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亲你一下多少钱?(1 / 1)
方初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她只隐隐感觉身子轻盈,似被一团柔软的云雾包裹,在那层令她心安的芝兰清香中阖上早已疲惫不堪的眼眸。
这是她穿越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不用担心周围杀机四伏,不用防备人性阴暗如鬼蜮,不用去想今夜以后何去何从。
“少主……”陈岩隐隐皱眉,看着自家主子抱着方初久另外换了间房,从那副温婉的神态中,他似乎嗅到了别样的东西——少主从不近女子身,便是左护法夏云依几次想试图打破他这癖好,均被他衣袖一挥,旁边打转儿去了。
可是今日……哦不,准确的说是遇到这个女人以后,少主言行越发有所改变。
少主能把心思花在感情的事上,对漓幽谷来说是件喜事,可方初久的身份极其尴尬,这个女人名义上是夏侯谦的未婚妻,实则喜欢成王府世子夏侯玉枫,若是情报没错,她还是百年前开国大将方弘毅的夫人与国君的赌注。方家大长老从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如此神秘又高深莫测的人,怎会任由这个女人被流放到民间?此中算计筹谋可见一斑。
抿唇半晌,他还是决定冒着被惩罚的危险提醒一下,“少主……她的身份……”
“她不是方幽澜。”替方初久拉好被子的宫洵目光并未从她面上移开,“那个人早在一年前就死了。”
陈岩不再说话,一年前那个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无从得知,只知道自那以后少主扬言今后再不为女子看诊,这番举动曾轰动漓幽谷一时,当时大师兄文逍还以为他精神失常,特地吩咐了近身弟子时时看守着。
“不管怎么说,她始终是方家嫡女。”陈岩思索了半晌,还是决定阻止少主的念想,“这次去方家,您也看到了,朝中但凡有些势力的人都恨不得将她收到自己麾下,王意显更是做得明目张胆,依着方子浩是顾芳晴所出,竟然……”
“竟然什么?”宫洵偏过头来,目光有些凉。
陈岩头垂得更低,“少主先免了属下的罪我才敢说。”
“说!”宫洵冷冷吐出一个字。
“方子浩回来的那晚,属下偷听到他说……说在翠屏时,方幽澜……哦不,方初久曾被人下了媚、药……”
“然后呢?”宫洵额头上青筋跳了跳,黑沉的眼眸中蹦射的冷光随意一扫,便能叫人凉透心。
“然后……然后……”似是再说不下去,陈岩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冷肃着脸,“总之,这个女人配不上少主,您不能带她回去。”
“为何说话吞吞吐吐?”宫洵并不理会他所谓的“配不上”,只寒着脸双目注视着他。
“方子浩亲口承认他玷污了方幽澜的身子。”陈岩将声音压到最低,原本这件事他打算永远尘封在心底,就当从来没听过,可是眼见着少主对方初久越来越上心,连她出个门都要派人暗中盯紧,尤其是知道夏侯玉枫也来了青州城,少主更是如喝了几十年的陈年老醋,看谁都像情敌,这让他如何还能继续将那件事隐瞒下去?
没有意料之中的摔杯子掀板凳,更没有幻想中的冲冠一怒。屋子里静得可怕,陈岩稍稍抬起一只眼角,只瞥见少主原本阴沉的面色尽数褪去,平静如悬挂于天幕的月,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床上的人,眸光中的小心翼翼仿佛多一分情绪就能将那女子吵醒。
“下去吧。”半晌,宫洵摆摆手。
陈岩站起身子,越发觉得看不透少主,若是以往,罚他回谷泡寒池睡荆棘都是常有的事,而今日自己说出这么个足以让天下人唾骂,足以让当事人遗臭万年的真相,少主却平静得瘆人。
果真是他不懂爱么?脑中突然想起那个从不按常理出牌的左护法夏云依时常在他耳边宣扬“爱的力量能毁天灭地”。他总是嗤之以鼻——傻子才会相信那种荒唐的东西。
挠着头想了半天,陈岩终于确定一件事——少主不是傻子,他只是已经在成为傻子的路上裸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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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悦客栈位于青州城集市中心,青州民风较为开放,百姓极喜热闹,从夜市的繁华便可看出。
一大早,大街上人群骚动,熙熙攘攘,似乎在为什么事奔走相告,方初久正在睡梦中,她眼皮沉重,却听得见菜市场某个小贩的鸡被人挤出笼子,那小贩急得跟在后面追,却无奈人太拥挤,他只能扯着嗓子大喊,“别踩到我的鸡了——”这一喊,似乎有些效果,人群纷纷侧目,各种眼神朝着声源处来,为这位被踩到“鸡”的小哥儿同情哀婉的同时,自动让出一条道儿。
当看到那抖着翅膀到处乱窜的老母鸡时,皆鄙夷气愤地哼哼两声,再度堵上路。
“去去去,别打扰老娘的正事儿!”
