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激怒（1 / 1）
“方初久，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亲口承认喜欢你，没有对你说过我爱你，你就可以把我对你的心捏在手里凌迟？”
“你可有想过，你若死了我怎么办？”
“方初久，我不管你从前爱过谁，自你亲口说出喜欢我的那一刻起，你一辈子都不准反悔。”
“有一个人把你的命看得比一切都重要，他不允许你以任何理由和借口伤害自己，你痛一分，他痛十分，你痛十分，等于要去他半条命。”
——宫洵，我如今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在痛，万分痛，你快过来斥骂我，责怪我啊！我这么痛，难道你不痛吗？
方初久站在漫天大火前，看着宫洵的身体一寸寸成灰，她伸出手无力呐喊，可惜他再也听不见，便是最后一刻他都没摒弃自己的腹黑，他留给她的不是生死别离潸然泪下的动人情话，他说：我从来没骗你，你长得真丑，下辈子若是还这么丑，就别来找我了。
那一刻，仿佛回到了初见时，明月作骨，清风为魂，他在满山银辉中迤逦蔓延开倾城笑颜，温柔的吐出三个字：你太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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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她如何了？”
“她的潜意识里有对清醒过来的抵触情绪。”
“这可怎么办？”
“你们先出去，卫冬再帮我打盆水来吧！”
方初久在睡梦中紧紧皱着眉头，她听见有人在说话，低沉的声音中有几分哀婉——师傅的声音。
她听见紫麒麟的人一遍一遍地唤她“少夫人”，却唯独没有听到那个幻想了千百遍的声音。
睫毛颤动，她挣扎着掀开眼皮，四周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师傅，天黑了吗？”她问，声音细若蚊蝇，夏云依根据唇型猜出来她的意思，许久才郑重地点头，“是的，乖徒弟，天黑了，你再睡一觉，师傅去给你做好吃的。”夏云依别过头看着屋外阳光明媚，悄悄红了眼圈。
方初久颤颤巍巍伸出双手在眼前晃了晃，连最基本的轮廓都看不到，她索性垂下手臂，猛地胡乱揪住夏云依搭在床边的手，唯恐她下一秒便消失了。
“师傅，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到了是吗？”她努力仰起头，泪珠还是滚了下来。
“不会的。”夏云依突然转过头，将她抱在怀里，咬着下唇道：“你会看见的，我……少主……少主他会医治好你的眼睛。”
“宫洵……”抽泣声戛然而止，方初久这才将思绪回到海底墓，抓住夏云依的手指加重力道，激动道：“宫洵他还活着？”
“还活着。”夏云依缓缓抽出手将她凌乱的发丝揽至肩后，安静道：“少主武功出神入化，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呢？他如今在厨房准备你爱吃的菜，我帮你沐浴更衣，然后一起出去可好？”
“好！”方初久嘴角绽开甜腻的笑，“我们赶快去沐浴。”
撩起另一只袖子轻声拭去眼泪，夏云依笑着对外吩咐，“卫冬，将热水抬进来。”
“好唻——”卫冬拖长了声音。
不多时，卫冬和邱茂二人将调试好水温撒满花瓣的浴桶抬了进来，“少夫人这次死里逃生，待会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定能惊艳到我们少主。”
卫冬倚在门边，颤抖的唇瓣尽量朝上扬。
“滚蛋吧你！”邱茂一巴掌将他拍出去，“少夫人哪能是你觊觎的？”
“嘿嘿……开玩笑，开玩笑。”卫冬捂着后脑勺一溜烟跑了出去。
“吱呀”一声，邱茂出去后，紧紧将门阖上。
夏云依站起身，搀扶着方初久缓缓走到浴桶边，帮她脱下衣物又将她抱进浴桶，自己则不断撩动水花从她身子上淋下。
“师傅，我们这是在哪儿？”听到宫洵还活着的消息，方初久心中的阴霾消去大半，再经这温热的水一蒸腾，原本苍白的面上开始回转了几分红晕。
