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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迷雾重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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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了,桂宫凄迷,四下寂静无声,武当山也已沉寂,更无呼吸。却是后院厢房,一盏灯火摇曳,人影晦暗不明。屋内人影狭长,正坐于烛下,手中拿着一本书,似在阅读。门外已有人走了上前,抬起右手,轻敲门扉。

里面的人,忽而停止动作,询问:“阁下是谁?”

门外人答:“天山门下,凤凰朱鸟是也。”

屋内之人回首,道:“阁下请进。”

凤凰公子推开门扉走入屋内,楚胜天手中的书已放下,正蹙眉看定来人。

有人脚步极轻,轻如蚊蚋,游走于厢房屋脊,他静立远处,发丝飞扬,微暗月色下的脸,表情晦涩,他好像在笑,又似笑非笑,恍如幽灵鬼魅,令人捉摸不定。

凤凰公子于楚胜天对面坐下,抬手作礼,道:“在下见过前辈。”

楚胜天微微一笑,抬手,道:“阁下不须多礼。敢问阁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凤凰公子也是笑了,颔首,道:“前辈可曾听说天山派?”

楚胜天略微思筹,道:“自然听说,不过天山派行事极为诡异,已多年不问江湖之事,吾也甚是奇怪。”他说着,已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凤凰公子一双秀目,流光闪烁,道:“我们自是不管武林之事,不过有件东西确实非要不可。”

楚胜天面色一秉,抬眸,追问:“又是何物?”

凤凰公子默默笑了,道:“此事乃我天山派机密,在下不便透漏。在下只能告诉前辈,此物与霸天剑、霸天剑谱息息相关,我天山派如要寻得此物,必然先取霸天剑、霸天剑谱。”

楚胜天面不改色,不动声色,道:“本人并不关心天山派之事,也不关心霸天剑或是霸天剑谱。若是阁下与吾所说之事如此有关,吾只能奉劝阁下早些离去,不必浪费时间。”说话间,楚胜天目光已落在书本之上,不再言语。

凤凰公子面色和气,一双玉手却已紧握,指尖也已嵌入肉中,他堪堪抑住怒火,转身离去,门扉也被重重带上。楚胜天却像是根本不曾在意,连头也未曾抬起。他本就不是贪恋功名之人,这武林,若有一人说的上正义凛然、不偏不倚,便非他莫属,只不过这样的人,也盗憎主人,荆棘满地。

笛声萧瑟,若有似无,余音袅袅,清远悠长。这笛声,如此诡异,仿佛恶鬼诉说千万痛楚,又仿如绝世孤尘三千风景不在。这本就不是一首曲调,因天下没有这般曲调,毫无章法,诡异之极。一人站在屋顶,双手执笛,清风送音,风起衣乱,三千绯色凌乱,这人带着一张鬼面,红色巨目,青色獠牙,而他,如沐月华,仿佛地狱中走出的幽灵,虚无缥缈。

他已飞身院中,四下寂静无声,只有笛声悠扬。方才还在房中看书的人,也已走了出来。楚胜天步履蹒跚,半边身体倚在门扉,以手护心,呼吸也已急促。他的心脏跳动的厉害,人也昏昏糊糊,眼前事物也已模糊不明。他的声音依旧镇定,仿佛未受任何干扰,他道:“谁人在此?”

可无人应答,不过一阵脚步声聂然而至,又有一人飞身院内,此人一身粗布长衣,发丝披散,头发也已打结,虽不修边幅,却又英气勃发,他肩上扛着一柄环首刀,刀在月光下冷光森然。他右手扛刀,左手扣住上臂,一副慵懒模样,嘴角带笑。

又是一阵脚步,脚步极轻,仿佛踩在云上,不仔细聆听,居然听不到一丝动静。这人已站在屋脊,腰间挂着一柄铁环,环刃于蟾华间有冷光闪过。他不过立在原处,并不说话。笛声依旧,四周极暗,已看不到一丝光亮,月光也被乌云遮蔽。楚胜天已满头大汗,一手护心,一手捂头,他已手脚无力,却在强自硬撑,他的头疼得厉害,简直可以说是头痛欲裂。他的心脏跳得厉害,就像是要蹦出胸膛,可他的身体却根本不听使唤,大脑发出指令强迫着自己朝声源走去,仿佛不追逐那阵笛声他就无法存活,他已入魔太深。

他的身体出自本能,朝笛声而去。黑暗中,没有人声,更没有任何声音。不过一道剑光闪过,有人持剑飞身上前,剑刃直逼吹笛之人,吹笛的人往后退去,右手持笛,左手用力一捻,食指无名指已夹住剑锋,剑虽锋利,却伤不得这人分毫。

月光升起,四目相对。持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吴不语,吹笛的人带着面具,吴不语看不清他面下情绪。这人左手又是一掀,力气大得吓人,吴不语踉跄着朝后退去差点栽倒。只不过瞬间,一道红绸由吹笛人衣袖飞出,迅速缠绕上吴不语,红绸宛如毒蛇死死缠住他,将他拉近吹笛之人,两人距离不过一尺。吹笛之人左手扼住吴不语喉头,这双手漂亮白净,又宛如死神之手,残酷杀伐,毫无仁慈。

他笑了,笑声轻盈,好似银铃,他道:“我倒小看了你,没想到你居然不受迷魂大法控制,也好。这样确实挺好。”吹笛之人又是一笑,再道:“我饶你一命,你也好带个口讯。”他说着,用力一扼,吴不语已喷出血来,“你下山去吧,趁我改变主意之前。你知道,我要你找的是谁,你很聪明不是么?”

