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六章 合卺(1 / 1)
两日后,在无忧的引领下,赵虚山夫妇、林修川夫妇双双入京。
太后和皇上为了子涵的大婚,特地赐给他一座宅院。
赵、林两对夫妇就被安置在这座宅院中。
子涵、一俗、紫晴均在宫中供职,只匆匆回来见了一面便各自回去。有关婚房的布置,婚事的准备,自有曲逆候家的人过来打理。
陈娇也来了几次。虽然父亲是曲逆候,陈娇因丝毫不带娇蛮任性,只是一幅娇憨可爱的模样,把赵虚山夫妇喜得,坐也不会坐,走也不会走,说话也说不囫囵了。
林修川亲见儿子平安无事,再见亲家结上了这样的亲家,也是喜不自胜,跑前跑后地帮忙,干得热火朝天。
春天的尾巴还剩下一点点,夏天已迫不及待地露出了头,孝惠六年初夏时节,赵子涵正式迎娶曲逆候之女——翁主陈娇。
这日天气晴好,赵家人从早起就忙碌起来。
哺时刚过,赵子涵身着端正大气的玄色婚服,准备去往陈家。
赵虚山夫妇笑得眼中含泪,连连点头。朱氏拉住儿子的手,道:“涵儿,到陈家一定要礼数周全啊!”
赵子涵道:“母亲大人,孩儿知道。”
林修川在旁也道:“是啊,子涵本就稳重,加上长相俊朗,人品高贵,才气傲人,又是太后亲自赐婚,完全配得上翁主嘛!”
子涵微微一笑,未答话。
朱氏笑道:“亲家翁过奖了。再怎么说,我们也是迎娶曲逆候之女,万万不可怠慢了。”
林修川道:“是。等紫晴嫁入我们林家,我们也绝不会怠慢。”
他这一句,把大家听得一愣,谁也未料到这儿子涵即将大婚,他能一下子扯到一俗和紫晴那儿。大家正发着愣,不知如何搭茬,执事从旁边过来请子涵出发,大家才忙着再次张罗起来。
曲逆候家,陈娇也身着端正妩媚的玄色婚服,头上挽髻,边插步摇,满面娇羞,暗含窃喜。众人皆道陈娇好看。
子涵手捧铜雁来到陈家,将铜雁郑重奉与陈平。
陈平看着子涵,满意地点点头,含笑接过铜雁,道:“子涵,以后阿娇就托付于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子涵道:“曲逆侯请放心,子涵手捧的这尊铜雁已把子涵的心声表达得很清楚。”
旁边张氏道:“子涵,现在还叫曲逆侯呢?”
子涵一怔,忙道:“是,子涵马上改口,外舅,外姑。”
陈平、张氏各自笑着点头,又互相对视了一眼,二人此时心中所想一样:眼前这个女婿实在难得,我家阿娇觅得如此夫君,我夫妇二人完全可以放心了。
日入时分,子涵将陈娇娶进赵家。
奴仆们皆在门口候着,却不闻一丝喧哗,一派宁静安详中,陈娇随子涵迈入赵家正堂,却见子涵望着席中端坐的一位年轻貌美女子,愣在了原地。
陈娇只看那女子一眼,便知不是寻常人物。她是谁,年纪轻轻怎么坐在长者之位?目光再一扫,子涵的伯父赵虚峰立于其侧,再两旁分别站着一俗和紫晴。莫非她是——陈娇差点呼出声来,见子涵回头看她,忙镇静下来。
那女子看着他们微微一笑,开口道:“仪式开始吧。”
赵虚峰点头称“诺”,吩咐赞者开始。
赞者立于席旁高呼:“新婿新妇行沃盥礼。”
一俗紫晴从两旁走出,引领子涵陈娇入席,男西女东坐于那女子左右。一俗端出洗手盆,来至他们跟前。
赞者又呼:“请为新婿浇水盥洗。”
紫晴一旁接过洗手盆,先由一俗为子涵浇水盥洗。
赞者再呼:“请为新妇浇水盥洗。”一俗接过洗手盆,由紫晴为陈娇浇水盥洗,
赞者方呼:“沃盥礼毕。新婿新妇行同牢礼。”
