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五章 圆满(1 / 1)
一俗居于曲逆侯家的偏院,一日三晌有专人送饭,除此,并无人来这儿,他也从未迈出过偏院的门。
这日清早,他吃过饭,仆人把碗筷端出去,带上院门去了。
他独自在院中,明媚的阳光,满园的绿色,与他无关。他的世界一直停留在灰冷、阴暗的冬季。他无思无索地站着,忽听院门“吱扭”一声,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抽搐了一下,并未扭头。
来人的脚步迈得很轻,应该是一个女子。他脸上的肌肉再次抽动了一下,仍未扭头。
脚步声在他身后停下,来人轻轻地、颤颤地叫了声“一俗”。
一俗浑身一颤——这个声音不是萦绕在他脑际的那个声音,却是一样的熟悉。
一俗扭过身来,无论怎样难以置信,他也得承认,确实是那个熟悉的人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紫晴看他转过身,强忍着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一滴一滴,扑嗒扑嗒地往下掉。
一俗看着她,那股原本对她十分强烈的反感,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一点也提不起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最痴情的人,没想到眼前这个人竟比自己还要痴情,还是痴情于自己的。他闭上双眼,心中暗叹:老天,原来你给的宿命谁也改变不了,我林一俗躲了一大圈,绕了一大圈,终归还是要回到原地。
睁开眼,紫晴仍瞪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那脸上的憔悴与眼中的期望任谁看了也心疼,也心动。
他竟不自觉地对紫晴微微一笑,伸手帮她擦去了腮上的泪,道:“别哭了,看你,原本胖乎乎的小脸快瘦没了,多难看呀!”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紫晴竟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边哭边喊着:“你还说,你不知道我成这样都是因为你?你还说我难看?”
一俗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哄道:“好好好,我不说不说,都是我不好,我害你成这样了行吧,我求求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紫晴仍旧哭着,眼珠却滴溜溜地转了一圈,道:“你保证以后不害我成这样,我就不哭。”
一俗连想也不想,道:“好,我保证。”
紫晴立马止住哭,道:“说话算数?”
一俗看她真不哭了,忙点点头,道:“算数。”
紫晴满脸泪痕,却丝毫不影响此时那张脸灿烂如花,满眼都是娇俏,道:“要想我以后好好的,你只需答应我一件事就成。”
一俗道:“什么事?”
紫晴一笑,道:“让我以后呆在你身边,我就什么事都没了。”
一俗一愣,才知道自己中套了。
紫晴见他不答,原本热腾腾的心瞬间凉了,泪水说流就流成了河,口中呜咽道:“你说话不算数。”一
俗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紫晴,道:“你那娇蛮任性的脾气一点儿没变。我没有说话不算,我只是在静待心中的回答。”
紫晴也不介意一俗说她,眼巴巴地望着一俗问:“真的?”
一俗点头。
紫晴这才止住了泪,满心期待又甚是害怕地问:“你心中怎样回答?”
一俗笑道:“我的心在说,我会说话算数。”
紫晴瞪大了双眼,再次问:“真的?”
一俗点头。
紫晴高兴地跳了起来,冲上去就抱住了一俗。
一俗稍稍犹豫后,伸出双手轻轻地揽住了紫晴。
紫晴身子一颤,原本止住的泪再次如决堤的河般喷涌而出,又一次放声大哭起来。
一俗又被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抱一下紫晴,又拍一下紫晴,语无伦次地说着:“怎么了,又怎么了?”
紫晴也不答,只管抱住一俗号啕大哭。
二人正热闹,只听门口“咯咯咯”一阵娇笑,紫晴这才松开一俗,止住哭,回头望去,原来是曲逆侯家的小女主。
紫晴脸一红,道:“翁主,你偷看我们。”
陈娇一笑,道:“这是我家的院子,我只是站在我家门口而已,我可没偷看。”
紫晴道:“正好太后要我和一俗都入宫去,我们今天就走,看你还怎样偷看。”
陈娇一听,忙来到紫晴跟前,拉着她的手道:“好妹妹,我再也不偷看了,我以后打这儿过用双手捂住眼,你就不要走了嘛!”
