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上)(1 / 1)
“这……”陈岩愣了愣,“陛下从未跟我提及秦小姐有何特异之处,故而我一直以为陛下是因为准备立她为后才会要求她同行的。”
“他当然不会说。”夏云依看了一眼宫洵,道:“他这个人心思藏得很深,从不轻易吐露,刚才的事你也看到了,即便是跪在方初久面前,他也完全没有想要解释的样子,若不是我及时阻止,恐怕依照方初久的性子,会真的将他杀死。”
“为什么会这样?”陈岩紧紧皱着眉,“方初久她从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我承认,陛下在海底墓骗了她是陛下的不对,可刚才陛下都在她面前跪下了,两人之间即便再有天大的误会,也该就此消散了才是,她怎么反而越发冰冷,视少主的诚心忏悔如无物?”
“女人心海底针。”夏云依道:“若是能猜得懂她的心思,宫洵就不会经此一劫了。”
“那现在怎么办?”陈岩紧抿着唇瓣,“陛下若是出了任何事,南沙势必生乱,更何况如今在大离境内,保不准我们的行踪已经被人盯上,到时候又是一场大乱。”
夏云依静静站着,许久没说话。
陈岩抬起头,眼尾瞥到她头上的斗笠,这才惊觉过来夏云依早已不涉红尘之事,避居于此地修养。
他手指缩了缩,轻声唤道:“云依,你能不能……”
“不能!”夏云依似乎已经预料到他接下来的话,出口打断道:“我的余生只想安静度过,不管是你和宫洵还是方初久如何劝慰,我都不可能再回去,我今夜会站出来说话,是因为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因我而起,倘若我早早与文逍大婚,或者早早遁入空门,就不会引起方初久的误会甚至是介怀,那么这一系列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可现在既然已经发生了,我自当出面解决,可你别误会,做完这些我还是会回来。”
“云依……”陈岩心里一蛰,心疼道:“我们都很希望你能回到从前过回正常人的生活。”
“别说这些了。”夏云依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花瓷瓶交给陈岩,道:“这是我爹临终前交给我的九阳回魂丹,虽不能让他苏醒,却能保住最后一口气,你先给他服了。”
“那之后呢?”陈岩问。
“我的亲自下山去方家请大长老。”夏云依叹了一叹,“如今能救他的也只有他那个挂名爹了。”
“大长老并非陛下生父,更何况他现下是方家的人,方初久既为大离皇后,她若是不想救陛下,只怕方家也不敢擅自行动,我担心……”
“方初久有多绝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大长老绝对不会轻易看着宫洵就这样死了,否则大祭司怀着宫洵时他就不会甘愿种下同命蛊也要保住这个孩子。”夏云依缓缓道:“如果不出意外,方初久他们应该明日一早就会撤离中川,到时候你就带着宫洵下山寻个幽静的地方让他静养,在我回来之前绝不能轻举妄动。”
“可是,方初久要嫁给夏侯茗了。”陈岩默然片刻,又道:“陛下本就因为这件事才自伤的,倘若醒来知道那二人大婚,指不定又会生出什么事。”
“那也没办法。”夏云依道:“谁让你们一年前没有阻拦她。”
动了动唇,陈岩自知理亏,不再答话。
当夜停雪时分,夏云依找了根竹杖,随便收拾了行礼便匆匆朝着清阳方家而去。
而方初久和夏侯茗也同夏云依预料中那般于翌日一早摆驾回宫。
回宫第一天,夏侯茗没有早朝,倒是方初久宣召了工部尚书在御书房觐见,交代了关于中川尼庵的修缮补贴事宜,虽算不上轰动朝野的大事,但圣旨一下,还是有不少老臣纷纷提出质疑,尤其是夏侯茗的亲舅舅右相。
在经历过黎玥萱逼宫事件后,右相他老人家对于女人干政这种事更加不能容忍,尤其是这个节骨眼儿上,皇帝刚从中川回来,连龙体是否安康都还未确定,这位沉睡了一年多,并未与皇上正式大婚过的“皇后娘娘”就突然下旨让工部派人前往中川修缮无端失火的尼庵。
这其中的猫腻,诡异非常。
方初久却如同没事的人一般,修缮圣旨一下,她立即又传了礼部尚书入宫,就大婚事宜商议了几个时辰。
在右相的印象中,礼部尚书一向是个极为稳重的人,但那日从御书房出来的人却如同被天雷劈过一般,目光呆滞,神情茫然。
右相盘问了许久才套出消息:皇后娘娘主动要求礼部以最快的速度筹办帝后大婚相关事宜。
年迈的右相站在冷风中凌乱了半个时辰。
大婚诏书一下,沉寂了一年多的皇宫逐次热闹起来,皇上每日上朝时面上都挂着温和的笑,原本因冬日冷凝的气氛渐渐化开,宫女太监们再不用战战兢兢伺候主人。
帝后二人常常一同批阅奏章,处理朝政,朝臣即便再有异议,也不得不高呼一声“罢了”,反正人家都是要大婚的人了,难不成皇后还能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窃国?
时间一晃便到了一个月后。
凤仪宫。
“给方家长老和我哥哥母亲住的别庄收拾好了吗?”方初久伸手撩拨着紫红色重锦长裙,对着旁边挑灯芯的绿萼漫不经心问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今早问过了,别庄早已布置完毕,而方大公子和四位长老以及娘娘的母亲已经在前往帝京城的途中,倘若不出意外,近几日便能到。”
“那就好。”方初久挥挥手,将绿萼退了下去,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宫殿里,旁边壁炉里火苗烧得正旺,暖了暖手,她缓缓从怀里掏出一份封存已久的地图,随着图纸慢慢展开,内城的布防情况一目了然,旁边小字批注上,九门换防的时辰和守城将领的名称整齐地列下来。
收起地图,方初久闭了闭眼睛,希望一切都能如意进行。
==
从中川回来后,方初久每日都起得特别早,大概是之前沉睡得比较久,再加上中川的事件,让她整个人再也慵懒不起来,每天到了寅时,必定自然醒。
今早也不例外。
昨夜里早早地将宫女们遣散出去,内殿一个近侍也没有。
方初久醒来时,盯着帐顶看了许久,长长叹了一口气,大概小半个时辰后才唤了宫女进来。
门推开,来人脚步极清,方初久坐在铜镜前,却是立即听出了他的身份。
缓缓转过身,她声音平静中带着几分清淡,“皇上怎么来了?”
方初久的确有些意外,因为从中川回来后她与夏侯茗有过约定,大婚之前他不可以踏入凤仪宫半步。
况且夏侯茗近日都在忙着大婚事宜,甚至有的时候连睡觉也没回寝宫,直接在御书房外的暖阁里和衣躺几个时辰,天还没亮就又起床。
可是今天他却毫无预兆地出现了。
夏侯茗眼圈有些乌青,面色憔悴了不少,他脚步放得很轻,缓缓走向铜镜前的方初久,在她来不及反应的那瞬间俯下身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你到底怎么了?”方初久僵硬着身子,语气亦有些冷硬,挣扎着便要挣脱他。
“别动!”自她醒来,夏侯茗还是第一次用这样高分贝的声音和她讲话,随后语气便温软下来,“让我抱抱你可好?”