“哎哟,你快些闪开,别挡住我视线!”
这些人究竟在看什么呢?
勉强张开眼皮,方初久下了床便往窗子边走去,只看得见下面黑压压的人头似乎都朝着一个方向,她顺着看过去,什么也看不到。
“奇怪了。”方初久低声咕哝,“天皇老子来了也不带这么激动的吧?”
“天皇老子可没他这般有影响力。”宫洵突然从外面推门进来。
方初久一愣,立即下意识捂住只着了睡袍的胸前,“你干嘛,我还没更衣!”
宫洵浅浅扬眉,“你身上还有什么是我见不得的?”
这话问的……
方初久唰一下臊红了脸,想到昨天被他那样欺负,她一时气愤,却是一句话也吼不出来——被这么个美人吻了,似乎占便宜的是自己。
可是宫洵这话也不对啊,什么叫做她身上还有啥是他看不得的?她何时给他看过?!
正想着,眼尾触及到身上的轻袍缓带,嘴角狠狠一抽,“是你帮我脱的衣服?”
宫洵撑额靠在软椅上,眼神斜斜瞟过来——你以为呢?
方初久:“!”
她何时这么开放过!
气氛一时尴尬起来,方初久素来知道若是自己不先开口,依这个人的性子,估计能在这儿杵上一天。
“咳咳……”拿出她惯用的伎俩,马上扯开话题,“你刚才说谁比老皇帝还牛掰,竟引得百姓如此迫不及待观望?”
“普陀山的天机老人。”少主素来是个不懂得羞涩为何物的人,一句话说的云淡风轻,丝毫没感觉到突然闯入女子房间有多不礼貌,更没觉得帮她脱了衣服有多不好意思。
这番表情看得方初久心里直骂——她当时怎么就睡着了呢,怎么着也得趁他脱自己衣服的时候反扑回去才是本色出演嘛!
以上的心思不过瞬间便被宫洵嘴里的那个天机老人给震得神智晃荡。
“啊——”尾音拔得老高,方初久丝毫不掩饰她的惊异,“这么说夏侯玉麟也会来?”早就听说成王府这位从小被送到天机老人门下的唯一一位弟子是百姓心中最神秘的存在,却不想今日竟然有幸得见。
难怪下面的百姓一大早就跟疯了似的。
“你似乎有些激动过头了。”
“呃……我只是好奇……”方初久顺着他的话往下答,感到头顶有阴影时豁然抬头,宫洵正目色燃火地凝着她。
激灵灵打了个寒噤,方初久赶紧后退一步,身子正好抵到冷硬的墙壁,眼见着他眸中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她下意识地抚上已经消肿却还有些疼痛的嘴唇,打了个哈哈偏开头,“那我们是不是也去看看?”
