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再乱(1 / 1)
三日后,皇甫瑾都一行人施施然地离开了盐城。
不是没有人怀疑他们,毕竟他们来的时候太巧了,但是他们一行人一个不少,一个不多,又异常的镇定自如,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叛军也只能放他们离开了。之后,叛军掘地三尺仍然没有发现七郎君的踪影,连北苑的人一个个都是迷迷糊糊的,说不清楚那晚的情况。
此事最后不了了之,七郎君的存在更是被军师刻意地淡化,终至于被人遗忘。
出了惠州,还没走一里路,他们就遇上了之前的三个小孩。
他们更加狼狈了,不仅灰头土脸,十分的肮脏,身上还有不少擦伤、血迹,像地沟里的山耗子似的,还是受了伤的那种。然而,他们靠着两条腿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惠州,奇迹般的遇上了他们,没有早一刻,没有晚一刻。
不得不感叹缘分的奇妙!
白沐下了车,感兴趣地打量这三个孩子,发现那日给他们的半只烤兔子还剩下不少,被仔仔细细地收好,藏在为首的孩子的怀里。显然,他们是靠着这不多的食物,忍饥挨饿的一路追赶上来的,跟着他们的车辙印子。
这样的毅力和心性,姑且不论他们的天赋如何,也是有资格做他的弟子了。白沐心想。
少年笑得漂亮而诱惑,像一只大尾巴狐狸似的,满脸的不怀好意,吓得大一些男孩儿连忙将更小的两个掩护到背后,防备地看着他。
“跟我走好吗?我可以教你们不挨饿的本事哦!”
白沐显然击中了三个孩子的要穴,他们脏兮兮得分辨不出五官的脸上,露出渴望而克制的表情。白沐在心里点了点头,又满意了一分。在绝境里依然满怀希望,有理智,不为诱惑轻易动摇,倒是好苗子。
“机会我只给一次,你们是跟不跟我走?”坏心眼的少年一方面默默的在心里欣赏,一方面又不肯给人家保证,可劲儿地为难人家。真真是太恶劣了!
“你会卖了我们吗?会打骂我们吗?会不给饭吃吗?”为首的孩子很是挣扎,最后将自认为最严重的问题提了出来,希望得到眼前人的承诺。其实,他是想相信的,为了烤兔子,为了一饭之恩。然而,他终究是天真了,世上丑恶的事情多了去,即使不是刻意想要折磨人,只将他们训练成死士什么的,这一辈子也再不得安宁了。
“不会。但如果我厌弃了你们,也许就会把你们赶出去,废掉我教授的所有能力。你们现在怎么样,也许多久之后,还是怎么样。”白沐认真地回答。
这样的答案太过直白、残酷。然而,却显得很真实可信。小孩显然松了一口气,显然对于白沐的答案很满意,他忙拉着身后的两个孩子,给白沐下跪磕头,竟是自称“奴婢”,认了家奴的身份。
白沐也不纠正他们,只求了皇甫瑾都,让他的人带上他们一起回去。
皇甫瑾都不介意带几个小崽子回去,让少年高兴高兴,但马车只一辆,他却是不肯让他们上来打扰的,男人相当没有同情心地让几个暗卫抱了孩子,骑马回去。
回程的路比之前难走了许多,虽他们又扮作了流寇的模样,然而竟然有势力要招安流寇,态度很是强硬。有反抗者,都被毫不留情地镇压,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为何。
正规的势力其实是不喜欢招安流寇的,盖因他们匪气太重,没有规矩,调·教起来分外的麻烦。因此,除非平民子弟招收不到了,军队又急缺人手,不然不会有人对流寇感兴趣,就是剿灭起来,都嫌弃费时费力。
皇甫瑾都一行人自然是不会被招安的,他们奋起反抗,然后就被人追杀了一路,直到临近老本营才摆脱他们。白沐没有在意这件事,只是怨念马车赶得太急,他都快被颠吐了。皇甫瑾都却对某个地方看了许久,眼里又泛起了令人熟悉的幽暗波澜,显然在算计着什么。
回了泉州,自然是各人干各人的事了。白沐急匆匆地去研究新得的绿珠子,连三个小孩都不管了,可见其不靠谱的本性。皇甫瑾都见他连声招呼都没给自己打,就走了,脸色就阴沉下来,虽没说什么,却是明显的不高兴了。暗卫们很苦逼,战战兢兢地伺候着,唯恐主上把邪火发到他们身上。
最后,这火气还是发出来了。皇甫瑾都在询问了这些日子的情况之后,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以病重作为借口出门,果然泉州暗地里的势力动作更加频繁了。有人想要在他的地盘动手脚,染指他的地位和权势。这是野心家绝对不能忍受的事情,没有之一。
看来他太仁慈了,这天下应当再乱一些,更乱一些。气怒的野心家暗暗加快了他的部署,他已经不能忍受了,他等待的也太久了。
十几日后,在宁王的地盘上,惊现传国玉玺,天下脆弱的平衡立刻被打破了。
