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相认(1 / 1)
皇后宿在承庆殿的事儿风一般刮过六宫,吹得妃嫔们心口凉凉的,林燕屿一把撕了彤史本月那页,双手紧紧捏在一起。
上个月皇帝虽也常常到朝阳殿小坐,可宿在辰和宫的次数却是最多的,完全抵得上其他宫的总数,这个月却是朝阳殿、朝阳殿,几乎夜夜都是朝阳殿,连皇后小日子……
她愤愤不平的一拳捶在桌子上,震得自己生疼。
皇后凭什么?整天一副死人脸。
绿意心惊胆战的远远立着,不敢上前触辰妃的霉头。
林燕屿偏头瞧见为宫宴准备的东西,嘴角爬上一抹笑意。
沈静言腰酸背痛的躺了半天,傍晚才有力气起来,她提起笔刚默了半章法条,李全恩捧着苏云逸的折子就来了。
她没好气的嫌弃道:“折子没批完你又过来作甚?”
苏云逸占了半张书案翻开一本折子:“我批我的,你写你的。”
沈静言偷着打量他一眼,拿着笔墨往旁边挪了挪,又挪了挪,这才重新默起书来。
刚写了两行,外面青樱轻手轻脚的走到她身旁:“娘娘,辰妃来了。”
她来做什么?平时没见有来朝阳殿的习惯,难道是冲着皇帝来的?
沈静言偏头又瞧了瞧认真工作的人,长得是帅,可总被这么帮女人惦记也不是事儿啊!
她撑着下巴观察一尺外的人,越看越觉得心里不舒服。
干脆收了笔就去见辰妃。
林燕屿在大殿等了约摸一刻钟,皇后才慢悠悠出来。
真是个轻骨头,这就摆起谱了。
她在心中暗骂了遍,脸上堆的一点儿假笑就站不住脚了,等皇后落了座,见到的情形就是辰妃绷着张脸坐得目不斜视,更没有起身请安的意思。
沈静言正不舒服她们呢,这就送上门个受气包,可算瞌睡碰上枕头。
她让青翠上了茶,死人脸更名符其实了:“辰妃这时辰来是有什么事?”
林燕屿将茶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生怕靠近了被毒倒一般,她将一本小册子放在桌上,态度没见丝毫好转。
“皇后娘娘,这是各俯诰命夫人递进来的折子,送礼回礼的李妃妹妹在办了,有些是求恩旨的,就送到了臣妾手里。
臣妾这些日子尽心尽力的想法子应对,实在是能力有限,这几张贴子却是怎么都没法子处理,还望娘娘定夺。”
她把册子往旁边推了推。
青樱上前接过册子。
沈静言不用看,大概也知道里面会有什么内容,不外乎都在求同一样东西,偏偏不够大家都要到,而求的几家,怕都是重臣家眷,重谁轻谁都不好。
她接过册子,果然,最抢手的莫过两样,一是户部尚书齐天成之妹,锦官城首富齐白掌之幼女。有三家夫人都想为自家儿子求赐婚。
一是从北漠新得来的郁参,说是能治百病,这不,就有两位家中有重病的来求。既然是珍贵的东西,自然不会泛滥,这参不多不少,总共只得了一颗。
好一个下马威,这五位夫人哪个不是代表着一方权臣家族,她稍有偏谁都是不好的。
她拿起名单又看了一眼,不巧,求亲的三家里就有林燕屿的二叔,虎威将军林凡家。
沈静言垂眸浅笑,蠢货,为难人都为难得这么善良。
她招青桃招招手:“取本宫笔来。”
林燕屿没料到皇后什么都不说,竟是要直接下笔批了,心里不免惊讶。
与齐家的联姻是她怂恿的,若不是皇后盛宠,她绝然不会拿这事儿来作筏子。原本指着皇后在她面前低头,如今若被她另点了他人,自己岂不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暗暗发急,却不好表露出来。
沈静言接了笔直接写,完事儿取过印章盖上去。
“青桃,将册子还与辰妃,宫宴之事早于半月前分工定责,辰妃力有不殆就不该强接下,此次就当本宫原谅你,还望辰妃打起精神料理,下不为例。”
她说完起身就回了内殿,林燕屿为难不成反被洗涮一通,哪会让她就走。
“皇后娘娘,您这话臣妾不免无法赞同,宫宴本该中宫之事,臣妾与两位妹妹不过辅佐,如今出了岔子娘娘就推个干净,是否太不仁厚?”
为了留住皇后步伐,林燕屿的音量不免大些。
沈静言脚下一滞,转头看她时神色就耐人玩味了,她轻蔑的一笑,开口却是咄咄逼人:“辰妃此话何意?本宫在之前,你操办这些游刃有余,怎的本宫在了就办不下了?”
林燕屿也不否认,只站直身子昂然道:“不在其位,不谋其事。”
沈静言这回是真的笑了:“好一个不在其位,不谋其事,本宫倒不知妃位之人该做些什么。难道可以随意忤逆皇后,置皇上颜面于不顾?你口口声声替皇上分忧,原来只是想在床上分,其他地方就一概不论了。”
林燕屿没料到皇后如此敢讲,一时哑然。
沈静言走到她跟前:“辰妃,若只为绵延子嗣,婕妤可以,美人儿可以,宫女也可以,皇上何苦给你妃位,空挂着名头。毕竟你进宫时间最长,承宠次数最多,至今无所出呢!”
