喊道：“你们怎么出来了，风很大。你们女生不用帮忙了，快回去吧。”
大风吹得叶子凯的头发都竖了起来，他大声喊道：“谁说不用她们的，赶紧来帮忙。”
我们一堆人拼命地扫落叶，结果大风轻轻松松就把成堆的落叶吹跑了。
林木站在我旁边问我：“不会很冷吧？”
我抬头瞧了他一眼：“和这么大风做抵抗，你冷吗？”
“不冷。”
一直到上课，我们眼睁睁地看着黄叶纷飞，不得已回教室了。
北方的大风有一种难以言表的美，波澜壮阔，好像可以清除一切忧愁。不管过多久，我始终痴迷着这么有力量的秋风。
不久就是第三次月考。经过前两次的磨练，我的心情已经没有大起大落，可以平静地迎接考试。我知道一中有多少天才，没有盼望一跃成龙。只求这次能再进步一点点，一点点进步就好。后来我用行动证明，我的好心态对我的成绩果然一点帮助都没有。
我看了看白色小条上的成绩单，心里不是失落，而是绝望！这一个多月来，我每天起早贪黑，每天拼命地学习，拼命地追赶，不想最后的结果依然是八百多名。
坐在窗边，看着窗子上挂着的在秋风中摇曳的爬山虎的叶子。风从窗子吹进来，连带着冷空气。班里依然嘻嘻哈哈，大家都在热烈地讨论着班里的第一名，班里的第二名，大声讨论着自己进步了几百名。声音如此恼人。
我很坦白地承认，我很在乎成绩。从小到大，我所感受到的就是，成绩好的人可以得到尊重，可以得到老师的亲赖，可以得到虚荣心的满足。可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我的努力也许会被说成笨，我的在乎可能被别人说成急功近利。我的心像是陷入了无限的深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如何改变。
“惜夕？”林木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使劲儿把眼泪挤回去，想留下最后的尊严，笑着说：“怎么了？”
“你没事吧？”
“没事啊，反正也不是很在乎这些东西。”
“你跟我出来一下。”
我不耐烦地说道：“你有事吗？”
他根本不理我的厌烦，把我拎了出去。
“心里难受就哭吧。”
我瞪着眼睛，把眼泪圈在里面：“干嘛，我又没那个脆弱。”
“我们这么年轻，不可能事事成功。”
“可是我很努力很努力啊！别人在睡觉，我就爬了起来；别人在看杂志，我在背单词；别人在吃饭，我用两分钟吞完一个饼，跑回来继续写作业。”我的声音越来越来，眼泪哗啦全流了下来。
林木不做声，我在一旁哭了好久。年级组长走了过来，看了看我，问林木说：“怎么了？”
“没事，谢谢老师关心。”
“别谈恋爱啊，让校长看到事儿就大了。”
我一听这个，腾地火儿就上来了：“你们这些老师有病吧？动不动就不要谈恋爱，谈恋爱，你们脑子里面整天都装点儿什么。”
林木赶紧捂着我的嘴：“老师别生气，她这次考得成绩不好，心情有些烦躁。”又和我说：“赶紧给老师道歉。”
我瞪了他一样，挣开他的手，坚决地说道：“我不要！”
年级组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林木：“行了，成绩不好就好好反思反思，哭过了就去努力吧。”
这样我心里反而一下子没了底气，心里更加忐忑。
我和林木沉默地回到教室，他拿起我的卷子：“行了，老师不会在意的。好好看看卷子吧。”
过了两天，我心里过意不去，特地去找了年级组长一趟。
“高老师，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对得起了，也是我误会在先。”他让我坐下来，接着说，“以前我也不是特别反对高中生谈恋爱。我家闺女以前就是一中的学生，成绩本来一直在年级前十，后来谈了对象，成绩一落千丈。我啊，心里难受，连自己的亲闺女都管不住，你说我凭什么管你们。
你们不知道，我是多害怕你们再走她的路。男孩子还好，女孩子一谈恋爱，什么学习的心思都没了。你们这些孩子啊，我不是说你们成不了，而是你们太年轻。人这一辈子太长了，说实话，你们小孩子的心思谁没经历过，只是你们这么小，自以为什么都懂，其实经历过什么？净做些对家里，对老师不负责任的事。”
我默默地走出办公室，心里乱糟糟的，也说不清为什么。我们学校周六的晚自习可以选择请假，可上可不上。所以我就请假回家了。吃过晚饭，小公主和小王子默默地洗了碗筷。我回屋把门锁上。一直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秋风从窗子吹来，有点儿冷，又有点惬意。
“惜夕，你电话。”
“谁啊？”
“你同学。”
我没好气地跑了出去：“谁啊？”
“我，林木。”
“有事吗？”
“你今天没事吧？”
“没事，死不了。”
“我去找你，出来聊会吧？”
“不要！”我直接挂了电话。
回屋后，心里琢磨着，我神经病吧，我在干什么啊？
觉得愧疚，我拿过来小王子的手机。又从书包里翻出来记事本，找到林木的手机号。发过去一条信息：对不起啊，心情不太好，回去一定不会再这样了。
