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筹谋（1 / 1）
紫麒麟的每位成员和夏云依都没听说过方家这桩秘闻，方初久这么一说，众人顿时来了兴致，各自搬来凳子嗑着瓜子支着腮帮坐等下文。方初久将这件事从头到尾与他们细细说了一遍。
单烨撸了把山羊胡，感叹道：“这本《神兵篆》一定是本极品好书。”
卫冬学着他的样子故意拖长了声音曰：“那个女子定是个极品美人。”
单烨哼哼着瞪了他一眼，“没个正经！”
卫冬不理他，凑过来神秘兮兮问方初久，“有没有你们家那位先祖的画像，拿出来我们观瞻观瞻。”
“没有。”方初久摇摇头，“你要那个做什么？”
“当然是与我们家主子比试比试，看看谁更美。”卫冬翘着鼻子，一副他家主子必赢的傲娇样。
方初久心思一动，“你们有宫洵娘亲的画像？”
“那是。”不等单烨阻拦，卫冬当先道：“我家主子那端得是天女下凡。”话完挠着头眼神瞄了瞄夏云依，“虽然左……云依姑娘长得也美，但是比起我家主子，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立即闭上嘴。
“但说无妨。”夏云依无所谓地笑笑，“宫洵的娘亲自然是极美的，否则怎么会生出他这么个天上有地下无的妙人来？”
听他们这么一说，方初久心里一阵苦涩，他的确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妙人，只可惜倒霉悲催地遇上了她，一朝不幸死于深海，她早该在抽到天命签时有所警觉的，可那个时候她固执的认为天命这种东西无非就是有人故弄玄虚，从未想过会有应验的一天。
察觉到她的情绪，夏云依眸光黯然片刻，立即扯开话题，“既然你都盘算好了，不如趁现在大家齐聚说说吧！”
方初久收回思绪，问：“紫麒麟实际有多少人？”
“两百。”单烨道：“除了跟来的，剩下的都被分出去搜集情报了。”
“西梁有没有暗探？”
“只有一个。”单烨抿唇，“我们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大离，那些小国很少涉及。”
“那你即刻加派人手赶往西梁，查清楚前段时日被杀的那位使臣所有背景，最重要的是让这件事在西梁迅速传开，最好能惊动西梁王室的人。”
单烨闻言立即出去着手安排。
“师傅。”方初久听着夏云依的呼吸声偏过头对着她，“我们手上有多少银两？”
“呃……”夏云依讶异道：“你要用银子？”
“嗯。”方初久颔首，“倘若条件允许，我想让你带着一批人北上把挨近战场的农田全部收购过来，然后再安排两个机灵的人潜入千羽军的辎重营。”
夏云依一惊，“你这是打算……”
“没错。”方初久接过话，“我要逐步断掉前线的粮草，而自己守着千亩良田的作物，让他们无法应战，到时候你就等着看夏侯家来求我。”
“老皇帝可没你想得那么蠢，你敢毁了他的辎重营，他查出来也不过是几日的功夫。”夏云依担忧道。
“那就让他忙得不可开交，无法将心思放到千羽军身上。”方初久看似漫不经心，言语间却满是自信，“西梁的事一旦公诸于天下，势必惊动王室的人，到时候他忙着应付西梁，分身乏术，而我们的人从中作梗，绝了供应前线的粮饷，又不让那边的消息传回来，时间一长，军心必散，而这个时候就该是你我收割田里粮食的时候了。”
“好计谋。”夏云依抚掌大赞，“躲在暗中打他一巴掌，又明着出面装正义给个甜枣，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整人？”
“那是你眼光没练到家。”方初久撇撇嘴，随即又正色道：“我们现在只能等，等西梁的消息传回来，另外帮我打探一下方子玉何时进京任职？”
“不用查了。”夏云依道：“半个月前我收到宫洵书信赶来帝京时半途见过他，我听说这次到方家的除了任命的圣旨还有一道赐婚圣旨。”
“赐婚？”方初久一愣，“给谁赐婚？”
