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1）
北宫如混混沌沌之中，恍惚听到床边有人在抽泣，慢慢睁开眼睛，只见梅吉满脸泪光，两只眼睛又红又肿，当下心疼地说：“吉儿，快别哭了，我没事儿。”梅吉抽抽噎噎地说：“如哥哥，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跑去告诉王兄。”北宫如想撑起身子来，但由臀至胫都疼痛难当，支持不住，只好还是趴下来，虚弱的笑笑说：“吉儿，如哥哥是装出来骗他们的，你别当真。”接着，便喊赵景知和虞陌进来，对虞陌说：“把公主送回宫，再去给媚儿的家里送些安家费，把她好好葬了吧。”
虞陌看北宫如受了这么重的刑，本来十分担心，但见他这会儿思路清晰，似乎是缓过来了，才松了一口气，说道：“世子放心。公主，请。”梅吉见北宫如要送自己走，急得哭起来，呜咽的拉着北宫如的手说：“如哥哥你生我气了？”北宫如摇摇头，满眼怜爱的说：“当然不是，如哥哥要离开一阵子，不能照顾你。等如哥哥办完事，再来看你。”梅吉咬着嘴唇一脸的委屈，但还是顺从的点点头，跟着虞陌出去了。
北宫如待他们走后，才对在一边闷闷不乐的赵景知说：“兄弟，我疼得厉害，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伤到筋骨？”赵景知急忙走上前，退去北宫如的中衣，只见臀胫处大片的青紫杖痕，皮开肉绽，触目惊心，但幸好只是皮肉伤。赵景知恨恨地说：“虽说是苦肉计，但这楚子仪也不能下这么重的手呀。”北宫如叹道：“不受点伤，也难取信于人。再说，我让他妹妹看到那一幕，若换了别人，他连杀人的心都有了。我就是怕他不真动怒下狠手，才出此下策的。你也别怪他了。”赵景知点点头，拿出止血的药，关切的说：“我帮你擦些药，好的会快一点儿，你忍着点。”北宫如笑笑说：“只要能回国，再挨一百下我也认了。”
事情要从那日早上说起。赵景知按照北宫如的吩咐，这天早上带着一无所知的梅吉突然来找北宫如，见门只是虚掩着，二人便推门进去。梅吉立刻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惊叫起来，只见北宫如半裸着压在媚儿的身上，梅吉又羞又怕，捂着脸跑了出去。赵景知追上她，问她想不想去找她王兄，梅吉满眼泪水的点点头。楚子仪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勃然大怒，叫‘马上捉荡妇奸夫入宫’。宫里人都知道楚子仪最疼爱这个妹妹，一个个啖指咬舌，知道驸马这次是凶多吉少了，不禁为这位翩翩公子惋惜。
北宫如和媚儿被带到楚子仪面前，早有人将媚儿的来历身份告诉了他。楚子仪气得面色铁青，众人从来没见过这位年轻的翼王如此盛怒。楚子仪大喝道：“孤对你恩深义重，将唯一的妹妹嫁于你，不想你竟敢私藏钦犯，干下苟且之事，让公主蒙羞。”说罢，走下来，一剑杀了跪在旁瑟缩发抖的媚儿。北宫如挣脱了按住他的侍卫，跑过去抱着媚儿的尸首大喊道：“媚儿，媚儿！”他怒视楚子仪，满眼的血丝。
楚子仪又提剑向北宫如走去，众人忙上去苦苦拦住。这时，梅吉突然从殿外面跑进来，被楚子仪的情形吓得大哭起来，抱住他的襟袍，贴膝跪下求道：“王兄，王兄，吉儿和如哥哥闹着玩儿的，不是真的。你不要杀如哥哥，不要。。。”楚子仪低头看着已经哭得气噎喉哽的妹妹，慢慢心软下来，抛下手中的剑，喝道：“带公主下去！传杖！”
吉儿被赵景知强行抱了下去。侍卫们不敢怠慢，将北宫如按在刑凳上，举起廷杖打了十几下。楚子仪嫌打得轻了，一脚踢开掌刑的，夺过廷杖，狠命打了五六十下，板子又急又快。北宫如只觉得一阵火烧火燎的剧痛，让他快透不过气来。他边熬刑，边恨骂道：“我替你卖命，出生入死，你如此对我？”楚子仪听了，更是火上浇油，出手越发狠了。宫人们见北宫如骂声渐渐微弱下来，知道打得过了，忙上前抱住板子。楚子仪早已汗如雨下，直直的坐在椅子上，喘吁吁的说：“真要是打死你，只叫吉儿伤心，再有下次，定不轻饶。”说完，拂袖而去。众人七手八脚地抬着已经昏厥的北宫如回了屋里。
