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分忧(1 / 1)
董齐二人缺的只是个说服自己和对方的机缘,这一成婚,自然如蜜里调油般。他们本就心系对方,又耽搁了好些年,终于成了亲,可不就是老房子着了火,扑不扑不灭!
沈静言刚来上课,远远闻得三人的窃窃私语,说的是董新堰早朝差点迟到,孟钰正数落他呢!她这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等到上课时,隔着屏风就笑开了:“新郎官儿,可要本先生准你半旬新婚假呀?”
董新堰为人实诚,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嗫嚅着连话都说不连贯了。
沈静言全没了平日里装得老道的形象,再努力克制,还是笑得一抽一抽的,孟钰隔着屏风隐约能见一个微微起伏的身影,不由心里跟着开怀起来。
就这么耽搁了少半刻,再上起课来都觉得时间过得快了。
临下课,青萝自屏风内抱了个长盒子出来:“董大人,这是先生送你夫妇二人的新婚贺礼,还请收下。”
董新堰早听孟钰讲了事情始末,捧着盒子愣是跪地行了个大礼:“学生谢谢先生玉成喜事。”
他重重的一头到底,竟是只有对天子和父母时才会有的全礼。
沈静言听着那声儿都疼,她赶紧让青萝扶了人起来,却是敛了笑意正色道:“你与夫人的事情我也晓得个大致,敏夫人是位重情重义的女子,你亦是有情有义的儿郎,先生只希望你夫妻能琴瑟和谐,相互织就甜蜜的日子,偿她所受之苦,补你无妄之灾。”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一言还是说了:“再有一句,蜀国讲究女子贞洁,从一而终,你夫人的过往,你眼下自然不会在意,可众口铄金,我希望你经历十年、二十年,也能保持初心,若有疑惑,请想想当初宫宴她为你所付的勇气,若有他人诋毁,你为她夫,首当站出来保全,可知?”
董新堰再度大礼:“学生谨遵先生教诲,人世变幻,就算他日学生真会疑惑,也会记得先生的叮嘱,必不负敏敏的付出。”
沈静言不知道他的话能不能兑现,只是期望着那个女子能够幸福,因为那样的人,值得幸福去拥抱她。
孟钰听着她清脆的一席话,心里亦得到了平静,该得这样的女子才写得出那般悲悯人的法典。
法律培训的课终于在八月初落下帷幕,董石孟三人要抽身去准备法律学堂的事,他们虽然还有些细枝末节没掌握,好在人都还在京师,他们大可通过折子递进宫里来问。
收了课,又有宁溪清这个带孩子的熟手,沈静言的日子过得不要太滋润。
苏云逸一瞧她吃吃睡睡逗孩子,嫉妒得不得了,顺手一叠折子就丢了过来:“反正你也闲着,替我批折子。”
沈静言才不愿意呢,提着祖宗家法来当挡箭牌:“后宫不得干政,批折子什么的,臣妾做不到啊!”
苏云逸眉毛都没抬:“那我便叫李全恩全叉了,反正是死刑犯。”
沈静言咬着牙直想挠他,该死的法律人职业素养,她都多少年没出过庭了,怎么还见不得别人在她面前受冤枉。
还有那个该死的皇帝,总拿这短处使唤她,要不要这么会偷懒啊!
她不甘不愿的捏起朱笔,董石孟三人官虽不高,但因着推行新政,这些案子最后都由他们过一道,别说,还真规范了不少。
沈静言颇感欣慰,毕竟是自己的学生,能在短短几个月时间有这般成就,当真了不得。
秋审的人一般是四审中最多的,这次批起来费的时间却是最短的,看着圈圈叉叉出来这一摞,满满都是成就感。
苏云逸见她两天就把折子搞定了,心里又羡慕又得意,他从折子山中抽出几本:“顺带瞧瞧这几本。”
沈静言翻了个白眼,没完没了啊!
一打开,怎么是谈课税的,她随手将折子丢回去:“看不懂!”
经过法律一役,她早发现,能者得多劳啊,打死她都不会懂课税这种东西,虽然税法什么的她还挺熟的,但谁要告诉他呀!