宫洵上前两步,伸手拉开她抚唇的爪子,身子逼近她,“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们是不是也去看看……唔……”还来不及反应,宫洵的唇已经覆了上来,这一吻不似昨日那般近乎疯狂的摄取,虽然仍有些侵略性和霸道性,但多了几分轻柔,多了几许缱绻缠绵。
可即便是这样,方初久还是承受不住,她用力推宫洵的身子,“唔……宫洵……你个混蛋……我冷……唔……”
这话的确不是说假,她刚刚起床,衣着单薄,此刻后背靠在墙壁上,尽管身子被他弄得火热,却依然抵制不住沁入后心的丝丝凉意,好不容易推动他半分有了说话的机会,宫洵却永不餍足般,左手一抄,揽过她的腰肢贴近自己怀里,方初久没站稳,身子顺势往后一倾,倒在他臂弯里。
大脑一阵眩晕,方初久急促的呼吸着,似乎每次喘息都撩动了宫洵本就不安分的心,他手臂再度收紧,二人贴合得更近。
这一次,她是连正常的呼吸都不能了,唇瓣处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宫洵如同昨日那般再咬了她一口,再用灵巧的舌尖替她舐去血珠后,这才捧着她的脸静静端详片刻,“以后你若是在我面前提一次其他男人,我就咬你一次。”
“……”
方初久气急,这是什么歪理,他长得跟天仙儿似的,往街上一站,纷纷醉了一地少女心,她都不计较了,自己不过就是想去看一下那位神秘公子而已,至于这么霸道么?
“你属狗的?”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她抬起手将他搭在自己后背的手臂打开。
宫洵巧妙地躲开她,顺势将手缩回来,“我跟你同类。”
“你……”
方初久气得跺脚,偏偏一对上他的面容,到了嘴边的反驳便悄然咽了回去。
“我怎样?”宫洵似乎没打算放过,双手撑墙,将她圈禁起来,身子再度逼近,眸中隐隐笑意。
方初久微微蹙眉,再被他这么咬下去,她还要不要见人了?
“你再敢非礼我,欠你的银子我一分不还!”仰起脸,方初久理直气壮,这个人从第一次见面就诓她银子,这会子再拿银子要挟,他总归收敛些了吧?
闻言,宫洵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他这一笑,如万顷平静的碧波霎时被风吹开层层涟漪,容色纯净,光华映天,摄人心魄。
“你笑什么?”方初久有些泄气,竟然连银子都威胁他不得了?
“没什么。”半晌,宫洵止住笑声,眯眼细细打量起她来,又道:“我想知道亲你一次多少钱?”
“……”
方初久一口老血涌上喉咙,这是想炫富呢还是想提醒她欠的银子数目庞大呢还是想贬低她?
总之三个字:故、意、的!
微微弯下腰,方初久想从他手臂下的空隙钻出去,不料宫洵身子一歪,她头正撞在他胸膛。
无奈地直起身子,对上他的笑意浅浅,“你到底想怎样?”
“你不还钱也可以,亲你一次多少钱?得不到钱,我亲回来便是。”
“……”
这个混蛋!她能给自己的吻标价么,那她成什么人了?可是如果不说,这个人绝对不会放过她。
“你要是装晕倒,我就当你的吻不要钱。”
“……”
“宫洵,你够……”
“嗯?”
面对已经贴近鼻尖的面容,她住了口,立即放软语气,“少主,小洵洵,你放过我好不好,人家要穿衣服了啦!”
身子一僵,宫洵如见鬼似的立即放开了她。
方初久一乐,终于找到这黑心鬼的弱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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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玥萱本身有些武功底子,再加上之前夏侯玉枫输了不少真气给她,仅一夜的功夫,整个人便恢复得差不多了。
方初久的午膳是在客栈大堂内用的,正巧夏侯玉枫扶着黎玥萱下了楼,方初久嘴里叼着一个包子,正想抬起头来看看黎玥萱恢复得如何,却不想她如见蛇蝎般立即惨白着脸。
“玉枫,我不想吃了,我们还是上楼休息吧!”黎玥萱拽着夏侯玉枫的袖子,素雪衣裙衬得她面容白净娇弱。
夏侯玉枫低下头,温婉一笑,“玥萱,你不是一直想见澜澜吗?你看,她就在那儿,而且昨夜是她出手救的你。”
“是吗?”像是惊异于方初久的医术,又像难以相信她的存在,黎玥萱缓缓偏过头,那一瞬间美眸里全是期盼已久的喜悦,颤抖着声音弱弱喊了句,“大小姐?”
