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红颜不改红颜（1 / 1）
夜，很快降临。月明星稀，清风吹空，花香阵阵。
步璃吩咐宫人莫要打扰自己后，弄昏知秋，将她安置在自己的榻上，伪造成熟睡的假象。之后施展轻功，轻易避开暗卫与巡夜宫人，跃过高高的宫墙，眨眼间，已在宫外。
平京城除零星灯火外，已陷入沉睡。步璃时间不多，无暇他顾，施展全力，几个跳跃之间，已至城外，寻到让宓娘准备的良驹，不稍片刻休息，便向城西奔去。
皓月下，马上之人目光坚定，红唇微抿，青丝飞舞，墨色衣角猎猎，英姿飒爽，却再也不是原来模样。
约摸半个多时辰，步璃终于赶到那个小山谷。
月下，远山近树，疏影模糊，张牙舞爪，似暗魅鬼影，深沉可怖。步璃了无惧色，也可以说浑不在意，一心只寻红颜花。
无果，沉默。
“虽然有些不可置信，但我知道你在。雪红颜，或许我该喊你一声‘雪姨’，步璃没什么恶意，只想知道一些东西罢了。”虽已从宓娘口中得知一些，却只是些爱恨情仇，于她无丝毫帮助。事关雪国的，也只有雪红颜可问了。
周围无丝毫动静。
“我这个样子你倒不想见了么？那么，这个呢？”
月色如水。步璃的面目渐变，片刻后，那个世人眼中的步璃重又出现，只是身形修长了不少。
步璃又等了会儿。
“雪国已经名存实亡。他们都在寻你。我走了，雪姨你，万事小心。”
步璃已经迈步离开，忽听身后花朵炸裂的声音，回首只见，漫山红遍，红颜花开中，一抹白色倩影缓缓浮现。
步璃窒息了片刻，那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勾人心魂，令人沉沦。她所幻化的模样与雪红颜有些相像，却不及她。
“雪红颜早已化作这山中枯骨，如今只是可怜的孤魂野鬼罢了。你刚刚所说属实？”声音清丽，如二八女子。
步璃点点头。
“你为何姓步？”
“阿娘姓步，阿璃自然姓步。学姨能否告知步璃，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步璃不愿多说。
“你即使知道了，又有何用？”女子怅然，语尽悲伤，“你娘也不希望你这样。”
“步璃已至身其中，逃不了了。也当是为了她，”步璃指了指自己的脸，“还望雪姨告知。步璃相信娘会懂我的。”
雪红颜望着步璃不语，似在考量。“你若一定要知道，先帮我做件事。”
“雪姨请说。”步璃语无波澜，似可以接受一切。
“带我离开这儿。”见步璃不解，雪红颜解释道，“不知何因，我出不了这片山谷，已生生在这儿困了十五年。我想让你带我走，了结一些心愿。了了，灰飞烟灭我也甘愿。”
“雪姨，相信步璃的能力？”
“我看得出来，你有些不同。”
“或许吧。如此，我便试试。只是，雪姨所说的心愿，是否方便告诉步璃？”雪红颜若因爱生恨，出去后，大造杀孽，可得不偿失了。
“放心吧，我的仇不是有你们报吗？我何必再出手！”
“那步璃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步璃定定地望着雪红颜，似要看进她心里去，“红颜花，为何煞气这么重？”
素手轻折，绿茎断处血珠滚落。
“阿璃怀疑我吗？”雪红颜有些不相信地道，“你打听一下这附近可有什么不好的传闻，便知晓我所言真假。”
步璃确实没听到什么不好的传言，只这实在惹人生疑。
“请雪姨见谅，步璃实无心冒犯。”
那就且行且看吧。
“雪姨的埋骨处在哪儿？”
雪红颜指了指花开儿最茂盛之处。步璃走进那儿，错过了丽影眸中一闪而过的血光。花丛被扒开，果见一堆颜色泛黑的枯骨，步璃将外衫脱下，一一捡起骨块，许是出来仓促，其间并无太多首饰，步璃将它们与骨块放在一块，包起，走出花海。
“雪姨，你再试一下。”
雪红颜闻言尝试，只能止步于花海边缘，前进不得。步璃似早料到，将骨块连同外衫一同纳进袖间。从靴中抽出乌金匕首，面色不改，划破五指，鲜血撒于花前，口中念念，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说不出的优雅。
血前的红颜花痉挛一般，狂摆不止，很快萎缩下去。
步璃收起匕首，淡淡看向呆住的雪红颜。踌躇了一会儿，雪红颜小心翼翼地踏上那道用血破出的出口，应是没料到当真不再有阻拦，她踉跄了一下。步璃忙伸手扶住，却被她惨叫着打开了。而雪红颜脱离栉楛的一刹那，红颜花海化为扬扬红尘，不复存在。
“抱歉，雪姨。我一时忘记了。你还好吧？”步璃面上有些讪讪，忙将手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我无碍。还得多谢谢你将我解救出来。现在怎么办？”
耽误了那么长时间，东方已有些泛白，她们俩的时间都所剩无多。
“看来只能委屈一下雪姨您了。”步璃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朵红颜花，“这是上次折的，煞气已没那么重，雪姨暂时先附在这朵花上，我在阴阳袋内给您辟个独立的空间，可好？”
“劳烦你了。”
“雪姨想见云莲墨吗？”
雪红颜不答，面色一下子很难看。
“步璃知道了。雪姨，咱们走吧。”
于是，起早进城的农人，便有幸见到一女子在官道上驾马狂奔，扬起尘土翻滚如浪。
步璃好歹赶了回去。并未引起怀疑。收拾妥当，很快陷入梦乡。、
却是噩梦。
云莲墨将她裹在黑色鹤羽大氅中，飞驰在山间，如履平地。终于，还是到了那扇窗前。
“进去。”
她不愿，那里有让她万劫不复的东西。却不得不进。
梦外，步璃白皙的额上渗出一层细汗。
床上是个熟睡的小女孩，砸吧着嘴，似在做什么美梦。
“试一下。”她听话地看着小女孩的眉眼，细胳膊短腿。片刻后，她已是那小女孩的模样。
她看到云莲墨的脸上绽放出一朵灿烂的花，令春光也黯然。
“从今以后，你便是她了。”
步璃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神清明。
她的能力有限，只能幻化有血脉联系之人。那个女孩是雪红颜的孩子，她是阿娘的骨肉。
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不过是个也许还能挣扎一下的弃子儿。步璃是阿娘给的名字。她猜想与那人有关，但她步璃只是阿娘的步璃，只在乎在乎她的人。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阿娘，姓步，名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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