吴不语已倒在地上,再无还手之力。他的双手握成拳状,只能睁大眼睛看着楚胜天一步一步离去。吹笛的人已走远,肩上扛刀的人也已走远,方才屋脊之上一闪而过的人影也消失不见。他的胸口激烈起伏,又喷出一口血来。他已经站起身来,朝山下走去。此夜有月,却无星辰。

吹笛的人,三千绯色飞扬,笛声连绵不断,他反身后退,走得极慢,因为追逐笛声之人,也走得很慢。扛刀的人,走在他身边,并不言语,只是默默跟着,脸上一贯倨傲不羁。另有一人,飞身树冠,紧紧跟随在侧,三人之间,虽不言语,却又心有灵犀,宛如一体,行动如此一致、和谐。

吹笛的人在走,终于退到一处空地。笛声袅绕,不绝于耳。楚胜天也跌撞着走上前来,他的一双手掌已经磨出血来,膝盖也已磨出鲜血,可他却像浑然不知,目光呆滞,不过看定前方,嘴角哆嗦,似在说着什么。笛声戛然而止,四下又是万籁俱寂。扛刀的人已走到吹笛之人身侧,笑了,道:“代教主果然身手了得,属下实在佩服之极。没曾想,一代高手楚胜天也逃不过迷魂大法,只不过,在下却是不懂了。”他说着,眼神慵懒,挑眉笑了。

吹笛的人,已取下面具,一张容颜,倾城绝世,苍秋已然笑了,追问:“不懂什么?西天王。”他说着,又嫣然一笑,天下粉黛皆失色。

西天王道:“方才那人,为何不受代教主迷魂大法控制,我却疑惑了,你说是么?”

苍秋回眸,眸色流丹盈翠,一双殷红唇瓣,又似鲜血,他妖娆笑了,道:“迷魂大法,也需药引,你可知他为何不受控制,不过是他从不饮茶,如此罢了,并不奇怪。”

西天王‘哦’了一声,突而望天,有人立于树冠,三千青丝飞扬,他抬首,道:“温堂主,何不下来说话?”

树梢之人,飞身下地,宛如一片落叶,无声无息。这人一身黑衣,腰间铁环于行动间轻轻摆动,有声声脆响传来。他的手极白,极是纤细。骨节分明,宛如白玉,他以手支额,含笑凝眉,道:“西天王许久不见,代教主也是许久不见。二位近来可好?”

苍秋凝注起他,莞尔一笑,颔首,道:“尚可,倒是不知温堂主一切可好?教主又现下如何?”

温堂主凝眸远处,又转眸苍秋,面色平淡,恍如秋水,道:“代教主可知,我手中杂事甚多,却也轻松。前日我才见过主上,他也安好。您知道,”他停顿片刻,薄唇轻启,又道:“主上之事,你我不好过问,他的想法,也非常人揣测得出。我现在,不过好奇如何对付楚胜天,代教主,您说是么?”

苍秋‘嗤嗤’一笑,上前几步,立于三丈之外楚胜天目光呆滞,垂首望地,根本毫无知觉。他眉目含笑,道:“他既已中了迷魂大法,天下间除我之外无人可解。可迷魂大法,不过夜间有效,白日甚微,他若是意志坚定,或可抑制。所以我认为废去此人武功方为上策。况且现下他神志不清,之后也定然记不得谁人加害,于我们再便宜不过。”

温堂主也已走上前来,回首,追问:“主上虽与我说过,与他为敌之人,一是死人,二是废人。可主上行事从不手软,只是废去楚胜天武功,属下以为不妥。你说是么,代教主?”

苍秋冷哼一声,略有不悦,道:“你以为教主这是何意?若你认为教主要他死,你就错得太过离谱。只因以前妨碍教主之人,都已死了。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温堂主一双薄唇已抿紧,垂首低眉,思筹片刻,道:“代教主的意思我明白,主上之意我也明白。他终究还是动了情,所以,他也不再是他;你也终究动了情,所以,你也不再是你,不是么?”他说着,仰天大笑,似有孤寂,天边一轮明月,已有缺损,恰似人间悲欢离合,亦有喜有悲。

苍秋并不看他,反身向后,看定西天王,沉眸道:“天王,请动手。”西天王已走到他身边,却是这刻,苍秋一只恍如白玉的手,轻轻拉住他手腕,他的手很冷,凉如秋潭,苍秋又道:“他虽已中迷魂大法,却还懂得反抗,因为他并非普通人,你且小心。”他说话时,眸中又有妖光略过,他的唇,殷红似血:“我可不想你受伤。”西天王又是回眸,四目相对,却不再言语。

中夜十分,风声飒飒,吹着满天席地飞雪飘零,而在风雪中的人,却静穆如同雕像。楚胜天仍是垂首,目光死死锁于脚下,他似在喃喃说着什么,手指弯曲,骨节嶙峋可怖,他本就身材消瘦,现在看起来却越发骨瘦如柴,恍如逡巡恶鬼。

西天王飞身上前,于楚胜天面前立定。环首刀在月光下冷光森森,此刀并无刀鞘,刀锋锐利,月色闪过,锋刃间冷光如电。他已放下刀,其实废人武功,根本用不上刀。西天王就算不用刀,也可称得江南第一高手,他放刀,只因对眼前之人身怀崇敬,对一个如此不偏不倚、正义凛然之人,不论白道外道都会肃然起敬,恭而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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