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chapter.33(1 / 1)
这是入冬的第一场雪。
沈霖坐在空无一人的会议室里,把百叶窗全部拉上去,坐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外面漆黑的雪景。
前两天是圣诞,周牧特许职员们在公司里添了两颗圣诞树,一颗摆在前台,一颗摆在会议室里。前台姑娘一直念着说顾总监还没回来,在树顶上拿玫瑰花绕了一圈花环,点上灯之后红绿相错,煞是好看。
沈霖从烟盒里抽了支烟衔在唇间,打火机的火光忽闪,淡青色的轻烟在室内飘散缭绕,一口甘苦的气息直入肺腑。
女人啊……
真是难琢磨,顾玫这一去就不回来了,前一阵给她打过两次电话,一谈近况乐呵得不行——没了他照样过得有滋有味。
周牧推了会议室的门,一手搭在门把手上对沈霖喊,“走啊,吃饭去。”
沈霖把烟头掐灭,拿起了他搭在椅背上的黑色大衣,“你不都走了吗,又折回来干嘛?”
“林总放我鸽子,我良心发现回来请你吃饭。”周牧冲他招手,“赶紧的,我车就停在楼下没往车库进,贴单了你负责。”
沈霖出门时把总闸拉下,跟着周牧走出公司,“你是不是发现自从离了婚,晚上没应酬都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时间了?”
“偶尔吧,可没应酬的日子还是少,要是没离婚,就这小半年忙得……”周牧没往下继续说,转移了话题,“顾玫还有跟你联系没?”
“她?她什么时候跟我联系过,都是我联系得她。”沈霖悠悠地自嘲,“她才想不起我。”
周牧直摇头,“哎,折腾来折腾去,咱两还是孤家寡人……”
“沈霖。”周牧问他,“你就没想过去把顾玫找回来?”
“找回来?”沈霖眉头微微拧起,沉默了会之后却说,“不找,我跟她说过我会等她,她要是在乎,自己会回来的。”
走出写字楼大门时,他又说,“何况公司最近的情况你也清楚,我能走得掉?”
周牧耸肩,“你一个大情种,公司什么情况你走不掉啊?顾玫在你眼里比天都大,她一句话,让你把公司拱手送人你肯定都不眨个眼就答应。”
“怎么可能。”沈霖抿唇淡淡地笑,“这么大责任在肩上,能是说卸下就卸下的?”
周牧上车时给自己点了根烟,拉着安全带问沈霖,“你老实跟我说,最近行情这样……你晚上睡得着觉吗?”
“睡不着。”沈霖靠在座椅上,张口打哈欠,“不光你我睡不着,现在这个点数,除了散户之外都睡不着。”
“现在这个市场,简直就是一根绷得紧紧的弦,实在有一天得断。就跟把剑悬在头上似得,落不下来的时候成天忧心忡忡,落下来了又必死无疑。”周牧把车窗降下来一半,向外掸了掸烟灰,“难啊,真想清仓不玩了,又怕这剑老掉不下来,白白错失收益。”
他感慨,“现在这钱是太难挣了。”
沈霖疲惫地半阖着双眼,心想要是顾玫还在……
他至少有个依靠。
元旦一过,年关就近了。
外面天寒地冻,雪下了好几个星期都没停,小区门口不知谁堆起了几个似模似样的雪人,很有意思,可惜顾玫看不见。
临近春节,所有人都空前紧张,市场内资金流入减少,而流出与日俱增,一旦支撑不住现在的高点位,谁晓得这个年还能不能过得安稳。
好在,节前最后一个交易日三点整,平稳收市——全公司都爆发出一阵掌声。
周牧松了一口气,“放假吧,赶紧放,我都不想在公司继续呆下去了。”
沈霖临走前去了趟决策部找徐容。
徐容的父亲跟他父亲是挚交好友,早年一起共事过,所以他跟徐容打小就熟,要不是他父亲意外去世,徐父未必会移民去了国外。
前两天他母亲还提起了,说都有五、六年没见过徐容,让他一定把徐容领回去吃顿饭。
徐容买的是后天的一早的机票,赶巧今晚能聚一聚。
然而他踏入决策部时,只有颜絮一个人在整理东西。
“徐经理下楼拿东西去了。”颜絮埋头把抽屉里她需要带走的时候拿包装起来,只淡淡扫过了眼沈霖,“沈总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沈霖在沙发上坐下,“没事,我约了徐容一起吃饭,在这等等他。”
颜絮收完东西,踩着高跟长靴走到沈霖跟前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他向她微笑示意之后,她就转身走了,没走两步便脚步一顿,又转头问他,“你知不知道德远资管的李亨在追顾玫?”