“夏侯茗,我们不是说好了,大婚之前你都不可以……”方初久想反驳。
“我等不及……”夏侯茗抱住她的手臂收紧了些,将头埋在她颈间,温热的呼吸喷薄出来,“多等一个时辰我都觉得好漫长。”
方初久耳根烧了一下,身体却越发僵硬,潜意识里告诉她,她对于这个男人的怀抱很是排斥。
“你先松开我再说。”方初久在夏侯茗怀里挣扎片刻无果,抬起头蹙眉看着他。
“不放。”夏侯茗回答得很决绝,声音里含了一丝颤,“下一次抱你都不知道得等到何时。”
他直起身子,定定看着她,琥珀琉璃般的眸子里逐渐涌上炽热的火焰。
方初久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身子滚烫,呼吸加紧,灼热异常。
猛地睁大眼睛,方初久死命挣扎,嘴里不停骂道:“夏侯茗,你若敢对我有非分之想,我现在就让你断子绝孙!”
“你已经是我的皇后了,为什么不可以?”夏侯茗圈着她的脖子,目光灼灼。
“我……我们还没大婚!”方初久迅速将头撇向一边,避免夏侯茗随时都有可能吻上来的唇。
“你在这凤仪宫中住了一年,我的后宫就空置了一年,即便是以后,这原本该有三千粉黛的后宫之中,也将只有你一人,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方初久是我的皇后,唯一的皇后,我对自己的妻子有那方面的想法,难道不正常吗?”
“我们还没大婚。”方初久挣脱不了他的禁锢,只能冷着脸一直重复这句话。
“听说你下旨让人在帝京城购置了别庄给迎接方家的人?”良久,夏侯茗缓缓松开手,转而坐在身后的凳子上。
“是。”方初久平静道:“未大婚就住进皇宫本就于理不合,再过八日便是你我大婚之时,我娘家的人自当是得前来观礼的,所以,我要出宫。”
“倘若我说不准你出宫,你会乖乖听话留下来吗?”夏侯茗抚着手上的玉扳指,看似漫不经心。
“你留不住我。”方初久冷睨他一眼。
“是啊,我留不住你。”浅浅勾唇,嘴角一抹苦涩,夏侯茗眸光黯了黯,昨夜梦里的一幕幕仿佛从眼前回放过,他梦见和她大婚,她在合卺酒里下毒,笑着看他喝下去。
被梦惊醒,他顾不得宫人的再三劝阻立即跑来凤仪宫,只为确定她还在,只为心安。
“不过你能提前支会我一声,我还是很高兴。”夏侯茗抬起头,冲着早已远去的模糊背影喃喃道。
庆隆二年十二月初一,方家亲眷入京。
方初久早由绿萼陪同骑马等在皇城外。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方家大长老,也是第一次见到宫洵的挂名父亲,他与宫洵不太相似,一身淡蓝色袍子从漫天雪花里超然而出,他给人的感觉极其亲和温润,让人想到天地疏远,浩淼苍穹。
两辆马车走在前面,大长老当先下了车,他的臂弯里,熙包子正抱着个玉米棒啃得津津有味。
“熙熙,过来。”方初久冲他招手。
扁着嘴冷哼一声,熙包子如同没听见方初久的话,继续啃他的玉米棒。
方初久眉头一皱,“你都六岁的人了还要爷爷抱,羞不羞?”
“要你管,你又不是我的谁!”熙包子一记斜眼飘过来。
方初久噎了噎,随后下了马走过去,微微福身,“幽澜见过大长老。”马车后,骑马而来的三位长老依次下了马走过来,方初久逐一行礼。
“丫头,跟我就不必那么客气了。”大长老微微一笑,将怀里的谢熙放下来,远目道:“早就知道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方初久扯了扯嘴角没答话,她穿越之前,方幽澜是大离皇室为争夺《神兵篆》的牺牲品,她穿越过来,绕了一大圈,最终还是得顺着大离始祖皇帝的赐婚圣旨这条轨迹走下去,嫁给夏侯茗。
大长老身份尊贵,自然能和方初久悠然谈笑,其他三位长老就不同了,他们一见方初久过来行礼,立即脸色大变,纷纷躬身作揖,“见过皇后娘娘。”
后面那辆马车里坐的是顾芳晴和方念薇,二人缓缓走下。
方念薇眼尾瞥见一身苏绣月华锦缎宫装的方初久,脸色白了几分,由顾芳晴牵着立即过来行礼。
“母亲客气了。”方初久立即俯下身,趁顾芳晴跪下去之前将她托起。
“您是皇后,当得起我们这一跪。”顾芳晴抬起头,柔美的面容上一双秋水眸微泛涟漪。
“哥哥没来吗?”看着眼前的家人因为赶路而疲倦的神情,方初久一时感慨,所有长老都来了,这就代表着方家在隐匿了百年后再次入朝了吧?只是这一次,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又是怎样的考验。
“那小子怎么掉队了?”二长老好笑地转过头看着来时的路,道:“之前还和我们一路说话来着,怎么这会子落后了这么多?”
“来了就好。”方初久舒了一口气,对旁边绿萼吩咐道:“你先带着长老他们去别庄,我一个人在这里等哥哥。”
“皇上吩咐过奴婢要时刻跟在娘娘身边,否则……”绿萼有些为难,出宫之前,他可是向皇上保证过的,这个时候怎么能放任娘娘一个人在外。
“行了!”方初久冷喝一声,“要是真遇到刺客,亦或者我真的想逃走,就算十个你也拦不住我。”
绿萼小脸一白。
“更何况这周围还有夏侯茗安排的高手隐卫,我就是想逃总也得顾及家人吧?”方初久不耐烦地撂下一句话,翻身上了马,长鞭一挥向着城外疾驰而去。
一年前,她与方子玉在青州城分别,她随着夏侯茗去了普陀山,当时方子玉脸色很不好,险些与夏侯茗动起手来,好在还有个司马昭云陪同,方子玉才极不情愿地放她走,算起来,已经一年零五个月没见面了。
方初久使劲挥舞着长鞭,要说这个世界上最能理解她的人,非这个亲哥哥莫属,明知她早已不是当年的方幽澜,他的疼爱依旧不减分毫,明明偷偷喜欢夏云依,却因早年方幽澜一句“不喜”悄然放弃了。
她与宫洵之间,谁是谁非本就辨不清,可方子玉还是一如既往相信她,决然辞官随她离开。
似乎是太过想念,方初久发疯一般用力挥舞鞭子,本来就天寒地冻,马儿脚下一个不稳直直朝前面栽去,方初久刚才一门心思都在哥哥身上,没意识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身子随着马儿的轰然倒地往外面一飞,眼见着就要着地,此时运功已经来不及,方初久闭了闭眼睛,心里祈祷千万别摔得太惨。
即将摔地的身子突然被一双温暖有力的臂膀托起。
闻到熟悉的味道,方初久悬着的心顿时放下,缓缓睁开眼,在方子玉的帮助下站了起来。
“哥哥……”再也难以掩饰这一刻的欣喜,方初久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哥哥你这一年都去哪里了,也不进宫来看我,你都不知道,夏侯茗那个变态让我沉睡了一年多,我醒来的时候莫名其妙就成了他的皇后。”
方子玉眸光微微闪了闪,轻轻拨去方初久额角散乱的发丝,嗔道:“马上就要嫁人的大姑娘了,也不知道收敛些,刚才要不是我在这里,你还不得摔残?”
“就是因为知道哥哥一定会救我,我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啊!”方初久松开紧紧抱住方子玉的手,调皮笑道:“皇宫里太闷了,好不容易出来一回,怎么说也得好好玩玩,怎么样哥哥,我们是不是去赛马?”
“不行。”方子玉摇摇头,“雪太大,路面很滑,我不放心。更何况长老们还等着我回去商议你的大婚事宜呢!”