宁王李弘涛被传国玉玺迷了眼,失了心智,再加上底下人的恭维讨好,他出了个昏招。
宁王要自立为帝。消息一经传出,天下哗然。不知道有多少势力闻风而动,将目光投到了惠州,投到了宁王身上。
宁王得意洋洋,一边妄想着他手拿传国玉玺登上帝位的那一天,天下人都向他俯首称臣,山呼万岁的场景,一边命人加快了赶制龙袍、玉撵等等的工程。宁王早有不臣之心,这些东西早就准备好了,只是最后加工一下,倒也是快得很。
六月初六,是宁王择定的好日子,是他登基为帝的好日子。各大势力不论远近都派了使者来,带着昂贵的贺礼,宁王自恃地盘大,势力强,只派人跟着使者,竟是颇为自负,没有多加防备。
果然之后,他为自己的自负买单了。
在六月六那日,宁王赏赐下来的所有酒宴都被下了无色无味的剧毒,普通银针根本查验不出。更加十分阴险的是,中毒半日后才毒发身亡,毒发的时间很是微妙。宁王前脚高高兴兴地祭天、祭先祖,然后带上帝冠,穿上龙袍,后脚他观礼的军队就倒地不起,全体死掉了=。=
要知道,为了场面壮阔,为了对得起他的登基仪式,宁王特地找了一个开阔的广场,建了一座高台。毕竟,皇宫不是一日两日能建好的,他急于称帝,唯恐夜长梦多,故只能委屈自己了。
然而,呼啦啦地倒了一地的人,壮阔倒是真壮阔了。特别是那些人正山呼万岁,喊着喊着就倒了一地。
那场面——
宁王的脸色不能更难看了,简直变成绿色了,大概他老婆给他带了绿帽子,也就这个程度了。李弘涛意识到了不对,他连呼左右护驾,可惜还能好端端站着的人实在不多,都是他的贴身近侍和护卫,与他一起忙碌了一天,来不及吃饭喝酒的。
而这时,那些依然站着的使者们就显得太过可疑了。他们竟然全都没事。但也正是因为他们一个个都好端端的,却是看不出是谁做的手脚。
李弘涛又急又怒,隐隐的,还有一丝他死也不肯承认的慌张。有人想要他死,想要毁了他的登顶路,是谁?李弘涛问自己。
他越想越慌张,越想越没有头绪,看谁都不对,看谁都像对他有恶意。
是哪个势力的人对他动的手,还是所有人都想他死?
在身边人的拼死护卫下,宁王跌跌撞撞地逃回了他的王府,此时的他狼狈不堪,连头上的帝冠都歪掉了,哪里还有先前的志得意满?可见,野心家的职业不好混,一朝得意,一朝败北,只在须弥间,竟是叫人承受不起的天地之别。
有一使者带着他的人在后面追杀宁王,他自称是泉州皇甫家的使者,要替主上杀死竞争者。其手下人凶残无比,武器均是淬了剧毒的,一旦出手就要人命。他们追杀了宁王一路,也跟进了宁王府。
其他使者神色不一,有踌躇不前者,也有好热闹者,但不管他们去不去宁王府围观,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今日发生的一切,所有的消息都会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往四面八方,带着皇甫世家的野心。
再说宁王李弘涛,他慌乱地逃回了自己的王府,这才找回了一点安全感。毕竟,这王府才是惠州最安全的地方,也是他控制惠州的枢纽。宁王连忙召集了还活着的护卫斩杀敌人,并且召集了他的心腹幕僚商量对策。
宁王府一片喊杀之声,连后宅都能听见。
侧妃刘婉婉派人打听前院的情景,小厮被人砍了一刀,一脸血地回来汇报消息。刘婉婉不见哀色,更不见奇意,显出十二分的不平常来。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在下人们一脸惊讶害怕的脸色里,吩咐他们离去避难。
“小姐,您不去避一避吗?那些人杀人不眨眼的,太可怕了!”春岚捂着胸口,心肝儿‘扑通扑通’地直跳,她从来没想到王府会这么危险。
“不用管我,你们自己离开吧!”刘婉婉没有解释,面无表情地命令道。
下人们自然不敢放着侧妃一个人不管,然而苦劝多时,只听得外面的喊杀声越发的响亮了,侧妃娘娘却铁了心要寻死似的,竟然就是不肯离开避难。
这时候,就有那胆小的、不那么忠心的贴着墙根儿,偷偷地溜了。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谁又真心想死,又有多少人能忠心得不顾妻儿家小?陆陆续续的,下人们都走了,只剩下了春岚一人,跟着刘婉婉的身边。
“小姐,他们太过分了,您对他们这么好,他们竟然弃您于不顾!!!”春岚气愤得都要哭出来了。
刘婉婉神色淡然,不见怒色,不见哀愁:“本来就是后来收的人,能指望他们多忠心不成?说起来,从娘家跟我到王府的贴身婢女,这么些年来,只剩下你一个了呢!”刘婉婉似乎有些感叹。
“小姐,我们一起长大,春岚就是死也要跟着你的。”春岚哀哀切切地表忠心。
“那你就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