方初久恍若未闻,低下头继续啃包子。
黎玥萱一怔,推开夏侯玉枫的手晃着虚弱的身子走过来,径直站到方初久旁边,语气近乎哽咽,“大小姐,您这一年都到哪儿去了,奴婢,奴婢好担心,一直让玉枫派人出去找,可都没有结果。”
受不了这聒噪,方初久勉强侧身,冲她疑惑道:“你在跟我说话?”
似是受不住方初久这般质问的语气,黎玥萱立时泪如泉涌,拂开衣袖便要下跪,“小姐一定还在怪奴婢对不对?当年的事是奴婢不对,奴婢对不起你,您要打要骂都冲我来,玉枫是无辜的。”
见了黎玥萱,方初久才知道方念薇那个蠢女人有多幼稚,瞧瞧人家这技术活练的,她自己都还没开口就被人家扣上虐待婢女心胸狭隘善妒的罪名。
真想一巴掌拍死她!
不过黎玥萱大概认为她还同当年的傻丫头方幽澜一样一心只想着她的玉枫哥哥,所以此刻想在夏侯玉枫面前激怒她,让她出丑,顺便让夏侯玉枫看清她的真面目,再顺便嫌弃她。
只可惜夏侯玉枫在方幽澜眼里是无价之宝,在她方初久眼里连狗屎都不如。
眼见着心爱的女人如此低声下气去求人,夏侯玉枫便是性子再好,也不忍黎玥萱病中抹泪。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黎玥萱双膝离地仅差一寸的身子,满脸歉意对着方初久,“澜澜,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先负了你,你若有怨恨,冲我来便是,要打要杀我绝无怨言,可我是真的爱玥萱,你就看在她刚刚失去孩子悲痛欲绝的份上别与她计较。”
如此天地可鉴的诚心,黎玥萱自然听得是心头一暖,顺势将头往夏侯玉枫怀里靠了靠,再顺势抹了把泪。
“说完了吗?”方初久啃完最后一只包子,将一碗粥端起来直接倒进嘴里。
夏侯玉枫一愣,黑亮的眸子隐隐划过一抹嫌恶之色,“说完了,想听听澜澜的意见。”
靠!这男人得多贱才能说出这种话?要是方幽澜灵魂有知,只怕会惊起黄泉,撑额长嚎:吾当年眼瞎也。
眼神瞟过相互依偎着秀恩爱的二人,方初久扁扁嘴,“我说世子妃,是该这样称呼您吧?小姐不小姐的呢那也是你未出嫁之前的事了,如今您是京中贵妇,上流名媛,再称呼我为小姐只怕会引起非议,虽然我知道你和世子爷都是通透之人,可是保不准我待会儿一出了这道门,以下犯上的罪名就落实了,就算是为了我好,你们俩也别在这儿抱着了,救你一命全是站在医者的角度,与情分无关,你若是感激,麻烦替我付了包子钱。”
夏侯玉枫眼睛一亮,“这么说,澜澜是原谅我们了?”
原谅?这种人死一百次都不够!她只不过担心待会儿宫洵回来知道她与夏侯玉枫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会直接吃了她。
眼见着二人朝楼上走去,方初久突然唤了一声,黎玥萱身子一紧,夏侯玉枫抿唇转过来,“澜澜还有何事?”
“没什么。”方初久淡淡应声,“依照世子妃的情况,你们俩最好三月之内莫同房,否则往后很难怀上孩子。”
黎玥萱面色一白,抬眼求救似的望着夏侯玉枫。
“有没有别的办法能让她恢复得快些?”夏侯玉枫一见黎玥萱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便有些招架不住,低声询问。
“我说过了呀!”方初久扬眉,“不是不可以同房,只不过对以后的生育有影响,世子爷若实在忍不住,不妨多纳几房小妾。”
手臂一紧,夏侯玉枫低眉,黎玥萱正含泪看着他,心下一软,他伸手拂去她额前碎发,“傻瓜,我怎么可能纳小妾,这一辈子只你一人便已足够。”
泪光消散,黎玥萱自下楼到现在,第一次露出笑容。
方初久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随着外面的百姓看那位传说中的神秘公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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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少主太无良了,这种问题都问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