“老皇帝亲自下旨将新晋礼部侍郎方子玉赐给三公主做驸马。”夏云依神色略微嘲讽，“方念薇顶着你的名字嫁给老皇帝做皇后，方子玉却给老皇帝做女婿，头一次得见这么荒唐的关系，且不知这打的是方家的脸还是他们夏侯家的脸？”
方初久面色一寒，“只怕老皇帝打的是另外一个算盘。”
“此话怎讲？”夏云依面上染了一抹疑色。
思索片刻，方初久答：“老皇帝寿宴当天，我亲耳听见他说四个月后方幽澜入主中宫，可他并没说方幽澜是他的皇后，如此说来，再过三个月，他大有传位给夏侯茗，撒手做太上皇之势。将三公主许配给方子玉无非是想光明正大的监视方家一举一动。”
“不可能吧！”夏云依有些不敢置信，“你是不是糊涂了，夏侯茗不过是个公主，即便再得老皇帝器重，也难改朝中皇位传男不传女的固定思想，她若继位，不是逼老臣们造反么？”
“你怎么知道夏侯茗是女的？”方初久嘴一快忘了避讳直接问出口。
果然，夏云依眸子一眯再眯，打量她半晌才板着脸反问：“你怎么知道夏侯茗不是女的？”
“我……”方初久一时失语，直恨自己刚才嘴贱，她就不该说出来，应该让这个女人亲自去看一回，不过一想到夏侯茗那诡谲的行止，她身子一凛，偷看他一回，她险些死于密室，那人必然已经提高了防范，若是夏云依再去，下场铁定比她还惨。
左思右想，方初久决定转移话题，立即换上一副歉疚的神情，“委屈了我那温润如玉的哥哥，圣旨有没有说何时大婚？”
“先回答我的话。”夏云依明显叫上劲儿了，死死盯着她，“你是如何得知夏侯茗不是女人的？”
“看出来的。”方初久理直气壮地仰起头，在这个女人面前若是输了气势一准被她玩死。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夏云依一脸不悦。
“直觉。”
“你看过夏侯茗的身子。”夏云依直接给她定了罪。
“噗——”方初久一口茶水喷出来，“拜托，男人的生理特征也很多好不好？谁说一定要看过他的身子才能确定。”
“比如？”夏云依似乎是准备与她杠上了，问得不依不饶。
“比如喉结，胸膛这些地方都能证明啊！”
“看了喉结又看了胸膛，还不叫看了他的身子？”
“……”
方初久恹恹垂下头，她承认，跟一个古人谈论这种问题最终只能败在古人的封建思想下。
数落了她半晌，夏云依才似刚想起来般，云淡风轻说了句：“你那位朋友醒过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姜宸？”方初久问，夏云依不说，她险些忘了这个人，“都半个多月了，他才醒过来，是不是受了重伤？”
夏云依抿唇不说话，她从来没见过那样执着的人，断了一条腿还死撑着划船试图将方初久送回来，幸亏他们及时赶到，便是昏死前，他也没想过自己那血淋淋的伤口还能不能保住性命，只是一个劲儿张着嘴，用极虚弱的声音说着一定要救活方初久。
“怎么了？”半晌没听到回答，方初久站起身来摊开手，“带我去看他。”
冤孽啊！夏云依心中低叹，这个女人到底祸害了世间多少好男人？
“他受了伤，气息虚弱，你待会儿进去别说些刺激他的话，否则人家堂堂一个太子爷死在大离，只怕夏侯谦那个老贼更不会放过你。”夏云依挽住她的手臂，顺便将竹杖递给她。
方初久咬牙，她此时恨不得一巴掌拍飞姜宸，若不是他，她早就跟宫洵死在一起，哪里还来如今阴阳相隔之痛？
姜宸的房间在后院厢房，大概所有人中只有她一个不知道姜宸也在这里，刚进院子，方初久突然一个转身，凉凉道：“要去你自己去，我不想看见他。”
“你……”夏云依无奈，姜宸知道方初久失明以后让她一定不要告诉方初久他断了一条腿，虽然她不乐意这个女人0与别的男子太过亲近，可人家毕竟牺牲了半条命，一辈子，无论怎么说都该进去看望问候一声。
“师傅。”方初久松开被她挽住的手臂，霎时间空洞的眸子聚拢一层雾气，哽咽道：“你当明白我失去宫洵的痛，姜宸是救了我一命没错，可若不是他，我根本不会跟宫洵分开，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每天犹如行尸走肉，难道你要我对一个扼杀了我所有幸福和灵魂的人感恩戴德？”