抿了抿唇,方初久有些失望道:“那改天吧!”
“初久,你真的想好要嫁给夏侯茗了吗?”方子玉突然认真起来。
听到这个称呼,方初久愣了愣,随后抬眸看着方子玉,他的眼神淡淡的,看不出什么东西来,疑惑着垂下眼,方初久耸耸肩,“诏书都下了,想不嫁都难哪,我估摸着这会子夏侯茗已经派人去别庄下聘了。再说了,我在宫里住了一年多,这名声早就传出去了,如今大婚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更何况方家嫡女本来就是要嫁入皇室的。”
“你若不想嫁,这世上没人能强迫于你。”方子玉道:“如今长老们都来了帝京城,天塌下来还有我们顶着,你不想嫁就别嫁,直接回家,方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放心吧哥哥,我有分寸的。”投给方子玉一个安慰的眼神,方初久将视线凝在远方。
“那你和宫洵……”方子玉悄悄看了方初久一眼,见她没生气,这才继续道:“我听说前些日子他来了大离。”
“我和他也就那样吧!谁让我命中注定要嫁给夏侯茗呢?其实想想嫁给夏侯茗似乎也不错,他可以为我空置后宫,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正是我一直以来的追求,有这样一个人爱我,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方子玉一时语塞,再没答话。
二人回到别庄已经天黑了,院子里早已高高挂起红灯笼,照亮了满屋子的聘礼,不得不说,夏侯茗是下了血本的,前阵子南方还在闹雪灾,国库本就空虚,他竟还拿出这么多金银珠宝来下聘。
走进院内,只见大小房门上都贴了喜联。
飘着雪的天,整个院子一派喜气洋洋。
方初久却完全没心思欣赏,直接去花厅。
长老们围坐在暖炉旁边下棋,顾芳晴带着方念薇清点聘礼入库,熙包子两手抱着个蹄髈,啃得满脸油光。
“怎么不进去?”身后突然传来方子玉的声音。
方初久怔愣片刻,笑道:“不忍心打扰他们,我晚些再来吧!”
方子玉没说话,深深看了方初久一眼,抬步走了进去。
方初久一个人回了房,绿萼正等在门外,见到她来,顿时一喜,“皇上刚刚派人来传话,娘娘若是住不惯,可随时回宫。”
“除了凤仪宫,我哪里都住得很舒服。”一句话破口而出,方初久才惊觉过来,改口道:“你让人去回话,就说按照礼仪,大婚之前我都得住在这里,这几日就劳烦皇上多操心操心婚礼布置了。”
十二月初三,帝京城的大街小巷开始悬挂彩绸,沉寂了一年的百姓喧闹沸腾起来,早朝刚过,夏侯茗便派人送来了凤冠霞帔样式裙。
绿萼满心欢喜地端着托盘走进来,“皇后娘娘,陛下说了,让您先穿上试一试,若是不合身或是不喜,便不要了。”
“不要是什么意思?”插完最后一支凤钗带上缀着流苏的凤冠,方初久问,“不喜欢就可以不嫁了吗?”
绿萼缩了缩脖子,轻声道:“陛下准备了好几套嫁衣,他说了,总有一套是你喜欢的。”
“他倒是想得周全。”方初久冷笑,“你回去告诉他,若是耐不住寂寞想扩充后宫,招纳妃子了,我是完全不介意把剩下的几套嫁衣送给那些妹妹的。”
绿萼闻言一惊,小脸立即变了颜色,噗通跪在地上,“皇后娘娘明鉴,皇上说过此生只娶您一人的,若是让他听到了这番话,奴婢定然受罚。”
“行了,你退下去吧!”对于这小丫头,方初久实在生不出好感,看了她一眼又道:“顺便把我哥哥请来。”
“是。”绿萼惊魂未定,提着裙摆就往外面跑。
不多时,方子玉来到方初久房间,进门就见到方初久一身凤冠霞帔,火红的颜色越发衬得她皮肤白皙,原本就清雅秀丽的面容在凤冠前金色流苏的点缀下朦朦胧胧,让人看不清全貌却又被那双尤为宁静的瞳眸所吸引,牵得心绪跳动。
“哥哥,再为我作幅画吧!”见到方子玉,方初久不觉蔓延开一抹笑,“就像上一次云依和姜宸那样。”
“上次他们为我作画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想想时间可过得真快,我这已经是第二次穿嫁衣了呢。”方初久勉强笑着,笑容却有些苦涩。
“那好,我这就吩咐人准备笔墨。”方子玉闻言再不多问,立即走了出去吩咐绿萼准备了上好的宣纸和墨汁,待方初久寻了个极佳的位置坐下了,这才提笔动作。
方初久所坐的位置与一年前姜宸和夏云依为她作画时临窗的位置一样,只不过一年前她眼睛还没好,什么也看不到。
“初久这幅画准备要如何处理呢?”方子玉一边画一边低声询问。
“留着吧!”方初久笑笑,“算是一种纪念。”
那一日的作画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直坐得方初久腰酸背痛,好不容易完成了,她早已累趴下,匆匆唤了绿萼烧水沐浴就歇下了。
十二月初六,距离大婚还有三日,整个帝京城已经沸腾不已,茶楼酒肆无处不在宣扬庆隆帝对这位方家嫡女,未来皇后的宠爱——要知道,皇帝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在大离国史上绝无仅有,不仅是大离国,就是天下各国的历史上也绝对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例子,故而,方初久还未露面,早已成为帝京城乃至整个大离的核心人物,妇孺孩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因前一日作画保持姿势僵硬了身体,方初久睡到午时才起床。梳洗一番后便由绿萼领着去前厅用饭,还没进门,就先听到话语声阵阵,方初久只当是长老们在讨论关于她和夏侯茗大婚的事,没想到走近一听是在争执早上的棋局。
嘴角不由得狠抽了一下,方初久暗自腹诽,方家长老真不愧是景泰帝一直忌惮的几大人物,真真沉得住气,来了这么多日,从未听他们中的任何人提起过有关大婚的一星半点,就连顾芳晴和方念薇也是这样,母女俩每日做做刺绣或者出府采买,嫁妆倒是准备得差不多了,就是只字未提她这个主角的半点事。
想不生疑都难!
他们一个个挺悠闲,方初久却是沉不住气了,大步走进去无语地看着那争吵中的三人,又抬头看了闲闲喝茶的大长老一眼,道:“你们一个个的难道都不关心我的婚事?”
二长老眉梢一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们方家从来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皇后之路是你自己选择的,跪着也要走完。”
方初久翻了个白眼,这个老狐狸,说得比唱的还好听,这桩婚姻本就不是他们四位长老和已经逝世的方家家主以及夫人定下的,的确是算不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这是大离国开国皇帝下的旨啊!
“丫头,跟我去趟书房吧!”大长老放下茶杯,看了方初久一眼,起身往书房走去。
“大长老……”不多时,方初久跟了过来。
“你有什么打算?”大长老是个精明人,自然看得出来方初久眼中的犹豫,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
“还能怎么打算,嫁呗!”方初久耸耸肩,一副很是无所谓的神情。
“是吗?”大长老走到桌案前坐下,目光中衔了一丝笑,“你果真放得下宫洵那小子?”
