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十步杀一人（1 / 1）
京城的夜里没有什么声音。白日的人的气味还未从街道上散去。因为宵禁，现在这个时间，连平常人家的灯笼也灭了。正值朔日，月亮却并不明亮，乌云从已经东边上来了，不出意外，明天将会有好一场大雨。
叶修和韩文清在屋脊间穿梭。京城养狗的人家不多，但高门大户的门客还是不少的。其中也不乏武功甄极非凡的，然而未等他们有什么反应，两人便早已去远了。
远远的看见了兴欣酒楼的冒着烟的屋顶子，他们停下步来，落到了门前。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一进门，就看到大堂里陈果和唐柔正打包行李。
“跟你们一起走。”唐柔一个一个地紧着包袱上的结扣，头也不抬的道。
“不行。”韩文清跟在后边进了门。听了唐柔这话，马上就拒绝道。此行本就不太平，唐柔又是这种身份，万一出了事，那可就麻烦了。
“我保下你，就得对你负责。”唐柔没有理会韩文清，只对着叶修，一副不容置疑的语气，“我和你们一起到江南去查清楚，如果是你做的，我即使用尽一辈子，也会让你死在我的手下。”
“……”
“而且，有我在，很多事情都比较方便。”
废话！谁拿着个“如朕亲临”的牌子都方便！
“好吧。”这话倒是有理，叶修也不再阻止她。
“老板娘你又是为什么？”
“我不放心柔柔一个人。”叶修想起来，陈果貌似还不知道唐柔的身份呢。算了，带一个人也是带，带两个人也是带，“那路上的花销你包。”能挣回一点来是一点。
“没问题！”陈果揣着十万两的银票，这胸膛拍的不是一般的大方。
“明天城门一开我们就出城。”叶修说到这里，侧过头看着唐柔，“你不用和你父……亲说一声？”
“他不在京城。”唐柔道。
韩文清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这几日边界并没有战事，大型的战争也已经十几年没有发生过了。虽说小的冲突不断，但这种小事故自然用不到三王爷这种级别的去解决，也不知这个将军王爷这个时间到底去了哪里。
正说话间。
韩文清一皱眉，转头看向屋外檐上。
“嗯？”陈果有些疑惑，她顺着韩文清的视线望去，只见到了斜掠的飞檐上弥漫的淡淡的夜雾。深秋的夜里难免结霜，但这里刚走了水，烟熏火燎的，就连那夜雾其实也说不清到底是烟还是雾。
叶修没有回头。檐上的人动静很小，不注意的说不定会以为是哪里来的野猫。但他们不是别人，别人不注意的地方，他们却不会忽略，正是因为如此，叶修和韩文清才能好好的活到现在，好好的坐在这里。
他的耳朵和直觉告诉他，屋外只有这一个人，但叶修不敢让自己完全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直觉，这些东西有时候是靠不住的。所以他没有回头，背对着韩文清，照顾到每个死角。
屋外的人没有如他们所料般潜伏或者偷袭，他似乎也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便干脆不再隐藏气息，大大方方的纵身落到了门外。然而不知是不是习惯使然，他落地的时候还是仔细控制着，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轻轻的如同一片落叶，顺着夜间不易察觉的微风周旋而下，而后安安稳稳的顿住在一侧的地面上。
这种人是天生的暗杀者，是杀人的人。他们走路从来没有噪音，说话从来不会争吵，衣服上绝对不会出现惹眼的颜色，眼神之中也丝毫没有杀气。你走在大街上，他不会在你的视线中停留太久，你从不会注意到这种人，然而，小心了，等你注意到他之时，就是他夺取你性命之刻。
韩文清没有说话，叶修也没有。此刻，面对这种杀人的人，一切的询问和拖延都不起作用。这人的武功应该不会太好，至少不如他们两个好，但是，不用多太多，如果再多五个，那今天两人之中必会有一人或死或重伤于这几人之手。
但叶修的运气一向很好。
“莫凡。”唐柔向两人介绍道，“是我父亲的暗卫，现在是我的人。”
莫凡？那个隐世宗派的毁人不倦莫凡？
昨天还怀疑过唐柔是否是隐世宗派的人，不想今天就见到了一个货真价实的。
