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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玫接到顾柏半夜打来的电话时已经是一星期之后。
财经新闻网站铺天盖地全是惇越的新闻——现在这个时代,顾柏能把所有负面消息压下一星期已经是极限了。
顾柏急急忙忙通知她:爷爷住院了,赶紧回来。
半夜三点,顾玫火急火燎地起床订机票。
沈霖从衣柜里拿出行李箱说,“我跟你一起回去。”
平行说顾玫当然希望他能陪着一起,但不现实,“你才答应周牧要留在公司的……”
“事出突然。”沈霖说,“你哥现在估计已经焦头烂额了,周牧比他的情况肯定好点。”
顾玫迟疑了一下,将订票数量设成两张,“七点半的飞机,六点半出门,还有时间收东西。”
“没事的。”沈霖不慌不忙地把顾玫的衣服、化妆包都收进箱子里,安慰她说,“有顾柏在,你爷爷不会有什么事的。”
顾玫蹲在沈霖面前,拉住了他叠衣服的手,“我害怕……”
“去画个妆。”沈霖摸了摸她的脸,“你爷爷要是看见你脸色这么难看,肯定得以为我没照顾好你。”
顾玫还是握着他的手低头不说话。
“你爷爷没事的,放心。”他站起来一脚跨过箱子去抱她,“有我在,你放心。”
顾玫一路都心绪不宁,在飞机上既睡不着也吃不下东西,一直靠在沈霖肩上昏昏沉沉的。
出门时她只胡乱啃了两口面包,又吃不惯飞机餐,胃里空着泛酸,还不知怎么着有点晕机。沈霖找空姐拿了点水果和药,硬是哄着她把东西吃了,稍微缓了半小时她才好一点。
到医院时是下午两点,顾玫一见站在走廊上的顾柏眼泪都要落下来了,顾柏说,“爷爷昨天夜里血压突然高起来了,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他半夜一直念着要见你,所以我才给你打电话……把你吓着了吧?”
说着,顾柏向沈霖望了一眼,“你们去陪他说说话吧,我还要回公司。行李箱可以交给我,我让张叔帮你们送回去,省得麻烦。”
“股票的事……”他顿了顿,走至沈霖跟前说,“晚上有空谈谈吧。”
顾玫本来已经大步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又脚步一顿,转身看了看沈霖。
他跟在她后面,一丁点抗拒的表情都没有,可她忽而想起了汪婉玲,想起了他床头柜上搁着的旧书。
然而她的思绪只是刚闪过,沈霖已经先一步拉着她的手走入病房,姿态坦然,脚步沉稳。
“爷爷。”顾玫冲着床上坐着的顾老爷子喊了一声,老人家正在拆一袋酥糖,见她来了忙招手,“我都让你哥过两天再通知你了,你怎么这就回来了?来——来坐,你伯伯前两回老家给我带了点特产。你尝尝,爷爷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顾玫牵着沈霖的手没放,“爷爷,这么大个人站这,你怎么不问问啊。”
“问什么,我认识他!”顾老爷子略微端详了一下沈霖,笑着说,“比杂志上的照片看着俊些。”
“顾爷爷。”沈霖话音刚落,顾老爷子立刻露出一副不满意的表情,沈霖忙改口喊,“爷爷。”
顾老爷子应了一声,笑得眯起了眼,“年轻人有出息啊,我翻财经杂志总看见你,霖则的名声这两年也越来越响了。赶飞机赶得辛苦吧?过来坐。”
顾玫拖了把椅子坐到病床前,拉着顾老爷子的手问,“爷爷,医生怎么说的?”
“没事没事,赵主任说今天就能出院了,昨天降压药忘吃了,不然也不至于……爷爷都这把年纪了,一年到头常往医院跑是难免的,用不着担心。”顾老爷子叹气,“瞅瞅,你这眼红的,没睡好吧等下午我出院了,一起回去吃顿饭,早点休息。”
沈霖在沙发上坐下,目光自然落在了电视机的指数行情上,下午一点半时惇越就又跌停了。顾老爷子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没说话。
顾玫一把拿了遥控器换了台。
“小玫啊,你去给我买点茶叶回来。”顾老爷子把杯口倾给顾玫看,“这医院的茶没法喝,全是茶沫,一点味都没有……”
顾玫无奈,“行行行,我现在就去买。这酥糖你少吃点啊,太甜了,爷爷你血糖也要控制点。”
沈霖起身,“我去吧,你在这陪爷爷。”
“你人生地不熟的,让小玫去吧。”顾老爷子拦下他,“还怕她丢了不成?”