“我都要嫁人了您还说这种话。”大长老能占卜预知,方初久知道自己在他面前说的任何谎言都如同小丑演戏,便也不造作,含糊回答了。
“你们的事,我听说了。”大长老连神色都没改动一分,方初久觉得,这个人若不是不在乎宫洵,就是太过超然,看透这世间诸多纷扰,为自己打造了一颗出尘之心。
“洵小子有错。”良久,大长老才缓缓道:“不过我不认为那是不可原谅的错,更不认为你这样聪明的孩子会因为一点点误会就将两人陷入无可挽回的地步。”
“我……”方初久语塞。
“一年前你们去海底墓,实际上我也去了。”大长老道。
方初久神色一动,“那您明知道会有此劫,为什么不阻止?”
“劫难不正是考验你们的时候?”大长老一挑眉,见方初久微变的脸色,才认真道:“实际上那把火是我放的。”
恍若听到了末日来临那样震惊的消息,方初久怔怔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反应过来。
“我与洵小子的母亲都中了同命蛊,即她死我必死。这种蛊是当年我为了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情急之下才种进去的,现在想来,还是我害了她。”
“为什么宫洵的母亲死了,你还没死?”方初久问。
“因为蛊毒在她生下洵小子的时候就已经解了。”
“解了?”方初久明显不信,“你们南沙的蛊毒可是名扬天下的,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解了?”
“的确是解了。”大长老安静道:“凝音体内的蛊毒完全侵入洵小子身体里,所以他一出生体内就有蛊毒。”
再度惊了一惊,方初久颤唇问道:“他体内蛊毒发作时是怎么样的?”
“你跟他在一起这么久,都没发现么?”大长老忽然抬起头,那一眼意味深长。
方初久耳根一烧,赶紧垂目道:“我跟他可什么也没有。”
“自然是什么也没有。”大长老笑道:“因为他不敢碰你。”
“那到底是什么?”跟长辈谈论这种话题,方初久的确害羞得很,她赶紧找准时机岔开话题。
“我在方家这么久,从来没有成过亲。”大长老看着方初久。
“你不成亲难道不是因为替宫洵的母亲守身如玉……”话说到一半,方初久才猛然惊觉,倒抽了一口气,紧紧盯着大长老,“您的意思是……您无法生育?”
瞧见大长老有些黯然的神情,方初久又再度醒悟了一件事——宫洵也无法生育。
难怪,难怪他从来不碰她!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双眸突然涌上云雾,方初久如遭电击,朝着大长老厉声怒喝,这个时候的她,再也不管面前坐的是谁,只觉得心中突然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让她整个人虚脱无力。
“子玉那小子不是给过你一种可以让我闻讯出现的信号弹吗?”大长老终究有些不忍,“你早该使用它的。”
“为什么……”方初久突然瘫软倒在地上,“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瞒着我?”
“丫头……”大长老走过来,轻轻将方初久扶起来坐到凳子上,“我不知道你怎么会误会他至此,但我告诉你,当初他的确险些死在海底墓里,就在你们离开后,我才赶到那里,当时他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我好不容易将他救活,他却问起了我密室墙壁上的那些字是什么意思,他很聪明,其实早已看懂那些就是他母亲留下的关于同命蛊的东西,向我询问不过是为了更加确信而已。我费了好长时间才将他被烧伤的身体治愈,也曾劝慰他不要再和你往来,可是他终究忍不住,让我给他幻容来找你。”
“不……”方初久哽咽着声音,“他难道不是因为要研究天机老人的灵棺才会制造死亡假象给我看的吗?他难道不是因为方幽澜的死,医术上受到挫折才会……”
“你怎么会这样想他?”大长老眯了眯眼睛,“我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可是有一件事你必须坚信,那就是,洵小子他爱你入骨。”
爱你入骨……
这句话一直回旋在方初久脑海里。
……
方初久,我爱你,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世世轮回,生生牵挂。不管你如何恨我,怨我,但我从未变过,我只是宫洵,那个被你强吻过,非礼过,惦念过,记挂过的宫洵。
方初久,我只求你原谅我。
方初久,你若是恼我,怒我,大可以直接冲我发火,可我不想看到你用对其他男人的温存来惩罚我,那样我会难过。
方初久,求你别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你不知道,你每说一次,我的心就好像被钝刀凌迟。
方初久,我舍不得逼你,正如我舍不得看着你落入别人的怀抱,你一点也不知道,你说过的那些话,每一个字,都好像蘸了盐水的利剑,在我还没痊愈的伤口上来回翻割,我这辈子只爱过你一个人,也只想拥有你一个人,倘若我们真得走到这一步,那么请你在踏入这道门之前结束我的生命,那样,至少关于你的回忆是完整的。
方初久……
……
原来,他在不知不觉中,在隐忍着这么多痛苦的时候,已经对她说了这世上最好听的情话。
原来,他其实有很多话没说,只是用在行动上了。
原来,他还有话没说,只是她再也没有机会听。
“宫洵在哪里?”方初久双眼模糊,泪如滚珠。
“生死未卜。”大长老摇摇头,“若我早知道你们误会如此深,定会早些出府来帮你们化解的。”
苦笑两声,方初久踉跄着站起身,拂袖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原来是这么个用法!
“娘娘,您怎么了?”绿萼一直等在书房外,见到方初久出来后双眼红肿,神情恍惚,整个人如同没有灵魂一般,她立即惊得小脸变色。
“妹妹这是怎么了?”方子玉迎面走来,见到方初久这个样子,也不由得惊了一下。
“哥……”方初久如同到了避风港,一下子扑到方子玉怀里,放声大哭,将方子玉一身锦袍浸湿。
哭了好半天,才抽泣着声音断断续续道:“哥哥,假如你错怪了一个人,可是当你发现真相时,那个人或许已经永远离开了,你会怎么办?”
方子玉身子明显僵了僵,但方初久一直沉浸在悲痛里,完全没有察觉。
“初久,你别太难过了,即便那个人不在这世上了,他泉下有知,定也会释然的。”方子玉轻声安慰。
“我不要他释然,我要他活过来。”方初久再度泣不成声,心如刀绞。
“初久……”方子玉尽量放低声音,“再过三天你就要入宫大婚了,听哥哥的,你这个时候不能过多暴露情绪,否则容易传到夏侯茗那里,到时候又是一场不小的风浪。”
方初久此时哪里还听得进去,只一个劲儿的落泪,嘴里不停道:“我要去找他!”
“三公主,九公主驾到——”外面突然传来太监扯着嗓子的高喊声,长老们闻声而出,顾芳晴带着方念薇殿后,方初久闻言愣了愣,“我与这二人素未谋面,她们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不管如何,人家毕竟是皇室公主,该有的礼数我们还是一样不能少。”方子玉抬眼看了看门外,拉着方初久的手就往外院走。
绿萼亦步亦趋地跟在二人身后,心中也颇为疑惑三公主和九公主为何会来这个地方。
夏侯湘芜一身如意云纹宫装,外罩细花暗纹披风,本就孱弱的身子在这冰天雪地里更显苍白,双手抱着个暖炉缓缓进了门。
她身后的九公主就没那么娴静了,一进门就东张西望,眼风一扫,立即将目光锁定在方子玉身上,仰着脸道:“你就是方家大公子方子玉?”
