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皇后(1 / 1)
细数起来,沈静言在蜀国呆的日子不过一年半不到,却是三次宫宴都没逃了,不知道该说她是运气太好还是太不好。
照例,皇帝大人该有一番餐前讲话,这点她倒是非常习惯了,只是前两次她再心思奇特,总还分得出神听听,这次有两个小鬼粘着,她却是连耳朵都分不出来一只捧场了。
等她把女儿哄睡着了,终于可以消停会,至于儿子,那是个听话的,生来就好静,现在大点儿了更是好带。
她也赶得巧,恰碰上苏云逸讲要在锦官城办一所新法学校,招收十至十二岁的孩子入读,通过学校考核后可直接任官。
这想法好,十来岁的孩子上过几年学,文化底子有了,心智却尚未成熟,让他们接受起新法,比让考了十来年的学子容易接受。
何况这样的学校设在皇城根里,没点儿底子的人家怕是供不起孩子入学,不是她想将普通百姓排斥在外,只是新法的阻力在上层士族手里,若能让每个大家族都有个受重视的子弟加入这个学校,再以他们为点说服家族,比皇权力压下的接受更有效。
不过设想是好的,只是那些旧贵族会不会送孩子过去,却是个未知数。
沈静言仰头望向沉稳讲话的男子,他陈述得很笼统,只是隐约透露出对学校的重视。
不设具体的甜头,让下面的人去猜,或许更能激起他们的兴致,尤其是像文家这样显赫过,又日渐没落的,更需要一个出色的晚辈担起家族的责任,若从传统的科举或者祖荫出仕,可能会因着对长辈的陈见抹杀了孩子的能力。
她朝堂中扫了一眼,不难发现已经有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苏云逸的话到了尾声:“基于这是朕近两个月来反复琢磨的设想,学校的具体事宜尚未准备完善,如此,便初定九月一日再行开学,希望各位爱卿家中有合适的孩子都能送到学校,为我大蜀国的司法系统输送栋梁之材。来,朕敬各位爱卿一杯。”
他举杯朝堂中环顾一圈,最后视线落到沈静言身上。
她只是贵妃,不能坐到他旁边,虽然已是离得最近,终究中间隔了个皇后的位置。
他朝她微微一笑,两人会心共饮了一杯。
宴席开始,气氛热闹了许多,一一被奶娘带回玉和殿睡觉了,承泽乖乖的窝在妈妈怀里,睁着大眼睛东张西望的。
菜刚上桌不久,左下第二桌,一位长髯男子却是一杯接一杯喝着闷酒,他旁边与他长得有些相似的人伸手去拦,却被他强横的躲过。
沈静言脑中浮出几分熟悉的感觉,是了,戚家的几位将军,可不正是皇后戚悦微的父亲。
杯盏落地的碎裂声打破了殿里的平静,戚少商惊惶拉着戚满商跪到厅中:“皇上恕罪,哥哥高兴,多喝了两杯,这才失手碎了碗碟,扰了皇上雅兴,还望皇上莫怪。”
戚少商拽着哥哥告罪,戚满商却有些犟着不情不愿,他抖抖手臂挣脱弟弟的桎梏,直面金座上的苏云逸:“皇上,臣乃山野莽夫出身,说得不对还望皇上恕罪,臣女悦微从小懂事机灵,即便身子不好,却是极孝顺的,她托生到北明山,真真是戚家几世修来的福份。
微儿新入宫不过半载,臣初闻很得圣上欢心,臣一家子着实替她高兴,臣妻还想着若能得蒙圣恩再见女儿,一定要提醒她宽仁待下,替圣上分忧。
可……可如何活生生就能不见了,还是大年三十在宫里不见的,臣无论如何都不信。
如今皇上新得爱子爱女,亦当明白臣为父母的心情,还望皇上如实告诉臣下,微儿是否……是否……”
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拿袖子横抹过脸颊,擦去脸上的泪水。
破坏宫宴喜庆的氛围,这戚满商确实有些不懂礼节,但他是皇后的亲父,问皇帝讨女儿的说话虽于规不当,却合情合理。
何况他的弟弟戚少商是继林俊之后的大将军,整个戚家五人都在军中任要职,加上皇帝这两年为打压五大家庭有意无意的抬举,戚姓俨然成为当朝唯一能与刘、史相提并论的姓氏,皇帝无论如何不会轻易动他们。
戚少商是五人中年纪最轻的,也是唯一读过些书的,他大惊,抱拳重重磕在地上:“皇上恕罪,哥哥醉了,微臣这就带他回去反省。”
他伸手去拉大哥,奈何他功夫了得却不能用在哥哥身上,一时急得直朝另外几位哥哥求助。
可是戚家三兄弟哪个不对侄女儿的消失存着疑问,谁也没有上前帮他。
苏云逸放下酒杯沉眸思忖片刻:“两个将军请起,戚老将军思虑爱女这心朕能理解,悦微之事……朕……”
他停了停,语气苦滞:“是朕之过,是朕当时没牵好她,才让她被人群冲散了。但是微儿从不曾离开过朕的心里,她是朕的皇后,始终都是。”
他下意识的偏头看了看旁边的位置,那是属于皇后的。
寡言如他,说到这个份儿上,戚满商倒真不好再追问,他长叹了一口气,任由弟弟拖着回了座位。
沈静言见苏云逸神色忧伤,与她在司命镜中所见一般,按捺不住想上前安慰,刚离了凳子少许,突然想起如今的身份。
她若去了,不是碍戚家人的眼嘛!