苏云逸平静的把折子送回来:“税法都懂,这种折子难不倒你,不必谦虚。”
“税法那么小门儿,我怎么会记得,不懂。”
苏云逸终于停了笔,他专注的看着她道:“我昨天刚瞧见你整理的《民经法》里有税法这一章。”
沈静言:……
谁能告诉她为毛要手贱的整理民商法系,还好死不死的给他发现?
她无力的拍在折子上,突然兴奋的站起来:“我好像听见一一哭了,你慢慢批,我哄孩子去。”
苏云逸笔尖飞快的批完一本折子交给李全恩,顺手又拿了一本:“一一跟她姑姑出去了,哭你也听不到。”
“那我听混了,是承泽。”
苏云逸又搞定一本:“承泽不会哭!”
沈静言的脸就垮下来了,该死的儿子,没是智碍吧,哭都不会哭。
苏云逸捏着笔抽空瞧她:“想什么呢?承泽像我,没事不会乱哭。”
哼,好的就是像你,智碍也是像你?
她心里腹诽,嘴上才不敢说出来,上次她怀疑儿子不正常就被狠狠修理了一顿,后面一整天都没力气起来确认下儿子是不是真不正常。
男人这物种吧!
就算爱你爱得要死,也绝对不缺惩罚你的手段,比如抛弃传统的老汉推车换个鱼翔浅底、貂蝉拜月、西施浣纱、人面桃花、竹林吹箫,第二天保准她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酸的。
每每她不乐意,人家就可怜巴巴的诉苦,明明是高岭之花,愣装成路边的小草,谁能狠得下心来。
再或者就用哄的,三言两语,让你巴不得替他舔,不晓得平时闷罐似的一个人,怎么一到了床上就很能言善辩了。
沈静言觉得自己贱兮兮的,明明知道他是那样的人,每次还总逃不过去。她揣着本折子还不是不还也不是。
苏云逸又批了两本儿,垂着的眼皮子始终没抬过,却是她呆着没动都一清二楚:“折子两日后要送回去的,不然地方官员就按照例征税了。”
她继续拎着折子晃,假装没听见。
“旧例的税是有些高,地方收三成儿,国家再收三成,中间地方官可能还替自己加一成,不晓得这些百姓生命力是怎么顽强的。”
他把刚批好的一摞折子理了理整齐,嘴里自言自语着继续埋头苦干:“一一和承泽是会投胎的,不然哪儿有奶吃,能有米糊糊就谢天谢地了。”
沈静言觉得他一定是唐僧附体了,不然好好的冷面帝王,哪儿这么话唠的。
“夏天时这么热,雨都没下几场,不晓得稻谷干死没有。”
“好了,不就是个批子吗?硬念得我不批就对不起天下黎明似的,你才是皇帝好不好。”
她负气的抓起朱笔,又不放心的搬过以往的旧例仔细看了,要批得地方官能接受,地主能接受,百姓还能得利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苏云逸没动,只是唇角微微扬起了点幅度,眉眼也柔和了不少。
抱怨归抱怨,真工作起来沈静言却是个很较真儿的,她先没急着下笔,而是搬过前时理的《税法》研读起来,那会儿觉得这样改已经是能权衡各方的最优办法,两年的折子看下来,其实不然,这《税法》还能修得更优些。
这一钻进去,她就有点儿拨不出来了,三平米大的书案,她一个人的资料占了大半幅地方,课税的折子委屈的收在一边,苏云逸的折子也缩在角落里,就这还被她嫌弃。
“明明自己有个宽敞的书房不用,整天来我这儿挤什么?”
一进入工作状态,她就有些恢复到女律师沈静言的角色,脾气也跟着涨了不少,苏云逸倒是心事顺着她,差点儿把个李全恩看傻了。
还好青萝心理素质好,前时皇后娘娘可不比这位温和多少,皇上不是一样忍了?
她平静的磨着默,越看越觉得静贵妃像皇后,不是样子那种像,而是性子。生孩子前还觉着太胆儿小怕事,半点儿没有宫妃的气势。
等两位小主子一落地,伴着她那声儿吓死半宫人的“苏云逸”,静贵妃也跟换了个芯似的,见天往皇后的影子上叠,难怪皇上偏偏宠她,可见皇上眼力劲儿是好的,能从那个柔弱的沈美人身上瞧出今日静贵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