“不想去便不去，哪来你那么多废话，走，回去我教你剑法。”夏云依敛去面上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常。
“好。”将左手递给她，方初久右手拿着竹杖探路，身后梧桐花簌簌落了一地，在萧寂的夜风中有一种让人感慨的孤落美。
回到主院，夏云依手把手教了方初久最基本的剑法，吩咐卫冬在一旁看护，以免出了任何意外。她则点了盏灯笼，缓缓来到姜宸的房间，站在门口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
“门没关，夏姑娘进来吧！”姜宸躺在床榻上，锦被盖住下半身，半个月的调养，夏云依几乎用尽了从漓幽谷带出来的好药材，才勉强保住他的命。
“你今日感觉如何？”夏云依顺手将灯笼挂在外面的墙上，进门时抬头看他，唇角略微攒出笑意。
“多谢姑娘挂念。”姜宸浅浅弯唇，“如果你来是为了刚才初久的事，那么大可不必。”
“啊？”夏云依像是才反应过来般诧异地啊了一声，姜宸听到了方初久说的话她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他会直接开口这么说。
“我能理解她的心情。”姜宸默了默又道：“宫少主临死前让我转告你找个机会将那只棺材交给她。”
闻言，夏云依突地一下红了眼圈，憋了半个月的泪头一次连成串落下。
这半个月，她在紫麒麟面前表现得异常平静，目的就是怕他们伤感过度散了心，自己先做出表率，可每当夜深人静时，那一个个将她惊醒的噩梦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宫洵已经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人尽皆知的事，倘若都不说出来，那也算是一种平静，可姜宸一言顷刻间打碎了她半个月的坚持，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青州城那天晚上他的一举一动……
“他就只说了这句话吗？”夏云依拭去眼泪抬头，凝神看着他，仿佛在期待更多关于宫洵的事。
“他说初久若是打开那只棺材，就会知晓他想说的一切。”姜宸语气极慢，神情有些恍惚，似乎又回到了海底墓，他清醒地站在梦外，看他们的死生契阔，黄泉碧落。
“那只灵棺他不是交给陈岩保管的吗？”夏云依眸子闪了闪，“我记得当初他只说想研究一下方幽澜为何会在灵棺中死而复生，并没听说过他是用来装东西的，你会不会记错了？”
姜宸迟疑了一瞬，有些不解地看着她，“我没见过你们说的棺材，或许找来打开一看便知。”
“我不清楚在哪里。”夏云依摇摇头，“那东西只陈岩一人知道，他已经失踪好长时间了。”话落时脑海里突然闪过傍晚时分在帝京城里遇到的那个人，随即她甩甩头，陈岩武功那么高，怎么可能沦落到那种地步。
从姜宸的房间出来，夏云依一直心事重重，心里不断猜测宫洵在灵棺里放了什么东西，关于天机老人那只棺材，民间有很多说法。
有人说它能让人长生不老，天机老人就是因为每晚睡在棺材里才得以活了百余年。
也有人说那棺材能让人死而复生，这种荒诞的说法自然没多少人信。可是当年的方幽澜的确在被宫洵开膛破肚后断了气，后来不知怎的，方家长老为她寻来这口棺材，将她放在里面整整一年，结果她真的活过来了，当时宫洵一得到消息便立即派人去找这只棺材想看看那里面有什么奥秘，只可惜天机老人宝贝得紧，便是磨破了嘴皮子也不为所动，前些日子还是看在她生辰的份上才同意让她带下山的。
难不成宫洵让人将自己的骸骨放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