莫凡向屋内几人点了点头，当做是打招呼。只在看到叶修的脸时顿了微不可察的一瞬。他自是认出了叶修。莫凡从小在深山中长大，到了十五岁，被师父赶下山，在红尘中参缘，本想去做镖师，却阴差阳错做了三王爷的暗卫。他性格虽然孤僻，话也不多，但好歹还算是个武林中人，对最近的悬赏还是很感兴趣的。要不是身份所限，他倒很想挑战一下那十万赏金。
现在，这个屋子里唯一摸不到头脑的人就只有陈果了。只见她看看这边，看看那边，想开口问又找不到时机插嘴。正憋得难受呢，一旁唐柔看出了她的窘境，拉了她自去一旁解释不提。莫凡打完招呼就隐了身形，屋里一时就只剩了韩文清和叶修两个。
韩文清的脸色称不上是太好。虽然他的脸色从来也没好过，但叶修还是能分辨出差，极差和非常差的区别的。此时的韩文清大概在差和极差之间，让一旁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的叶修压力很大。于是，想要尽量逃脱这种气氛的叶盟主开始没话找话了。
“我衣服都烧了。”“嗯。路上再买。”“……乐乐应该没事吧。”“不要紧，它见过血。”“哎！千机伞还在屋里呢！”“……”
得！韩大王子的脸色瞬间开始向极差进化了。眼看就要突破极差的界限迈入非常差的禁忌之地的时候，让叶修谢天谢地的是张新杰一步跨进来了。
张新杰一进屋就觉得头皮一阵阵的发麻。虽然他没有叶修那种划分韩文清脸色等级的特殊能力，但作为韩文清一直以来的左膀右臂，他还是能敏锐的搞清楚盟主什么时候在生气，什么时候很生气的。
人啊，都是趋利避祸的。张新杰可不是什么高尚的，他选择无视了两人之间的异常局面，开始一五一十的给韩文清说明此时三人的处境。
“我们的行踪已经泄露了。”他道，“出了京城，还要走一段路才会进入霸图的地盘。 ”张新杰随手拿了两个杯子摆在桌子上给韩文清和叶修做示意。
“这里，”他用两指划过两个杯子中间的空隙，“是霸图不能涉足的地方。我们没有办法派人来接应。可能会有一场，不对，是很多场硬仗要打。”
霸图能控制的地方，向北顶多到漓江一带。而京城离漓江还有三十里的路程。平常，三十里说起来不长，但若是在三十里的路程中杀一个人却是绰绰有余的。霸图虽然在京城有分部，但说到底终究是忌惮官家，京城分部的人都是清白没有案底，武功也不高的文职。朝廷和武林各自遵守着不成文的规则，小心翼翼的维持相安无事的局面。这种规则是绝不能碰的，否则，招来的只会是灭顶之灾。霸图想在中原继续占据一席之地，就必须严守界限。所以，就算三人面临生死危机，张新杰也不敢拿霸图的基业来拼。
“我们没法在这里派人支援，那么反过来，对方也不敢有大动作。”张新杰继续说道，“如果是为了十万两来的，那么一伙不会超过五个人，功夫也不会太高。但如果是其他目的……”他停了停，似乎有些不敢确定，不确定的事张新杰不会说出口的。
“来一个杀一个。”韩文清也不打算再听下面的话了。他的对策就是这么简单。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不废话！
一旁叶修点了点头，笑了笑，没有答话。
张新杰把做示意的两个杯子放回茶盘里，整整齐齐的摆好，这才去找地方休息。
五更天。
城门打开的时候，月亮还在西边的天上挂着。这个时节，天黑得快，亮的晚。抬眼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却已经到了要上路的时间了。天亮的晚，小商小贩，平头百姓，自然跟着天过活，起的也晚。但城门开闭却是有定点的。这一大早，也没有早饭可吃，几个人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类型，好在还有些准备带上路的干粮，众人凑合了一顿。
昨夜的火倒是没有烧到后院的马厩，乐乐和张新杰的抱月都没有大碍。韩文清骑得一匹踏雪乌骓，虽不是名马，却也不怕惊吓。唐柔让人从王府牵了两匹同胞的枣红马，与陈果一同跟在韩文清身后。莫凡自有其法跟着他们，不必多说。
众人驱马到了城门口，韩文清停也不停，径直奔向着如同漆黑的巨大兽口的城门奔去。众人紧随其后，马不停蹄。只有叶修在城门口打了个转，抬头望了一眼城门上的守卫，也不知看到了什么，随即一夹马腹，赶上了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