横竖戚悦微是真真正正死得透透的了,她还用过人家的身体,最终导致死不见尸的下场,无论如何,她都得顾及戚家人的想法。
好好的一场宫宴被这一闹,顿时变得不伦不类的。
刘若冰端起杯子掩饰住唇角的笑意,一盘戚皇后最爱吃的水晶虾饺,却是挡在静贵妃称后路上的巨石,林家已没,刘家势大,只要皇帝还想仰仗戚家五将,静贵妃永远当不了皇后,哪怕她再得宠,生再多的孩子。
承泽再好带,终归是奶娃娃,朝臣贺过少顷,他紧紧握着沈静言的衣带沉沉睡去。
宴中气氛不好,她自然不想多呆,借着承泽的由着,干脆退了出来。
此番宫宴的风波好歹比前次小,她一阵YY,这皇宫是不是不适合办宫宴啊,每办必出事。
苏云逸回的时候她已经洗漱好,瞧他神色间隐有忧色,她不免窝进他怀里细声轻问:“还在为晚上的事烦心?戚家不会生异吧!”
他弯着手臂给她腾出更舒服的位置:“不会,戚家人生性耿直,这我才敢放心抬他们。”
他仍是微蹙着眉头,看得沈静言不由伸手上去往两边抚了抚:“不要总皱着眉头,会长皱纹的。既然都晓得他们没有异心了,你还烦什么?”
苏云逸捉住她的手低眸瞧她:“我是在愁你的事,原本宝宝刚出生就想给你该有的妻子名分,那会儿你不要,我想着缓一缓朝臣更容易接受,原想过了年再提,如今……”
沈静言按住他的唇:“嘘,听我说。名不名分,不就那样,我只要知道你是真的爱我,真的只属于我,哪怕这宫里还养着几个你名义上的三儿,那又怎样?你只有我一个妻子,我只有你一个丈夫就够了。”
他眼波流转直直的望着她,久久才倾身在她额头印下一吻:“静言,此生得一个你,足矣。”
过完年,沈静言的培训班正式开始了,学员就是董、石、孟三人。因为她身份比较特殊,课堂设在了承庆殿一个偏殿,师生之间隔着一道屏风,一块改良的可移动黑板,老师有什么要写的便书在上面,由青萝推到屏风外给他们看。
至于讲师的来源,苏云逸彻底神棍了一把:天赋明法,天赐法使。
不过细想,他说得也没错,从天而降的两个异世人,可不是天赐的么。
因为沈静言要照顾两个孩子,每天的课程安排得不长,只是上午的两个小时。
早朝是5点开始,结束差不多6点,三人都在大理寺任职,原本没有资格上朝,还是得了皇帝的青眼,因承了新法的推广,这才能在殿末有个位置。
可是沈静言起不了那么早啊!晚上虽然有奶娘帮照顾孩子,可她坚持自己喂养,总免不了得醒两次喂奶,平时都得睡到日上三竿,何况这会儿。
两人讨价还价半天,最终定成十点到十二点。既方便了三人听完课下午回去办公,又勉强满足了沈某人要睡懒觉的要求。
苏云逸掐了把她腰上的肉:“不是你说亲自奶孩子才能瘦下来的吗?眼下睡这么多,还有用?”
沈静言不满的偏过头:“你懂什么,睡不够会老的,到时候你就有理由打野食了是吧!”
苏云逸认真的想了想:“不会,想打随时都可以。”
沈静言狠狠瞪着他:“你敢!”
他呵呵笑着按住她张牙舞爪四处挥舞的手臂:“敢自然敢,只是不愿。”
沈静言听得无比熨帖,能而不愿比愿而不能更说明他的心意。
只是好心情终究没熬得过上午,与参加司法考试培训班的师生比,他们这课堂简直是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