“有劳公主记挂。”方子玉轻轻颔首。
“本公主听说当日父皇为三姐选驸马的时候,你竟然金殿拒婚?”夏侯映梅抱着双手,站在花台上居高临下,双眼紧紧盯着方子玉,似乎要将他盯出朵花来。
“回公主的话,臣的父亲过世三年孝期未满,我自然无法进行婚嫁之事。”方子玉语气极淡。
“九妹,你别忘了皇兄原本不同意你出宫的。”夏侯湘芜似乎有些过意不去,眼神在方子玉拉着方初久的手上停留了片刻便又移开。转而对着四位长老柔声道:“打扰夫人和长老们了,皇兄担心嫂嫂一个人太闷,特意吩咐我们姐妹俩未来这三天好好陪陪嫂嫂,顺便看看嫁衣可还合身。”
“多谢陛下美意,多谢三公主和九公主专程跑一趟。”方念薇突然站出来,微微一笑,“姐姐自有我陪着,她一点也不觉得闷,至于嫁衣,便是不合身也还有我和娘亲会修改呢,天气寒冷,这宅子简陋,就不多留两位公主了。”
方初久瞬间僵住,眯着眼睛看过来,此时说话的人真的是当初在方家要死要活耍小性子被她弄进祠堂关了一夜的方念薇?
“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和本公主说话?”夏侯映梅从花台上跳下来,顺便从旁边树枝上抓了一大把雪朝方念薇扔过来,方念薇娇嫩的小脸上立即沾满了雪粒,她抬袖就去擦。
“慢着!”夏侯映梅突然大喝一声,“本公主让你擦了吗?”方念薇动作一顿。
除了大长老没在,其他三位长老和顾芳晴的脸色都不太好。
方初久松开被方子玉拉住的手,缓缓走上前来,目色清寒地看着夏侯映梅,“九公主这是被关得太久忘了规矩?”
“你……”夏侯映梅一时情急,指着方初久,“在这里,本公主就是规矩,你想怎么着!”
“不想怎么着。”方初久淡淡睨她一眼,“不过就是想找个笤帚打狗而已。”话完吩咐身后的绿萼,“你去后院那个笤帚将这不知上下的狗打出去。”
“这……”绿萼面露为难,低声道:“娘娘,这是九公主。”
夏侯映梅和夏侯湘芜都没见过方初久,自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谁是即将入宫为后的嫂嫂,先前,二人还以为方初久是方子玉的夫人,而方念薇充其量不过就是个丫鬟而已,此刻听闻绿萼唤方初久皇后娘娘,夏侯映梅脸色一变,颤抖着手指指着方初久,“你你你,你就是方初久?”她的确是有些害怕的,纵使自己没有亲眼得见,但皇兄宠这个女人宠得无法无天这件事在宫中人尽皆知,自己刚才不过是想借个小丫鬟替三姐被拒婚这件事出出气,却没想到刚好触怒了方初久。
“绿萼,你没听见本宫的话吗?”方初久声音冷了下来,早就听说九公主性子骄纵,飞扬跋扈,没想到竟嚣张成这样,今日若是不给她点教训,以后这小妮子指不定还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是!”绿萼闻言,思忖再三,觉得根本没必要为了九公主得罪皇上最宠爱的女人,于是立即跑到后院将笤帚拿来,噌噌噌往夏侯映梅身上扫。
“反了你!”夏侯映梅断然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奴婢竟也敢这样对她动手,霎时瞪圆了眼睛,一句脏话还没骂出来,就感觉到绿萼扫过来的那阵风极大,顷刻间将她卷出门外,整个身子摔倒在地上。
“九妹……”夏侯湘芜大惊,提起裙摆就往外面走。
“恭送公主。”方初久脸上没有分毫恭敬之意,亲自走上前嘭一声将大门关上。
这才走到方念薇面前看着她,“妹妹可要紧?”
方念薇一愣,随后抬头笑道:“多谢姐姐,我没事。”
“那就好,回屋吧!”方初久说完率先进了前厅,三位长老,顾芳晴以及方子玉都陆续进了屋。
“幽澜你似乎与这两位公主从未过多接触,夏侯茗怎么会安排他二人前来?”顾芳晴一边帮方念薇处理脸上的雪粒一边疑惑问道。
“的确是夏侯茗刻意安排的。”此时的方初久,早就没有刚才在院中抱着方子玉哭时的撒娇劲儿,寒着双眼淡淡道:“刚才那个情况,夏侯茗算准了九公主的嚣张性子,必定会在这里大闹一场,到时候如果所以我们出手伤了她就是大罪,而夏侯茗也算准了我不会让九公主在这里闹。我必定会出面,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亮出皇后的身份。”话完叹了一叹,“夏侯茗这是在逼我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这个死人妖!”三长老忿忿不平骂道:“简直欺人太甚!”
“幽澜,你真的甘心就这样被他压制住?”四长老素来话不多,此刻闻言也抬眸看过来,眉目间满是担忧。
“我还以为你们一个都不关心我的事。”方初久撇撇嘴,随后道:“我刚才在院子里演了一出戏,相信夏侯茗的隐卫定然已经回去禀报了。”
“什么戏?”众人齐问。
方初久默然,她刚才的确是因为知道真相伤心来着,可是眼下的形势又不得她容缓片刻,出了书房刚好又察觉到夏侯茗的隐卫在附近,所以借助方子玉演了一场戏,让夏侯茗知道她因为宫洵分了神。
“哥哥,你怎么看?”方初久没有回答他们的话,转眸看着方子玉。
“我还以为你真的想嫁给夏侯茗。”方子玉眸光动了动,在方初久看不到的角度,隐着一分笑意,转瞬即逝。
“哪能呢?”方初久嘟着嘴,“我还要祸害宫洵一辈子呢,哪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话锋一转,又道:“可不管怎么说,这婚还是得成,毕竟最近天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了。”
“那你可是有什么好的想法了?”顾芳晴面露欣赏之色。
凝神听了听,确定夏侯茗的暗卫不在百米之内,方初久缓缓从袖子里抖出一幅卷轴,徐徐打开。
“这是内城的九门禁军分布图和各个城门的将领名字以及换防时间,我身处宫中,无法调动人,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了。”
众人凑近一看,看完各自沉思。
良久,二长老道:“有了这个东西,的确是容易攻城,可是我们手上没有兵,人手不足,这是个大问题。”
方初久也蹙眉道:“千羽军本在漠北时候就被我和宫洵收入麾下了,可是调动军队的虎符在宫洵手里,我……”
“这件事交给我吧!”一旁方子玉突然道。
方初久眸光动了动,“虎符在宫洵手里,哥哥如何取得?”
方子玉弯了弯唇,笑道:“不一定要千羽军,黑风卫更有杀伤力。”
方初久恍然大悟,司马昭云手里可是执掌着五万黑风卫,那可是能以一敌百的高级杀手组织。
可是……
“司马昭云不是已经……”想到他把这双眼睛留给了自己,方初久心里顿时涌上酸涩的感觉。
“他临走前把调动黑风卫的令牌交给了我。”方子玉道:“他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收回心绪,方初久点点头,轻声道:“那这件事就有劳哥哥了。黑风卫再强大也得有个好的指挥使才是,所以,长老们就辛苦一下跟着哥哥去将这五万人马好好布局一番,到时候千万别乱了阵脚。母亲和念薇就在府里守点吧!”
“那么你呢?”顾芳晴有些担忧,“夏侯茗可是会摄魂异术,这件事一旦败露,第一个遭殃的人肯定是你,以他阴狠毒辣的性子,万一……”
“母亲,我如今只能赌一赌。”方初久道:“赌他对我动了真情,赌他不会那么快对我下杀手。”话完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看着方子玉,“对了哥哥,夏侯茗这样聪明,定然会想到我的计划,他手里有《神兵篆》,经过这一年的休养生息,神兵营铁定把打造了不少兵器,哥哥到时候多留个心眼,或者现在就可以安排探子混入神兵营查探消息。”
从花厅出来,方初久径直去了方念薇的房间,见她房门微掩,显然还没睡下,便敲了敲门。
“请进。”方念薇正坐在铜镜前卸妆,镜子里映出方初久模糊的容颜,她有些讶异,立即转过身,“姐姐怎么来了?”