赵景知帮北宫如涂好药，哽咽地问道：“这刑也受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北宫如说：“景知，你去帮我拿点酒来。”赵景知知道他是疼极了，便‘嗯’了一声，拿来酒端给他。北宫如喝了一碗，才说：“我估计今天这场好戏，不出三日，就会传遍朝廷上下。你去帮我准备一件礼物，务必亲自送到秦城给叔公云。告诉他我过几日能下地后，必来拜访。”赵景知仔细记下北宫如的吩咐，起身出去了。
北宫如又一个人喝了一会儿酒，渐渐迷糊起来。梦里，他见到母亲拉着他的手问：如儿，你还好吗？他好想说：母亲，如儿真的好疼。但是他还是笑着点着头。醒来已是夜半，周围并没有人，他不禁觉得有些失落。
却说赵景知带着北宫如交待自己准备的礼物，快马加鞭不出五日就赶到秦城来见叔公云。叔公云带着两个儿子公孙隆和公孙景接待了他，态度一直是不冷不热。赵景知只见那叔公云高挑清癯，气质安详；两个儿子却生的虎背熊腰，双目炯炯有神。赵景知呈上北宫如送的礼物，叔公云打开来一看，却是一个浅盆，里面铺了层沙土，中间还横了一根柳枝。
公孙隆不解的问：“这是什么？”赵景知按照北宫如的嘱咐说：“世子此番失去至爱，又受此大辱，恨翼王小罪受刑，大功不赏。闻王叔诚心待物，虚怀纳士，愿在王叔麾下效力，以图建功雪耻，万望勿疑。”叔公云将信将疑的问道：“何以知世子真心？”赵景知从容说道：“王叔有所不知，翼王原本答应如果世子帮他查明叔公宁的谋反之罪，便礼送我们回国。可他却因为不舍公主离开翼国，而迟迟不肯放我们归去。如果世子能助王叔一臂之力，希望日后王叔能送我等回柳国，一解我等思乡情切。”叔公云点点头，说：“世子的意思，老夫明白了。恭候世子大驾。”赵景知大喜，拜辞上马而去。
北宫如这两天已能到处走动，到底是年轻体壮，又从小习武的缘故。虞陌正陪着他坐在池边喂鱼，忍不住问道：“世子，我们为何不趁现在刚夺了叔公宁的炎城，又收服了多穆，一鼓作气灭了叔公云呢？却要用苦肉计先博取他的信任，这不是舍近求远吗？”北宫如笑笑说：“有些人要杀他必须快，让他措手不及。而有些人要杀他你就必须慢，不然他知道走投无路，必定拼死反抗。叔公云老奸巨滑，两个儿子又都能征善战，要是全力反击，与我们还真是伯仲之间，可能两败俱伤。而且，现在叔公云毕竟没有真的和翼王撕破脸，师出无由呀。”
虞陌佩服的点点头，又问道：“那你不担心时日一久，待叔公云准备妥当，更难以对付？”北宫如又扔了一把鱼食进池里说：“你说的没错，我们要尽快撒好饵，引蛇出洞，诱叔公云仓促起兵。一旦他谋反已成事实，我们就要拖延时间，放慢速度。因为我们是正义之师，只要严守，时间久了，追随叔公云的将士必定会军心动摇，到时候我们再出兵攻打，就万无一失了。”虞陌不禁赞叹道：“世子真实足智多谋，让人心服口服。”
却说炎城这边，叔公云待送走赵景知后，问两个儿子：“隆儿，景儿，你们可知道北宫如送这礼物的含义？”长子公孙隆，字伯庄，皱了皱眉，还在苦苦思索。次子公孙景，字少安，旋即答道：“这下面一层‘土’，上面横放一根柳枝，分明是个‘王’字。他是想告诉父亲自己这个柳国人愿助您登上王位。”叔公云赞赏的看了看自己的小儿子，笑着说：“不错，不错，还是景儿最明白为父的心意。”公孙隆在旁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脸上又不能显露出来，只能跟着笑道：“少安自幼聪敏，我这个当兄长的，真是自愧不如。”
叔公云拍拍公孙隆的肩说：“只要我们父子同心，你们兄弟同德，一定能把江山从楚子仪那个黄口小儿手里夺过来。”公孙景又说：“孩儿觉得这个北宫如诡计多端，看他能快刀斩乱麻的除去叔公宁，就知道他是个厉害角色。父亲不担心他们这是苦肉计，诈降蒙骗我们？”叔公云点头道：“我也有此疑虑。但我想他真正的目的只是想回柳国。毕竟对于一个外国人来说，谁当这翼王并没有多大区别。只要我们履行诺言，送他返乡，他应该会尽心尽力。况且，楚子仪这次为了他妹妹杀了北宫如的女人，又当众责打了他，这种屈辱常人都受不了。”公孙隆附和道：“就是，北宫如毕竟是个正值青春年少的男人，守着一个娃娃夫人，偶尔风流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嘛。楚子仪也真是不近人情。”公孙景还是忧心的说道：“我们还是小心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