这是记重重的实拳,砸得林燕屿脚下不稳,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决不能告诉皇后,每次皇上临幸后,总会说两个字——不留。
她如何不想有个孩子,哪怕是个公主,可皇上说不留……
她的心无数次被这两个字划得血淋淋的,但她不能跟皇上抱怨,因为那样,他会连承受这两个字的机会都不会给她了。
她不明白皇上为何如此,登基四五年,皇上一个孩子都没有,她甚至怀疑对别人,他也是那两个字——不留。
妃位可观彤史,却不能单独召见聆壁倌儿,那个让她们又爱又恨的小太监,她连求证都没办法。
“辰妃若是不能胜任,还是早说为好,本宫瞧着有几个好的,正愁没位置给呢!”
沈静言鼓着气出来的,看对手被气得脸都红了,心情好了许多。
她果然不算得好人,惯会幸灾乐祸。
林燕屿被踩了痛脚,哪里肯罢休,只见她嫣然一笑:“娘娘说得极是,多大的头戴多大的帽子,不知道娘娘这皇后当得是否合格?”
“她合不合格不由你来说。”
清冷的声音自后堂传来,林燕屿不由抖了抖,这声音……
“管好你份内的事。”
苏云逸只着了便服走出来,他耽耽的往林燕屿身上打量了一番,堂中女子面色姣好,神色委屈中带着丝惊讶,婀娜的身段儿应有尽有,明明是副赏心悦目的画面,怎的他只生出反感。
皇帝一到,皇后就往后缩了,即使皇帝不管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最后的帐总会被记到她头上,但收拾小老婆,还是男主出面效果比较好。
她安心的缩回座位上,就差摆瓜子翘二郞腿了。
皇后是否称职,除了皇帝有资格评述,其他人再怎么想都不是该说出来的。
林燕屿玄泣欲滴:“皇上,臣妾只是……”
“你下去吧!”
苏云逸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他朝皇后伸出手,不再看她一眼。
林燕屿无奈,只得跪安离开。
偷鸡不成蚀把米,她万万没料到皇帝会在这个时辰出现在朝阳殿,要知道以往,除非夜晚,皇帝是不会出现在后宫的。
沈静言隔着桌子朝苏云逸挤眉弄眼:“一点不怜香惜玉?”
苏云逸一本正经:“她算是香还是玉?”
沈静言不禁竖起了大拇指。
青樱传了膳进来,照例是十二道菜。
宫里规矩,食不可贪,每道菜都做得极精细,虽然没有清朝一物不过三的硬性要求,不过那量,也容不得你多夹多少下。
自沈静言与朝阳殿一干人熟了,她自作主张罢了要宫女奉菜的习惯,改自己动手,就这,桌边仍围着一圈儿人。
望着鱼皮芙蓉丸子只剩下三粒,她咬着筷头儿悄悄拿眼睛不住的往旁边瞟。这一碗六粒,她再下手,皇帝会不会抽她?
她一边拿余光注意他的动静儿,一边伸出了罪恶的小爪子。
“嗯哼!”
她心虚的手一拐,筷子落到了旁边的菜上。
那是盘回鸭肉,她最不喜欢的菜,没有之一。
“皇上,鸭肉性凉,瞧您最近都上火了,进一块儿吧!”沈静言毫不犹豫的将鸭肉放进他的小盏中,笑得极讨好。
苏云逸从善如流的吃了,半个字都没有。
沈静言扁扁嘴,正要故技重施,苏云逸的筷子稳、准、狠的落到了丸子上,她的心一抽,痛了。他再一筷子,她不由自主的往前探了探,眼睛没离过丸子。
像是故意的,他下个动作亦是直奔芙蓉丸子而去,这回她连去抢的欲望都没有了,只咬着唇蔫坏的缩在凳子上。
苏云逸把装了三颗丸子的小碟递到她跟前:“想吃就夹,眼巴巴望着好像朕请不起你几个丸子。”
她顿时整个人都亮了。
受不了她的大喜大悲,他干脆吩咐李全恩马上叫御膳房再传份芙蓉丸子。
苏云逸放下筷子:“你方才批了什么?”
沈静言嘴里塞着丸子含混不清:“让她自己个起草,让齐家女儿许给林家,那棵药给他堂兄当贺礼。”
苏云逸不无惊讶,她这么一来,看似辰妃大获全胜,实际上可不得罪了人?先不论一同求亲的两家,就是求药的两家怕也会恨上林家。
这是宫里赐的药,打的是帝后的名头,既然当了贺礼,林家断不敢转送他人,就算他敢送,谁又敢要?
另一方面,不知情的大众怕是都要议论,辰妃因宠失度,越皇后之权为自家谋利。
皇后对外服了低,对内有了拿捏,还能赚个贤德的名头,面子里子全收了,当真得了便宜还卖乖。
“让你在后宫,简直屈材了。”
苏云逸由衷的感慨。
沈静言哪听得见赞还是损,只顾着光顾刚上桌的丸子,两颊吃得鼓鼓的,原本不大的脸儿撑得活像个小松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