方初久笑看着她没说话。
方念薇动了动唇,“姐姐,以前是我不对,还请你看在妹妹年幼无知的份上别与我计较。”
“年幼无知?”方初久一挑眉,“我看你什么都知道。”
“我……”方念薇一时语塞,“我听不懂姐姐说的什么。”
“你今日在九公主面前展露出来的气势并非一朝一夕能练成,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你与之前的方念薇完全是两个人?又或者说以前的方念薇都是伪装出来的。”
脸色微微变,方念薇立即侧转身子,干笑道:“姐姐说的哪里话,难不成妹妹还能刻意害你不成?”
“恐怕你们的目的不是我。”方初久眸光变得深挚。
“当然”,方念薇笑笑,“我们不是要联手对付大离皇室吗?”
“好一个‘联手’。”方初久高呼一句,“大长老是传说中南沙被驱逐的叛逆皇子,母亲是南沙尊贵的郡主,他们一个潜入我方家掌控了宗亲堂,一个嫁入我方家掌了中馈,仅凭二人之力便架空了方家,现下又大张旗鼓地入京,借我大婚要与皇室对抗,我在你们的这出戏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小丑么?”
“不……不是的……”方念薇一个劲儿摇头,“姐姐误会了。”
“我的确是误会了。”方初久面色清寒起来,“我以为你只是个不受母亲宠爱被送到乡下历练的野丫头,却没想到方家真正要送入宫的人是你,而一年前我回方家所看到的那些,不过是你们联合在演戏而已,对吗?我的好妹妹。”
方念薇看了看方初久,抿唇没说话。
“你既然开口闭口唤我一声姐姐,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愿意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你们想借我大婚起事,又怎知我会甘愿做那块跳板?”方初久声音暗哑,直到今日,她才惊觉自己在这盘棋里只是个卒子,或许她早就发现了方家的这些猫腻,只不过一心用在宫洵身上,又或者,她根本不想去参与,根本不想去承认而已。
“丫头,你的确很聪明。”空气中传来一个空灵异常的声音,方初久认得出来,那是大长老为了躲避夏侯茗暗卫的侦查故意用的传音入密。
随后房门被打开,四位长老依次进来,顾芳晴走在最后面,手里牵着熙包子。
“你们还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既然已经撕破脸,方初久觉得,再没有客气的必要,当下寒着脸,冷声质问。
“让你与幽澜灵魂交换,的确是因为只有你才能看得懂《神兵篆》的内容,可我们从未想过要伤害你。”大长老进了屋,坐在方初久面前,冷静地说道。
脸色一白,方初久颤抖着唇瓣,“你说什么?我的穿越并非偶然?”
“是的。”大长老点点头,“白丹这个名字想必你不陌生。”
方初久冷笑出声,百年婚约的缔造者,她如何能不认识?
“她是我师妹。”大长老神色非常淡然,接着补充了句。
如果说宫洵自出生开始就体内染毒,此生无法生育这个真相带给方初久的是毁灭性打击;方家利用她只为了解读《神兵篆》带给她的是亲情破灭的打击,那么此时听到大长老说百年前那个自创《神兵篆》并引发这一系列争夺事件的女人是他的师妹,方初久觉得,这应该是年度最佳冷笑话——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什么意思?”神色恢复不过片刻之间,方初久冷静下来,说实话,现下除了有关宫洵的事情,其他再震惊的事也很难引起她的过度关注,比如说大长老是个已经活了一百多年的跨时代人物,方初久觉得这也没什么,她都能穿越,还不准别人长生了?
“我和师妹同出灵天门,当年师父夜观星象,预测天下即将大乱,群雄逐鹿,遂派了我们二人下山挑选明君进行辅佐,一统天下换得百姓安乐祥和,然就是在这里我与师妹发生了分歧,她认为你们的先祖方弘毅有帝王相,隐忍,坚毅,又手握重兵,善权谋,足以掌天下大权。可我认为,领兵盘踞南海之外休养生息多时的姜家先祖姜启文善于攻克人心,利用北方人不识水性这一点将南海竖成一道天然屏障,在沿海一带加强练兵,打造战船。此人手里虽仅有十万兵马,却个个强悍,能以一敌十。这样的人才应该是一统天下的王者。”
“于是师妹选了方弘毅,我选了姜启文,诸侯之争变成了我与师妹的私底下较量,莲心港一战,我们利用声东击西的方法转移方弘毅军队的注意力,由姜启文带着五万大军扬帆朝现今大离西部码头,也就是当年的莲心港登陆,而另外五万水军则由我指挥悄悄从方弘毅驻扎在西南部的精锐部队靠近。”
“我以为北军不熟识水性,定然料不到近海内潜了姜启文的人,却万万没想到,师妹早已识破了我的计谋,她人在莲心港,却打造出了一种能在水里发射的炮弹,连夜送到西南,莲心港一战,姜启文损失惨重,而师妹也因此暴露了《神兵篆》,自此,天下之争演变成了《神兵篆》之争。”
“那这些又与我有何关系?”方初久一点也不关心百年前的事,她只想知道自己为何莫名其妙穿越到了这里。
“天意也是巧合。”大长老悠悠道:“正如师妹所预料,百年后的方家嫡女幽澜的确聪慧异常,可惜的是她看不懂《神兵篆》,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又中了龙凤蛊,这是天意。后来她喜欢上司马昭云,并潜伏在夏侯玉枫身边,不慎导致陵墓坍塌而死,这是意外。你在那个世界刚好被蛇惊吓过度而死,我利用你二人灵魂交换将你换到这个世界,这是巧合,也是人为。”
看着一屋子平静如常的人,方初久才醒悟过来这些人原来早就知道她不是方幽澜。
“那你们潜入方家又是为何?”吸了吸鼻子,方初久觉得每一寸空气里都充斥着欺骗的因子。颤着声音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为师妹报仇。”大长老看了方初久一眼,终究有些不忍,“丫头,我们从未想过要伤害你,原本该入宫的是念薇,当初你回方家的时候,所有人都想方设法赶你走,为的是不想你卷入这场纷争,只是不知道一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致使你直接进了皇宫,对此,我深表遗憾。”
“哥哥,这些事你也一早就知道吗?”方初久没有再听下去,偏头看着方子玉,眸子里还燃着最后一丝希望之火。
“初久……我……”方子玉声音很轻,仿若缓缓撩过肌肤的羽毛,方初久却再听不出宠溺之意,立即出声打断他,“别说了!”
一个时辰前到现在,方初久听了太多所谓的“真相”。
宫洵不能生育所以借海底墓事件躲了她一段时间去解毒。
大长老并非是南沙那位传说中的叛逆皇子,他借皇子叛逆之名不过是想掩盖自己百年不老的容颜而退出南沙。
她原本只是被蛇吓死的一缕游魂,被大长老碰巧遇到才会有了今日的方初久。
这些血淋淋的真相一件件一桩桩在她面前残虐地剥开来,方初久第一次体会到欲哭无泪的感觉。
“告诉我,宫洵在哪里?”连续深呼吸了几回,方初久尽量压下心绪,平静得看不出心中所想。
“他不是已经被你……”二长老忍不住提醒。
“他不可能死。”方初久道:“当时的银针被我悄悄换了,那上面根本没毒,我还活着,他怎么可能死?”
