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二十五、别离之境 心底之音（1 / 1）
“落儿！落儿！”紫衣染着血花，已经在极短的时间内冲了回来，停在城前半空之中，他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着城头狂笑的医圣。这个资历最深，最值得信任的长老，如今怎么变成这样？
“箫……”颜心落再次叫出了这个名字，宁静而温柔，药物的作用已经侵蚀到了她的五脏内府，恐怕再过几时，她连睁开眼睛看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医长老！我紫箫做错了什么？颜心落又做错了什么？为何要如此对我们？”几乎心如死灰，他盯着城墙之上的白发老人，要讨个说法。
“他……他不是医长老！”颜心落艰难地道出一语，这话一出，旁边的医圣居然露出带有杀意的目光看向她，众人皆震惊！
紫箫怔了半晌，猛然惊醒！难道是魂殇的同党？他的目光扫过城池中央，而望到的却是倒了一地的长老，连同魂殇那老家伙也在地上无力挣扎。
“谁？你究竟是谁？”他目光再次变得森冷，杀意之气缓缓自灵魂深处蔓延开来，冲击着结界，血红的瞳眼又流出了两行血泪。
“这、这是血瞳？”狂喜情绪之中的医圣才注意到紫箫双瞳的颜色，森红可怖！
“箫，你又是何苦呢……苦苦守卫着族人，到头来得到的却是族人的怀疑，你拥有神的灵魂，错的不是你，错的依旧是神族！还有……法圣早已对医长老下毒手，披上了他的皮！”众人听颜心落惊天一语，无不动容震惊。
众人目光里，颜心落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奋力挣脱黑衣护卫的束缚，口中不知念了什么咒语，医圣手中的魔玺呼啸而去，被她收在手中，而她却两手攀上女墙，纵身往下一跃……
初冬的风凛冽地吹着，那一袭白衣如折翼的白鹤，从天际坠落，抵上了结界……夕阳在她的长衣上洒下光华，如血一般。
“落儿！”她纵身跳下那一刻，紫箫自心底无声的呐喊，满脸呆滞的神情……
魔玺碰上结界的一刻，“砰”的一声结界碎裂，漫天围上来的银白铠甲将他的视线淹没阻挡。
“落儿……落儿！”他目眦欲裂，疯狂地砍杀围上来的人，他要冲过去，却始终无法突破拥来的神族军队。
死尸横飞，他挥刀从来没有这么狠过！
杀！杀！杀！
他要杀光一切阻挡在他和颜心落之间的人！
到头来，这就是他死死守护魔族的结果！
到最后，这就是他无条件信任族人的下场！
这一次迎敌，他本就本着战死的心出城的，却没想到载在了自家人手里，连颜心落也……
难道他注定孤独？注定每一个重要的人都将离他而去？
“你相信缘分吗？”昔年有人这样问他。
“你相信缘分吗？”他以同样的语气问了另一个人。
最终，被问的人都信了缘分，而问的人何尝不愿相信？
想起尊墓内，那尊雕像沙化时飘来紫夜的话音：“紫箫，别了，你我今生无缘，好好珍惜属于你的缘分。”
他此刻才恍然明白，自己心里最重的到底是谁。
“落儿……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声嘶无力，眼前的光线也越来越暗，黑暗就要降临大地，也将要降临他的世界。
一抹殷红染了白色的眼球，一抹灿红染了硕紫的长衣，而他手中托着一个绝美的白衣女子，此刻双眼已经紧闭，血红如玫瑰在她身上绽放。
夕阳下仿佛听到了来自西天的梵唱，他静立，轻轻抱住了她，有血凝结在他的脸颊，有泪自她眼角飘落，这一刻，连世界仿佛都是宁静。
“拿命来！”周围的神族军队如狼似虎地扑上来，枪头对准静立空中的杀神，狠狠刺去！
“当当当”一阵金属击打声响起，渐渐变小的包围圈又大了一分，这里闯进来一条飞龙，龙背上站着一个黝黑色皮肤的壮硕大汉，浓眉大眼，持着两把大刀，一刀挥砍一群，他便是妖皇第二个儿子，长孙净天。
“快走！我是凌雪的二哥！快跟我走！”那个黑大汉杀到了紫箫身旁，侧身对他喊道，而片刻见对方没有回音，黑大汉转过头去——紫箫心神游离，仿佛没听见一样依旧默默地站立，怀中抱着一个死去的女子，曾经妖艳的面色此刻死气如灰，他的双眼默默地看着怀中安睡的人，不动如山。
“你！”长孙净天愣了有一个挥刀的时间，不过瞬间就变了脸色，手中的刀“唰”地朝紫箫砍去……
“噌”，一丝黑发自面前人额头飘落，锋利的刀芒已经碰在他的额上，出现一道血痕。
长孙净天气愤地对紫箫吼道：“没想到一个成婚的男子居然还心藏别人！你爱怎样就怎样吧！真是愚蠢！你们谁都看不到四妹的好！爹也看错你了！我四妹不嫁给你了！哼！你去死吧！”