紫晴再忍不住,“噗嗤”一笑,道:“我逗你玩儿呢!不过太后既已和皇后如此交待,我们入宫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一俗听得一头雾水,愣在那里。紫晴便从彩乐请兄长把自己带来长安讲起,讲到张嫣向太后说明一切,太后如何说,兄长如何送自己来曲逆侯家等等,一一向一俗讲述明白。
一俗听完,良久无语。
倒是陈娇听紫晴讲到有关自己的事,当时没感觉怎样,此时竟有了几分娇羞,可惜无人顾得上看她了。
三天后,一俗与紫晴奉太后口谕入宫去了。一俗仍跟在赵子涵手下当值,紫晴入了椒房殿侍奉张嫣。众人皆相安无事,只等无忧回安宁县,将长安的一切告知一俗、子涵的父母,并将他们接到长安后,太后再为子涵与陈娇选个好日子,二人即可成婚,众人也好趁此热闹热闹。
每个人都觉得,原本笼罩在长安城上空的阴霾,如今消散得一干二净。
无忧快马加鞭,一路不停回至安宁县,先回家见林俢川。
林俢川听无忧讲述完,一声“老天爷终于开眼了”未说完,已是双腿一软,瘫坐在椅上。
他这样子,把周氏和无忧都吓一跳,忙过来扶他。
林俢川摆摆手,道:“没事,我只是心一下子掉到了肚子里,全身一放松,才这样了。我没事,没事,我是打心底里高兴,打心底里高兴啊……”说着,林俢川竟掩面哭了起来。
周氏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是啊,老天终于开眼了。我家一俗为了郝彩乐那——”
周氏正说着,林俢川忽地站起身,一把捂住他的嘴道:“别胡说,人家现在是郝夫人。”
周氏挣扎着,终于摆脱了林俢川,气呼呼地瞪了他两眼,却也不说了。
无忧在一旁忙道:“主人,小人绝不会多嘴多舌。”
林俢川呵呵笑着,道:“无忧,我不是防你,你是我家里的人,我为何防你?我是恨这老婆子说话不知轻重。这是你,换成别人,他也如此,不就麻烦了?”
无忧忙点头道:“主人虑的是。不管怎样,几位小主人都有了满意的归宿,主人、林家、郝家,全都可以安心了。”
周氏也附和着,忽然想起来什么,忙道:“我们光顾着自己高兴,把亲家给忘了。”
林俢川这才回过神来,道:“是是是,该赶快告诉他们,好让他们也高兴高兴。不过这事无人能比无忧讲得清楚,无忧刚回来,一会儿还没歇息,让他歇息一晚,明天再去赵家。多少天都熬了,也不多这一天。”
周氏点头,无忧听主人难得说了次如此贴心的话,忙称谢后下去歇息。
第二天,用过早饭,无忧打马奔向赵家。
无忧将长安发生的一切又向赵虚山夫妇仔仔细细地讲述了一遍,把个赵虚山夫妇听得一会儿惊,一会儿喜,一会儿笑,一会儿哭,谁也不敢相信无忧所讲的是真的,足足向无忧确认了上百遍,才算罢休。
赵虚山乐得合不上嘴,口中直念:“感谢上苍,感谢上苍,如此厚待我赵家。”
朱氏也是欢喜无比,忙着感谢无忧前来送信。
无忧忙道:“能跑这趟差事,是小的荣幸。还请你二位这两日尽快安排好家中的一切事务,做好上京的准备。你们到了,太后也才好给赵卫尉择取吉日完婚呀!”
赵虚山道:“这个自然。我们就只等着和亲家一起去长安了。”
无忧告辞,出门上马,扬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