一俗紫晴同端来一张几,置于子涵陈娇之间,又端来肉、碗、筷、酒壶、酒杯、卺置于几上,然后二人从子涵陈娇身后侧上前,分肉至两个碗中,再将盛肉之碗、筷端于二人面前,回于二人身后侧站立。
赞者呼:“新婿新妇举箸食肉。”
子涵陈娇各拿起面前筷子,待二人将碗中肉吃尽,一俗紫晴将碗筷撤下。
张嫣执起酒壶,倒酒于两个酒杯中,向子涵笑道:“这两杯酒本应由你家长者为你们斟满,只是我有太后旨意,不得不暂居此位,还望赵卫尉见谅。”
赵子涵忙道:“皇后切莫如此说。皇后今日能来,让子涵和我赵家倍感荣幸。”
那女子正是皇后张嫣。
满屋子人大多数是第一次亲见张嫣,但见她的一言一笑,一举一动,仿若天人,竟连大气都不敢出一次,生怕气大了把她吹着了,熏着了。
张嫣见众人都不作声,笑道:“赵卫尉切莫如此说。我来前,太后特意让我转告,子涵乃我朝卫尉,你伯父为本朝御史中丞,而今你外舅又为本朝曲逆侯,你们一家为我朝出力不少,理应有此待遇。”
赵子涵忙道:“臣多谢太后、皇上、皇后。”
张嫣笑着点头,不再言语,一俗紫晴方将酒杯端于二人面前,退于其后。
赞者呼:“新婿新妇举杯饮酒。”
待二人饮毕,赞者又呼:“同牢礼毕。新婿新妇行合卺礼。”
张嫣再次执起酒壶,倒酒于卺中,一俗紫晴将卺递于子涵陈娇。
赞者呼:“新婿饮酒。”
子涵陈娇各饮卺中一半酒,将卺递于一俗紫晴。
赞者又呼:“新妇饮酒。”子涵陈娇各饮尽卺中酒,一俗紫晴将酒具收至几案,撤了下去。
赞者高呼:“合卺礼毕。新婿新妇行拜堂礼。”
一俗紫晴搬了四张椅子,赵虚山夫妇、赵虚峰夫妇一齐就座,一俗紫晴又分别手拿蒲团立于子涵陈娇旁边。
赞者呼:“拜天地,拜——兴——;拜尊长,拜——兴——;夫妻对拜,拜——兴——;”随着一声声高呼,子涵陈娇一拜再拜三拜,每一拜,都拜进了二人的柔情蜜意。
赞者再呼:“拜堂礼毕,尊长入席。行结发礼。”
一俗紫晴分别立于子涵陈娇身侧,待赞者呼“剪新妇、新婿头发一缕”后,二人各剪去他二人一缕头发,递于张嫣。
张嫣将两缕头发结于一齐,紫晴拿出一个荷包,张嫣将其放于荷包中,递到陈娇手中,道:“翁主和卫尉今日结发,这个荷包是我亲手做的,就算我的贺礼了。”
说完,不待陈娇说话,看向赞者,赞者点头,呼道:“结发礼毕。婚礼礼成,新婿新妇入席,宴席开始。”
张嫣点头,道:“诸位在此入席,我就先回宫去了。”
赵虚峰示意众人入席,只身送张嫣至门外,道:“皇后,下臣有一事不明,斗胆想问问皇后。”
张嫣示意一俗、紫晴后退,笑道:“不知中丞有何事问我?”
赵虚峰道:“今日虽是子涵大婚,可是皇后亲自前来为他夫妇二人斟酒,臣——有些不明白。”
张嫣微微一笑,道:“中丞之意,我已明白。中丞不是外人,我就据实相告,我此行乃太后之意。为何如此,太后没说,我也未问。但以我看来,中丞一家很合太后心思,太后才如此器重。不过中丞放心,太后命我亲行此事,即是告诉你们,太后让你们所为之事,定不会有伤与你们任何人。因为,一旦有任何意外,我张嫣会第一个站出来。中丞请回,我们回去了。”
赵虚峰垂首称“诺”,目送他们走远,方才回去。
宴席上,林俢川正在为儿子的出色表现高兴得一塌糊涂,满屋子就听他说个不停:“看见我家一俗跟在皇后身边了吧,我儿子,那是我儿子。还有紫晴,那是我未过门的儿妇。看他们随在皇后身边的样子,多般配呀……”
正说得热闹,忽见赵虚峰进来,忙住了嘴,乖乖地低头吃饭。
满席人都乐了。
天色入暮,一对新人入了洞房。
次日晨起,陈娇向赵虚山夫妇奉茶,他二人忙起身道:“翁主奉茶,我夫妇二人怎敢受?”