“宫洵的别院。”夏云依唇角微抿，许久才似乎对他们私自出海极为不满，嗔怪道：“你们俩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跑去海上做什么？要不是紫麒麟拦截到帝京有人给南沙国齐王妃的密信，我都不知道你们俩长本事了！”话落叹一声，“只可惜南沙那边一早就筹谋好要害姜宸，我们截了信也于事无补，害得你跟少主到鬼门关走了一圈，不过这样也好，你们俩长长记性，免得我这个做师傅的整天跟在身后替你们收烂摊子。”
方初久弯了弯唇，没说话，她现在只想快点洗完去见宫洵。
半个时辰后，夏云依将她扶出来，拿过绒巾替她擦干头发，这才从衣橱里拿出一早准备好的衣服。
方初久摸索着那布料，“咦”了一声，“竟然是新衣服？”
“那当然！”夏云依笑道：“你师傅我收个徒弟不容易，更何况你是未来的少夫人，便是依着这份殊荣，我也得给宫洵个面子将你伺候好，看他有没有良心替我招个好相公。”
方初久噗嗤笑出声，“师傅你为何老是担心自己嫁不出去？”
夏云依握住银梳的手指微顿，须臾作势不满地捶打方初久一下，“你个无良徒弟，说得跟我没人要似的！”
“可不是没人要么？”方初久打趣她，“长得丑的怕自己高攀不上，长得好的又觉得你太过完美，担心留不住。唉……这可愁死我了，嫁个师傅怎么这么难？”
“去去去！”插完最后一支钗，夏云依低嗤一声，“你师傅我还就不找了，你赶快和宫洵生个儿子，我等着嫁给他。”
方初久脸一红，不再说话，随着她的搀扶站起身，如今的世界对她来说只有一种颜色——无尽黑暗。
“我好看吗？”她扯了扯裙摆，想把最美的姿势摆出来。
夏云依站在她身后，布满血丝的眼眸定在她头顶的白花素簪上，道：“黑发如瀑，饰以简单的白玉簪，我竟不知道往日里只会穿男装的徒弟会有这般好看。”
“果真好看吗？”方初久歪着脑袋。
“好看。”眸光移至她素白麻衣上，“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好看。”
“希望他不会觉得丑。”方初久突然叹气，虽然知道宫洵那些话并非有心，但她还是希望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
“他若敢嫌弃，我挖了他的眼珠子！”夏云依冷哼一声。
“师傅，我饿了。”方初久突然揉揉肚子，摸索着转回身子，又道：“你给我准备竹竿什么的探路工具吧，我想尽早适应。”
“那多麻烦。”夏云依赶紧走过来搀扶住她，“以后让……宫洵牵着你，想去哪就去哪。”
“师傅，你知道我最擅长的是什么吗？”方初久站直身子。
“什么？”
“我站在这里能听到大门外的人低语，能闻到厨房里正在做金丝燕窝。”
夏云依神情微变，抬眼看了看外面。
“怎么了吗？”没听到回答，方初久疑惑道。
“没什么。”夏云依回过神来，“我早就说过宫洵眼光不一般，果然如此，看来我还捡了个宝。”
“宫洵他……没受伤吗？”方初久放慢脚步，试图不依靠夏云依，自己摸索过去。
夏云依敲了敲她的脑袋，“都说一孕傻三年，你这还没孕呢，怎么也泛起糊涂来了，宫洵他医术比我还高，就算受伤他也能自己治好，哪用得到我们去操心。”
方初久想想也对，自己太过紧张了。
还没到饭厅，就闻到酒菜香味，方初久吸了吸鼻子，压住心中悸动，伸手扶了扶发髻，被夏云依握住的手心冒出些许汗液。
“别紧张。”夏云依唇角翘了翘，“又不是第一天见面。”
方初久闭了闭眼睛，随着夏云依缓缓走到桌边坐下。
“宫洵……”她侧过头，朝着兰花香味处，想看清他的模样，可任凭她怎么揉眼睛，看到的也只是让人压抑的黑。
“饿了吧，初久，来喝燕窝。”有人将盛着金丝燕窝的白瓷碗递到她手上，音色温柔如水莲。
方初久空洞无神地瞳眸动了动，听着他衣料划过那瞬间，准确无误地抓住他手指，摸索着将碗递回去，淡淡道：“你喂我。”
“好。”对方拿起勺子，轻柔地舀起燕窝送到她嘴边。
……
“我饿了，你喂我吃饭。”
“行，就依你这一回。”
“哪里只一回，在我手臂痊愈之前你都得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我。”
“要不要你如厕时我去帮你脱裤子递草纸？”
“我完全不介意。”
……