恩，我了解。你在家好好休息休息。成绩这种东西，不是一蹴而就，所有人的理解力，考试能力，都是慢慢练出来的。我上初中的时候刚从香港过来，因为教育体制差别挺大的。而且我的普通话不是特别好，对考试也很不适应。刚开始特别失落，总是考得很差。后来努力了很长时间，成绩才渐渐上去。
林木是香港人，上初中才回到X市。
看着窗外，今天的月亮竟然这么明亮。
我打电话过去。
“你今天也没上自习啊？”
“恩，很多住校生都没上，我就回来了。本来有点担心你，想去找你。你现在没事了吧？”
“我能有什么事啊，从小到大受的打击多了去了。我问你哦，你当初刚来X市的时候，害怕不害怕？”
“我爸妈一直在这，我倒不是很害怕。本来我在香港算是优等生，来到这之后，成绩很差，挺失落倒是真的。我就是那时候认识耗子的，他当时一直是全班前几名，除了有点缺心眼，其它都挺好的。一直帮我，鼓励我。说实话，我真的挺感激他的。”
“所以你是因为受他影响，对每个人都这么好？”
“我只是觉得帮别人很开心，如果别人能像我一样，为此而受益，那更好了。”
我想起了我上初中的事儿，也和他聊开了：“我小时候在农村跟着奶奶长大，刚回市里的时候，特没见识，当时挺多人瞧不起我的。我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就是，当时我没带水杯，又口渴。我同桌用的是保温杯，她不让我用那个盖子喝水。我按开上面那个按钮，仰着脖子往嘴里灌，洒了一身水，惹得特别多的人看我的笑话。
古鼓当时特别厉害，市里大大小小的武术比赛，基本都是一等奖。当时班里的女生不敢惹她，她凶了我同桌一顿，吓得我同桌再也不敢和我说话了。后来我们找老师调了座位，就成了同桌。她跟着我爸学功夫，怕我再受欺负，就每天逼着我跟她参加集训。”
“你不是会用皮筋儿吗？”
我四岁的时候被送回了农村奶奶家。在农村的好处就是，不用天天在教室里度过。我们小学的条件很差，破旧的屋子里只有几块用砖头支起的很长的木板作为桌椅。如果不下雨，我们基本都是在学校后面的树林里上课、学习。如果下雨，我们基本都是在教室里面淋雨。林子里，蛇虫蚁兽、花草果木什么都有。写完作业，我们把小板凳扔在一块，就在林子里撒丫子地玩。只要我们好好学习，老师什么都不管。
那时候班上比较厉害的男生能用弹弓射下树尖上的柿子。我不想每次都求着他们帮我打柿子，就嚷他们教我做弹弓。做弹弓虽然很容易，但是射柿子却不是那么容易。不但只能射到连着柿子的树枝，还要能及时接住落下来的柿子，不然就会被摔得稀巴烂。最开始不知道射烂了多少橘得发亮的熟柿子。好在在农村那么多年，百步穿杨，熟能生巧。
夏天，奶奶会在院子里洗衣服，我就围着她团团转，蚊子围着我团团转。我喜欢随手从墙边的麻袋里抓麦粒用弹弓打蚊子。刚开始奶奶还会骂我，可是时间久了，我真的能打死一连串的蚊子了。到后来我可以用绑头发的皮筋儿，卷着麦粒射死嗡嗡的飞虫。这件事情足以说明，我真的浪费了很多粮食。
我把思绪抓回来，说了道：“不敢用，我胆子特小，怕伤着人。我们班有女生把我拉出去，吓唬我。我就真的被吓得连话都不敢讲。现在想想，当时真怂包。”
“也不能这样讲，你是本性善良，不然那些女生下场一定不好。”
我突然想起另外一个女生：“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你可以不回答我。”
“你问吧。”
“不许生气，不许讨厌我，不许不理我。”
“绝对！”
“经常给你写信那个女生和你什么关系啊？”
“她啊，她以前是我同桌。”
“那现在呢？”
“好朋友咯。”
“仅仅好朋友？你对她没意思吗？”
“只是好朋友，你怎么会想到那一层？”
“没啦，随便问问。我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因为我们女生嘛，就在宿舍，大家经常会小小八卦一下。然后就……我偶尔也会听一下。感觉班上挺多女生喜欢你的，你有喜欢的女生吗？”
“我啊，喜欢的女生啊，有吧……已经好几年了。”
我吓得差点把手机丢到地上：“妈呀，你这么早熟啊？你不会是因为躲那个女生才从香港来X市的吧？小学？小学吗？”
“不是！不讲我了，说说你吧，你呢？”
“我啊，我，好像都没怎么和男生接触过。”我想了想，“不知道，应该没有。”
“连惜夕！我手机呢？”突然听到小王子的吼叫，我赶紧捂着话筒说，“不聊了，明天见。”
“明天见，晚安。”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赶紧删了信息，删了通话记录。
“给给给，不就用用你手机嘛，多大个事儿。”
和林木聊了半天，心情好了不少。整顿心情，重新开始。
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说我笨也好，说我急功近利也好，我都确定我要继续努力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