“姐姐……”方念薇站起来,轻声道:“我们是收到你的书信立即入京的,根本不知道你陪同夏侯茗去中川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对于宫洵,我们一无所知。”
“真的不知道?”方初久紧紧攥着衣袖,天知道她此时竟是那样疯狂地想念他,恨不能立即赶到他面前投入他怀里。
所有人摇摇头。
低头啃手指的熙包子似懂非懂地抬起头来,一脸无辜地看着方子玉,方初久明显看到他唇瓣蠕动了几下,最终却低低唤出声,“舅舅,我饿了。”
方初久眼睛眯了眯,盯着方子玉看了片刻,没看出什么来,这才转过身牵着熙包子的小手,道:“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仿若眼前的人是鬼怪一般,熙包子嘟着小嘴猛地甩开方初久的手,怒看着她,“我不要跟你走,你个坏女人!”
“你确定?”方初久脸色很不好。
“我就是不跟你走。”熙包子似乎有些惧怕她,突然跑到大长老身后揪着他的衣袖,怯怯道:“爷爷,我怕……”
“别怕。”大长老伸手摸了摸熙包子的脑袋,温和道:“你若是饿了,就跟着初久丫头去厨房弄好吃的。”
熙包子似信非信地看着大长老,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真的放心我跟她走”?
“去吧!”大长老笑笑。
负手走在前面,也不管身后几次险些被路面冰块滑倒的熙包子,方初久思忖了好半天,才转过身问他:“熙熙,你告诉我,你跟爷爷来的时候可有见过你那个宫洵爹爹?”
“没有。”熙包子始终垂着头,仿佛地上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
==
十二月初八,大婚前夕,相较于帝京城里的沸腾,方家别庄里显得相对冷清。
方初久最终的决定是大婚依旧进行,并帮助大长老他们里应外合,前提是这件事结束以后他们让她见到宫洵。
雪越来越大,整个院子里更加冷清。
在这样孤清的风雪夜里,方初久见到了两个绝对意想不到的人——黎玥萱和夏侯玉枫。
他们二人是听说了帝后大婚的事冒着大雪前来的。
“你们怎么来了?”方初久颇为意外。
“大小姐……”见到方初久,黎玥萱顿时热泪盈眶,拉着她的手就梨花带雨起来。
对于这个女人,方初久向来是没有多大好感的,她立即甩开黎玥萱的手,“有事说事,我这里到处都是夏侯茗的暗卫,稍不注意我们的一言一行就会传进宫里,依着夏侯茗阴晴不定的性子,指不定又会生出什么乱子。”
“澜澜,你真的想好要嫁入皇宫了?”夏侯玉枫较之一年前清瘦了不少,眉眼间却也成熟了不少。
“我要是没想好,你们能帮我摆脱夏侯茗?”方初久挑着眉,脸上却没有笑意。
抿了抿唇,夏侯玉枫想说的话全都卡在嗓子眼。
“你们夫妻俩这是?”瞧见这二人与一年前判若两人的神情,方初久不禁疑惑。
“我们准备归隐了。”夏侯玉枫看着方初久,缓缓道:“直到最后,我才发现,萱儿是这世上最在乎我的人,生死关头也只有她还想着冒死来救我,这一生,这一妻,足矣。”
方初久心思一动,想着夏侯玉枫大概不知道黎玥萱曾经跟方子浩有过一腿,甚至那个宫外孕的孩子都是方子浩的吧?心里暗自叹息,其实他不知道也好,很多真相一旦撕裂开来,比刀子剜心更让人痛苦。
方初久突然明白了黎玥萱一进门就拉着她的手哭得梨花带雨是何用意了。
投给黎玥萱一个眼神,方初久再未多话,其实这个女人本心并不坏,只要她以后能改邪归正,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
十二月初九子时刚过。后离第一任皇帝庆隆帝夏侯茗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于太极殿内升座,亲送凤舆出宫,前往方家别庄迎娶皇后。
浩浩荡荡的皇后仪仗队在深夜里安静前行。
最前面的七十二人,开头八人皆是黑风卫精英,褪去一贯的玄色衣袍,换上彩色礼袍,手执龙凤旗,再十六人执华盖,其余人手捧金瓜,金斧,金棍,金牌。
七十二人身后,众多轿夫抬着四驾黄亭,亭内摆放着金册,金印以及夏侯茗重新吩咐人准备的凤冠霞帔。四驾黄亭之后,六十个宫女手提精致宫灯,迎亲队最高礼仪官手捧圣旨。
从皇宫到方家别庄,灯光与雪光交相辉映。
最后才是十六人抬的华金凤舆,在一片冰雪中闪着黄金般的光芒,凤舆正中,雕饰着一只金凤凰,金凤之上,盘旋了一圈黄缎绣的蓝凤凰,轿檐上,站了九只小金凤嘴里各衔着垂地流苏,凤舆两边,装饰金色双喜字和吉祥花朵。
迎亲队伍近千人,百姓纷纷无眠,沿路观瞻。
此时的皇宫,命妇和女官们已经匆匆赶往凤仪宫铺设龙凤喜床,锦褥绣着龙凤呈祥的字样,喜床正中,放宝瓶,内置珍珠宝石以及金银钱和五谷,喜床四角各放置一柄玉如意。
一切铺设完毕,命妇女官们绕开皇后仪仗队走的官道,直接抄近路由太监领着往方家别庄赶去。
刚睡下不到一个时辰的方初久被命妇们“请起来”,开始上妆。
冷着脸看了镜中睡眼惺忪的人一眼,方初久紧紧抿着唇,她万万没想到,夏侯茗竟然弄得这样隆重,如此一来,她岂不是要走过大离国旧制里面的繁文缛节?
正思索间,命妇们早已为她梳了双髻,穿上龙凤同和袍。
屋外仪仗队的声音已经传来,礼仪官迈着步子走向前,徐徐打开手里明黄的圣旨。
方初久被命妇们扶着走出来,依照礼节,她本应该九次屈身叩头接受金册和金印。
可方初久死活站在原地不动,要她向夏侯茗下跪?做梦!
礼仪官朝着同样没有下跪的四位长老和方子玉扫了一眼,一时拿不定主意。
夏侯茗身边的贴身太监突然走上前来,附在礼仪官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礼仪官面色才稍稍缓和了些,再也不看站了一地的方家人,照着圣旨上的封后内容宣读起来。末了,才将金册和金印交给方初久。
此时的命妇嬷嬷们早已在凤舆内燃了熏香,拿了苹果和如意交给方初久,小心翼翼将她扶上凤舆。
帘子垂下,仪仗队便又原路返回。
此时已经寅时,天还不见亮,雪倒是不停地下着。
方初久坐在凤舆内,时不时掀开盖头看看天色,想着长老们应当在她出发之时就开始布置了。
苹果和如意捏的手酸,她索性一口咬了苹果吃起来,末了,还将苹果胡扔到外面,似乎是打中了一个小太监,小太监不敢声张,忍着痛继续前行。
凤舆经过东华门进入内城,轿夫们被换下,方初久掀开流苏往外瞄的时候看到接轿的太监有些眼熟,她一惊,想不到长老们这样快就安排好了人手。
凤舆到了凤仪宫,礼仪官将弓箭交给早已在暖阁等候多时的夏侯茗,示意他在花轿顶上射三箭。
身着衮冕服的夏侯茗褪去往日妖媚,眸子里染上几分喜色,他一摆手,退下那个拿着弓箭的礼官,道:“初久定是不喜欢这些的,免了吧!”