“我突然不想吃燕窝了。”方初久抬手推开那勺，“还有别的什么特色菜吗？”
夏云依秀眉微蹙，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方初久，再看看方初久旁边的人，自认为没什么问题后，疑惑地收回视线，安静道：“你不是最爱五香仔鸽吗？他今日特地给你一人做的。”
忍住从心脏蹿起的剧烈搐痛，方初久摸索着将瓷碗端回来，缓缓凑到嘴边大口大口吞咽，明明是热乎乎的粥，她却觉得入口冰凉苦涩，一直蔓延到最心底。
夏云依察觉到不对劲，连忙起身要夺走她的碗。
“别过来！”方初久咽完最后一口燕窝，将瓷碗往地上狠狠一摔，自进门就憋在眼眶内的眼泪化成无边怒意。
“为什么要骗我！”她踉跄着站起来，推开身后的凳子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抱膝蜷缩着身子。
一墙之隔，她在这方喜出望外盼能安然而归，他在那头以命做饵寸寸成灰。
早在醒来夏云依开口那一刻她就知道宫洵死了，再也不可能活过来，可她不甘心，想借夏云依找的替身麻痹自己。
然而，宫洵会膈应她，故意激怒她，也会亲自喂她，却唯独不会唤她“初久”。
那人一喊出口，她就知道，宫洵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存在。
“你给我起来！”夏云依再看不下去，迅速走过来揪住她的衣领往上一提，方初久没站稳，险些栽倒在碎瓷片上。
“你在逃避什么？”夏云依大喝一声，“宫洵他已经死了，死了！你再哭有什么用，他能活过来，还是能与你阴阳相会？你知道的，他最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倘若你再这个样子下去，他泉下有知会不会后悔自己舍命救你？你想让他连死都不得安宁？”
方初久默然不语，但瞳眸中的眼泪已经止住。
“你现在是不是很想喝酒麻痹自己？”夏云依仍然死死抓住她衣领不放，对外吩咐，“来呀，把我带来的千日醉拿上来。”
卫冬垂着头，迅速搬了几坛酒进来。
“喝！我看着你喝！”夏云依怒目瞪着方初久，“我倒想知道你喝了这些酒再把眼泪流干了，宫洵他会不会死而复生。”
“放开我！”方初久脖颈被勒得喘不过气，她伸出手大力拍开夏云依的爪子，“别以为你是我师傅就可以无条件苛责我，该做什么我自己很清楚。”
“呵——”夏云依低笑一声，“清楚吗？卫冬，立即去准备梅花桩，准备弓箭，我要让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挫败到继续回来喝酒。”
“左护法，梅花桩一早就有了。”
卫冬弱弱回了句。
“那就准备弓箭。”夏云依头也不回，在卫冬踏出门槛之前又补充道：“以后不要叫我左护法，漓幽谷再也没有左护法了，直呼我名字即可。”
“是。”卫冬又弱弱回了句。
“你不是听力嗅觉灵敏吗？”夏云依死死盯住方初久，“待会儿若是掉下来，你就回来喝酒，喝到死为止！”
“激将法？”方初久冷笑，“恭喜你成功了，你若敢有一丝手软，我就将箭投回去杀了你。”
“拭目以待。”夏云依抄起碗，迅速倒出一碗仰头喝下，晶莹的酒珠顺着她弧度美妙的下颌流到白皙的脖子里，而她视若不见，再斟一碗递给方初久，“喝下它，待会儿你若死了我绝对不会再浪费多余的酒水祭奠。”
“左……云依小姐，弓箭准备好了。”卫冬气喘吁吁回来挠着头道：“可是我不懂这跟梅花桩有什么关系。”
“去！”夏云依大手一挥，“你们紫麒麟一人一把弓箭将梅花桩围起来。”指着方初久又道：“等会儿我会让这个女人站上去，你们不必留情，轮流向她射箭，射死为止。”
“这……”卫冬大惊，站在梅花桩上躲箭，便是有武功的人都觉得吃力，少夫人不仅没武功，如今连眼睛都废了……
“她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方初久扶着桌子转过身，“死了我也不怨你们。”
“想得美！”夏云依冷哼一声，“死了我就将你挫骨扬灰，你休想在阴间见到宫洵。”
－－－－－－题外话－－－－－－
吼吼，初久要转型了，拍我的美人们可以收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