沈霖的表情一怔,她便笑了,“八卦杂志上看来的,也许只是空穴来风。”
她说完就走了,没等他做出任何回应,徐容拎着两盒燕窝、阿胶回来时,沈霖已经走到窗前,盯着白茫茫一片的街景不知在看什么,“怎么,楼下有美女?就是真有美女,你这三十几层能看见脸吗?”
沈霖收回目光,转而看向他手里的东西,“这什么?”
徐容说,“托人买了些补品,送给阿姨的,我妈平时也吃这些,她说女人上了年纪得注重滋养调理。”
“你这话跟我说说就行了。”沈霖推了推眼镜,意味深长,“见着我妈,什么老啊、上年纪的话一概不许提,一提她就能跟你急。”
“行了,我懂!”徐容把他的公文包一拎,“赶紧走吧!雪天路不好走。”
沈霖跟在他后面出门,想了想,添了一句,“顾玫的事也不许提。”
“啊?”徐容起先没反应回来,然而很快心领神会,“哎!你妈要是到今天还咽不下这口气,你跟顾玫肯定得完,旧仇难断啊……”
旧城比市里的雪更深。
大院门口的空地没人扫雪,车轱辘轧在上面都感觉往里面一陷,沈霖花了不少时间把车停稳,徐容已经先一步进门了。
汪婉玲见了他比见着亲儿子还高兴,拉着他往餐桌上坐,“我一早就让沈霖带你过来吃饭,他老不肯,说你过来一趟太麻烦了……”
“不麻烦,就是平时太忙了,总抽不出时间。”徐容面带笑容,“阿姨您越活越年轻了啊,这脸上怎么能一点皱纹都没有?大牌护肤品没找您做代言太可惜了,明星的照片都是P出来的,您这皮肤才是货真价实的吹弹可破。”
赵姨把刚出锅的红烧肉端上来,笑得眼都眯成了一条线,“这孩子太会说话了,出门在外肯定吃不了亏。”
汪婉玲把徐容带来的东西转交给赵姨收好,瞥了眼正往餐厅走的沈霖,“是比闷葫芦强点。”
“我怎么就成闷葫芦了?”沈霖把大衣挂好,迈着大步走上前,“嚯,这么丰盛,赵姨辛苦了啊。”
“不辛苦,我再炒两素菜就能吃饭了,你们都坐下先吃吧,忙了一下午肯定饿坏了。”
汪婉玲给徐容夹了一整碗的菜,笑着感慨,“不服老不行了,眼看就要六十了。我头一回见你时,你还在你妈怀里哭得一脸花猫似得,这一晃,都是要奔三十的人了。你父母还好吧?”
“都好,我妈说她想回国一趟,来见见您。”徐容说,“我父亲说等今年夏天陪她一起回来,顺道去给沈叔叔坟前上柱香。”
“你父亲太有心了。”汪婉玲神色微微黯淡,却依然保持笑容,“当年要不是还有他在公司强撑局面,沈霖年纪轻轻的,根本料理不来这么大的事。买墓地、出殡、还人情,琐琐碎碎都是你父亲帮的忙……”
徐容宽慰她,“阿姨,以我爸跟沈叔叔的交情,您说帮忙可太见外了。我爸都说了,他能有今天都是靠沈叔叔提携,人不能忘本。”
汪婉玲眉间惆怅,“……这大过年的,两家人本应该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饭才对。”
“妈。”沈霖给母亲夹了两只大虾,“尽说这些做什么……”
徐容面有难色,委婉地说,“何况一转眼,都要九年过去了,沈叔叔的事是意外,谁都不想的。”
“怪我怪我,大过年的,扯这些没意思!”汪婉玲站起来往厨房走,“对了,冰箱里还有我前两天亲手包得饺子,我去下一锅来,徐容小时候最爱吃我包的饺子跟馄饨了。”
趁沈母走远,徐容拿手肘捣了捣沈霖,“你妈这么揪着以前的事不放,你居然还敢跟顾玫在一起?”
沈霖很淡然,“说不定船到桥头自然直。”
“你这乐观得太莫名其妙了,我感觉你妈真是咬牙切齿得恨,就是表面上风平浪静不肯表现出来而已。”徐容拍了拍他的肩,凑头过去跟沈霖说,“我好同情你,顾玫现在还不一定能被你拿下,你就得操心接下来婆媳关系这道坎……人生hard模式在你这体现得淋漓尽致。”
沈霖不言不语地给自己倒了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