礼官闻言默然退下。
方初久出轿,女官立即上前来垂着头伸出手,意在接过她手里那两只预示着平平安安的苹果。
方初久耸耸肩,“吃了!”
女官为难地看着夏侯茗。
勾唇一笑,夏侯茗宠溺地看着盖着厚重盖头的方初久,“吃了才是平平安安。”
女官应了一声立即退到一旁。
射箭和如意交换苹果这两项礼仪都免了,接下来的跨火盆再也没有人敢提醒。
礼仪官直接递过来一柄金杆,夏侯茗伸手接过,刚想挑开方初久的盖头,不料她突然伸出手捏住金杆,笑意盈盈道:“既是臣妾和皇上的大婚,我希望只我们两个人单独进行。况且臣妾相貌丑陋,不情愿给太多人看到。”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说实话,方初久沉睡了一年多才醒过来,这宫中见过她容貌的人少之又少,具体究竟是美是丑,很多人无从得知,只知道这位皇后受尽皇上宠爱。
“你们都退下去吧!”夏侯茗朝周围的人摆摆手。
命妇女官以及亲王们立即由太监宫女领着前往芳华殿进行宫宴。
“皇上,礼节可免,这合卺酒不可不喝。”待人全部退出去,方初久才彻底松了一口气,伸出手一把扯开盖头,走到喜桌边,斟满两杯酒,递了一杯给夏侯茗。
夏侯茗笑看着她,并未接过。
冷冷勾唇,方初久将两杯酒饮完,睨他一眼道:“想不到臣妾已经嫁进这宫中,皇上却还是如此不信任,真叫人寒心。”
“只怕寒你心的人远在天边吧!”夏侯茗伸出手,缓缓将方初久手中的杯子拿过来放到桌上,指尖挑起她的下颌,面容凑近她,“怎么样,今日这场大婚,你觉得可还满意?”
==
九城禁军在皇后仪仗队进入内城后从东华门开始逐次换防。
前来换防的禁军,个个精神抖擞,身材魁梧。
东华门守城将领陆离一眼瞥到迈着整齐步伐而来不同于往日风姿的禁军,不禁疑惑着皱了眉,拉了其中一人前来问话:“你们是哪个营的,怎么从来没见过?”
那禁军低着头,声音有些颤抖,道:“陛下大婚,卑职们是大统领从虎卫营暂时加派过来的。”
“哦……”陆离点点头,目光认真地从眼前这排禁军身上的佩刀和腰饰令牌上一一扫过,肖大统领的确在几日前说过要从皇城外仅次于千羽军的虎卫营调集人手加固防卫来着。
走了一段路,陆离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东华门的守卫军是禁军中的精英,肖大统领没道理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换防,况且之前也没通知过他。
“原路返回!”猛然反应过来,陆离一脸惊恐地指挥着快到营房的禁军护卫。
护卫们守了一晚上的城,本就疲累不堪,原想着此时回营好好睡上一觉,谁料陆离突然让他们回去,霎时人人都有些不满。
“刚才的换防军有问题!”陆离挑着重点说:“陛下今日大婚,若是在我东华门出了任何差错,放任刺客进入内城,到时候追究起责任来,我们中的谁也休想保住脑袋!”
此言一出,顿时吓退众人睡意,一个个重整盔甲,拿上银枪,一路快跑着返回东华门。
禁军们早已按照方位站好。
陆离快步走过去,一一扫过禁军们的面容,却见如今守门的兵卫和刚才所见的并非同一批。
陆离大惊,立即跑去问领头校尉,“你们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刚与你们交接的。”校尉绷着一张脸,神情肃穆,眼睛不停地巡视着四周,唯恐哪里疏漏了。
“这不可能!”陆离惨白着脸,“在你们之前明明还有人来过,你再仔细想一想,你确定我们刚刚走,你就带着人来交接了?”
“是。”校尉有些不耐烦了,拖着尾音回答。
“这怎么可能……”陆离垂着头,面如死灰。
“你小子平时常去逛花楼,莫不是患了什么能产生幻觉的疾病了?”校尉可笑地看着他,此言一出,立即引得众将士哄然大笑。
谈笑间,左边西直门方向突然涌来一大队人,当先一人玄色衣袍,冷面肃杀,目光所至处似乎能激起三尺寒霜。正是昔日里司马昭云的左膀右臂轻漠。
“黑风卫奉圣上之命巡查九城。”走近东华门,轻漠示意身后众人停下,他独自上前,道:“还请各位大人给让个道。”
“请出示巡查令牌。”校尉仰着脸,高傲的很,以前司马昭云在的时候,黑风卫是老皇帝的亲卫军,整日里扬眉吐气,威风凛凛,将他们护城军踩在脚下,如今司马昭云走了,又是新帝的天下,黑风卫再不受皇上重视,大有逐渐没落之势,校尉正是看准了这个难得的时机,才想将对黑风卫的一肚子怨气撒回去。
“找死!”轻漠本就淡漠的眼神逐渐冷冽下来,折射出瘆人的寒光。
“哎哟喂,大人请见谅,小的们也是照规矩办事,今日您若是无法出示巡城令牌,那小的就是死也不敢放您过去啊!”校尉依旧昂着头,盔帽上的红缨一甩一甩的。
“放任刺客堂而皇之从东华门进入,陆离,你该当何罪!”轻漠不再看那校尉,转而望着瑟瑟发抖的陆离,冷肃道:“一炷香之前,你们两队交接的空隙,刺客扮作禁军直接进了内城,本官奉命全城搜查,你二人若再敢阻拦,休怪我手中的剑不长眼睛!”
陡然一个哆嗦,陆离吓得将手中的银枪摔到地上,看来他刚才没眼花,最先来交接的禁军与现在守城的并非同一批。
校尉闻言脸色立即就变了,再不敢阻拦黑风卫半分,迅速吩咐人开了大门让轻漠率众黑风卫进去搜查。
==
方子玉成功利用换防时间进了宣武门,此时正是寅时一刻。
“吩咐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穿着银甲的方子玉刻意拉低帽檐,向身后的人询问。
“都准备好了。”身后的人点点头,似乎又有些疑惑,问道:“大公子,这种烟花真能像你所说那般能在天空中显出字来?”
“当然。”方子玉勾勾唇。
“可是大公子怎么会懂得这个?”身后的人再度不解。
方子玉抿了抿唇,眸光有瞬间晦暗,再未答话。
==
寅时二刻。
方初久还在凤仪宫内与夏侯茗周旋。
外面有内侍太监匆匆而来,立在门外禀告:“启禀皇上,使者已经接到南沙国皇帝了,马上进入内城。”
闻言,方初久眸光一亮,眼珠子转了转,随即又沉了下去。
夏侯茗却是略微思索片刻,挑了眉梢笑道:“宫洵来得可真及时,你回去告诉他,朕要洞房花烛了,请他自便。”
“这……”太监有些为难,犹豫道:“他说了,这次前来给陛下准备了厚礼。”
“哦?”夏侯茗手指摩挲在方初久递过来的酒杯边缘上,看着方初久含笑道:“说来听听,什么样的厚礼能让朕弃了美人前去一观?”
------题外话------
吼吼吼,必须出来吼一声,终于到大结局了,嘤嘤嘤,这一路谢谢亲们的陪伴,有你们才会有我的坚持,这里先上传两万字大结局上部,大结局下预计会在三天以后上传,结局一定合,亲们表担心哈。
另外,关于番外,有想看的请到评论区吼一声想看谁的番外,到时候我再决定写谁,我现在倒是想了两篇,又担心不是你们想看的,所以还是把决定权交给你们啦。
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