陈娇笑道:“现在阿娇不是翁主,是您二位的儿妇,理当为二位奉茶。君姑(婆母)、君舅(公爹),请喝茶。”
赵虚山含笑道:“好孩子,我就受了这杯茶。”
周氏也含笑接过。子涵一旁看着,对陈娇的爱恋又添了几分。
三日后,陈娇携赵子涵回母家。
张氏已亲自等在门外,看他们下了车马,来到跟前,张氏唤一声“阿娇”,一手拉住女儿,再唤一声“子涵”,另一只手拉住女婿,笑意盈盈地往家走。
陈平虽未出来,也已站在院中等着。
陈娇看见,叫了一声“父亲”,甩开张氏的手奔了过去,两手拉住陈平,撒娇道:“父亲,你怎么不去门口接我?”
陈平道:“我在院中等你不也一样?”
陈娇嘟嘴道:“那怎么一样?”
张氏一旁笑道:“好了阿娇,不要再难为你父亲了,他能在院中等你已实属不易。”
陈娇笑道:“母亲,我知道,我这不是在逗父亲嘛!”
几个人有说有笑走进正堂,正在屋内追逐嬉闹的两个男娃见陈娇进来,“忽”地一下扑了过来,道:“姊姊,你去姊夫家怎么几天都不回来,我们好想你呀。”
一句话,惹得一直都装作若无其事的陈娇眼泪一下子流出来,抱住两个弟弟道:“是姊姊不好,姊姊现在不是回来了嘛。”
大点的那个男娃点点头,小点的仍不依,道:“那你今天回来走不走了?”
陈娇不假思索地答道:“不走了,姊姊再也不离开你们了。”
张氏道:“阿娇别瞎说。阿奇,阿古,过来,母亲告诉你们,姊姊嫁于姊夫为妻,姊夫在哪儿,姊姊就得在哪儿,所有今天吃过午饭,姊姊就会随姊夫回去。你们要是想姊姊了,告诉母亲,母亲让人送你们去姊夫家,好吗?”
两个孩子虽未太懂,看着母亲威严的目光,只得点点头。
子涵看两个孩子满脸不高兴,道:“外姑不必这样,弟弟们还小,实在不行,让阿娇在家多住几天也行。”
陈娇娇俏地瞪了子涵一眼,偎依着张氏道:“母亲,你看,他都同意了。”
张氏笑道:“子涵一片心意我们心领了。陈娇今天该回去还得回去,不然,你君姑君舅该说我们陈家不知礼。”
陈娇还想不依,陈平道:“好了,听你母亲的话,想弟弟们多回来几次就行了。”
陈娇嘟着小嘴不再言语。
子涵忙道:“阿娇,外姑外舅既如此说,我们就听他们的吧。你以后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吧,我和父母不会拦你。”
阿娇这才绽出些许笑容。
午时,一家人围在一起吃得很丰盛。
曲逆侯家平时吃得很简单,今日准备得如此丰盛,足可以看出曲逆侯夫妇对陈娇这个长女的宠爱,对子涵这个女婿的看重。
用过午饭,陈娇偎着张氏喃喃私语,两个弟弟在旁围着打闹。
子涵来到陈平跟前道:“外舅,我来之前,家伯父嘱咐子涵,务必告诉外舅一件事。”
陈平神色一紧,道:“御史中丞所嘱何事?”
子涵道:“我和阿娇的婚礼上,为我们斟合卺酒的是皇后。”
陈平忽闻此语吃惊不小,少见地反问道:“皇后?”
“是。”子涵接着把赵虚峰与张嫣在赵家门前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讲了一遍。
许久,陈平都未有反应,脑中却在反复询问一句话:太后究竟有何事需在日后用到我陈、赵两家,居然对我两家施以如此大礼?也罢,不管何事,正如皇后所说,既然今日请她亲自出面,来日之事她也不会后退。
想至此,笑道:“回去告诉中丞,我知道了。皇后既已说得很清楚,我们安生呆着就行。”
子涵低首称“诺”,心中已在暗叹:伯父与外舅他们能居此高位,真不是混来的。如此一件事,他们三言两语,简简单单就沟通结束,这番本领,岂是我辈能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