沈霖心领神会,又对顾玫叮嘱了一句,“顺道买点吃的回来吧,你就早上吃了点面包,不饿吗?”
“对啊——你一上午尽跟我折腾了也没吃什么,回头该胃疼了。你照顾爷爷,我一会就回来。”顾玫不耽搁,转头就走,沈霖走到床前,在顾玫刚刚的位置坐下。
“沈正英是你父亲。”顾老爷子此刻笑容全,沉沉地叹了口气,“前两年我去过一次你父亲墓前,不巧碰上你母亲……她还是恨我。”
沈霖坦言,“我也恨过您,至少我父亲刚去世时,非常恨。”
“我确实对不起你们……”顾老爷子往枕头上一靠,脸上的皱纹因颓然的表情而显得越发得深,“你父亲是个好人。”
沈霖的眼里泛起一丝苦笑的神色,“爷爷,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是啊,去过去的事了……”顾老爷子感慨着摇头说,“有件事估摸你早听说过,小玫的父亲是被我赶出门的。他走时我什么都没让他带,所有公司股份都一律转回到我名下,如今他做了点小生意,说不上赚钱,平平凡凡普通人一个。当年我下决心要赶他出去的时候,没人理解,他又不是作奸犯科,至于搞得要断绝关系这么严重吗?他们都没懂,我把他赶出去,是在帮他。”
“三十好几的人了,仗着手里有点钱,成天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厮混,结婚了依然不收心,又是出轨又是离婚,虽说他心里确实有些委屈,但半点责任心都没有太说不过去了,一点没替两个孩子着想……”
“总活在我的庇护里,他迟早是个废人,不如让他过自己的生活去,他能自在些。”
“外面的人总喊我企业家,其实我这辈子的心愿很简单,就是想把孩子们照顾好。”
“半年前我瞒着所有人在东山上置了块墓地,风水还行,周围住得也都是些从前的老朋友,没准搬过去还能凑成一桌麻将。你也不用忌讳这个,是到年纪了,我自己心里清楚……往后啊,我估计得常住医院了,也许每两年就该到时候了,我最放不下的还是小玫。”
“顾柏做事稳当,性格沉得住,从来不需要我操心,小玫是个女孩……”顾老爷子说,“她母亲出车祸去世,父亲又被我赶出门,打小就没有父母疼爱,你说我老思想也好,我只希望她能嫁个靠谱的、能照顾她的人。”
“你父亲的死,我有一大半责任,我愿意偿还……但我不希望小玫受一点委屈。”
沈霖前倾身体,双手交握在膝上,耐心地聆听完这一番话,默不言语地点了点头。
半晌,他只说了三个字,“您放心。”
老爷子还是在医院呆不住,下午医生刚检查完说没大碍了,他说什么都不肯再留一晚,一定要出院。
顾柏顺着他的意,五点没到就亲自过来接,徐嫂早做好了一桌的菜等他们,进门就闻见一阵香。
孙女婿头一回上门,老爷子虽然不能喝酒,兴致还是高,把十年的珍藏都拿出来了,撺掇着顾柏跟沈霖喝上一杯。两个人都是正经百战的主,谁把谁喝倒都不可能,也就浅酌几杯是个意思。
老爷子在医院时就累了,随便吃点东西就上床歪着了,顾玫前一晚没睡好,懒得跟他们干坐,自己上楼卸妆洗澡。
客厅里就留了顾柏和沈霖两个人。
顾柏打开电视,直接就是财经频道,新闻主播正用波澜不兴地语气报道今天股市的大跌。
沈霖问,“惇越的情况怎么样?”
“不怎么样,被查上门了,今天下午所有审计资料都被全部搬走,停牌处理。”顾柏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我今天一天手机都没开机,爷爷住院的事也有人传给了媒体,今晚估计就会有报道了。”
沈霖淡淡笑了,“上市公司一有问题就是这么鸡飞狗跳,习惯就好。”
“我找人查了这次幕后推手是谁,完全不出乎意料,要不是爷爷总念着几个叔叔伯伯的旧情,这几个老家伙早几年就已经被我收拾了。”顾柏对沈霖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不过你肯定心里有数,能掀得起这么大的风浪,单凭几个老人家是没这个本事的。”
沈霖抬眼,“有话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