他收回大刀，愤然回头，驾着飞龙就走，再也没看紫箫。他一走，银白色的军队一下子就汹涌地淹没了那一袭紫衣。
“二哥……等一等！”天空龙才飞出去一小段距离，就听到后方传来的声音，因为喘息而断续。
“吼！”红衣女子脚下的飞龙终于得以歇息，缓缓挥翅停留在空中，长孙凌雪用御龙金鞭一把甩开围上来的人群，银白的颜色如排山倒海般向两边散开去。
竟然是大哥的首座天龙！黑大汉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叫他，蓦然回首，猜也猜到了是四妹。
他看到四丫头抽着金鞭，驾着那条飞龙直向紫箫飞去，一路金光甩动，银白的神族军队死伤无数。
他忽然长叹一声，只好回头跟去。
长孙凌雪终于冲到了密集的包围圈中央，看见的却是颜心落的尸体。她仿佛被当心打了一拳，身子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来回赶路身体已十分疲惫，此时脚竟有些发软。
晚了……还是来晚了……她轻轻地握着手中玉瓶里的镇魂丹，心里一个落空。
“紫箫……我们、我们先回去好吗？”她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对人说话，一旁她的二哥竟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地看着他的小妹还有妹夫。
长孙凌雪按耐住内心翻腾的情绪，苦涩异常，静静地等她的丈夫回话，然而，紫箫只是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别过头，从颜心落手心取出一件东西交给她。
“还给你。”没有再有别的话语。
他怔怔地看着风尘仆仆的长孙凌雪，她也怔怔地看着面前血迹斑斑的人。
相望尽无语，只是伤心人。
在她二哥的目光里，她缓缓伸手接下，低头凝目细看，原来是由块丝布片织成的锦囊，里面放着千年钻石环。
紫箫知道这个千年钻石环是她的，只是不知这个东西是何时到了颜心落手上。
紫箫忽然别过头去，用带有不可侵犯的语气一字一句道：“是我违背了契约，我心里始终装的是另一个人，我爱颜心落……从第一眼见到她时就注定了我会说这句话，你们尽管指责我吧！”
长孙凌雪忽然手颤了一下，锦囊掉落在飞龙背上，她又踉跄了一步，幸好长孙净天跳到她后面扶住了她。
“这样的男人你还要？”长孙净天一手指着紫箫，目光里几乎要燃起火焰来，恨不得立刻将他碎尸万段，“别管他了，咱们走！”
“不！我还要他！”长孙凌雪咬着牙，眼睛里居然闪着泪光，似是怕被紫箫看到，她立马转过身去，对着兄长，“你要是敢丢下他不管，我便不再是你的四妹！”
“凌雪你……”长孙净天哑口无言，又长叹息了一声，“我带领军队与神族正面交锋，你在这里……好好看着他。”
他对他的四妹道，说完就跳上了自己的飞龙开始了战斗。
天空中不断有尸体坠下，魔族的人死守着城池，妖族的援兵从前后夹击神族，此刻，战幕真正揭开。
长孙凌雪呆呆地看着空中的厮杀，悄悄回过头看了紫箫一眼，而他也把头抬起，看向她。
夕阳已斜，光线渐暗，而紫箫眼中所见都已模糊了轮廓，他心头猛然一惊，已经意识到黑暗离自己不远。
他对长孙凌雪交代道：“帮我照顾好她，我去去就来！”
盯着他的眼睛，她无法移开，她好像从中看到了很多，有歉意，有灰暗，有坚毅……只是那双眼已越来越陌生……
眼看着他挥刀砍开阻挡的人潮，泄愤在刀尖血上。长孙凌雪呆立在原地，脑海中不知在想什么，她手托一个失去生气的身躯，仿佛托着一份遗憾，有些话从此永远被埋在了心底。
而紫箫，他眼前越来越黑暗，外界的光线已经很难入眼，双瞳不再流血，只是有些无神，他在找，在找那个须发花白的假医圣！
“法圣！别以为你披了医长老的皮就可以为所欲为！看！这是什么？”血印的紫衣立在当空，魔玺自他手中缓缓升起，在神族、妖族、魔族众人震惊的目光里，他滴下一滴血在这上面，那是他集聚浑身精血而凝的血滴！
“紫箫你疯了！”远处的长孙凌雪察觉到了什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手挥金鞭猛抽飞龙，抽了几个来回，似是嫌飞龙飞得慢，她居然将金鞭一丢，放下颜心落，自己孤身腾空冲了过去，冲着他拼命喊叫：“快住手！你是想毁了整个魔族吗？你这么多年守护的魔族！”
血滴进魔玺，无声无息，而他在此刻却因她的话而犹豫——是啊，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为的都是魔族！从拥有记忆起，他的耳畔就一直回响着复仇的警示，要是能报当年族仇……这也是落儿所希望的吧……
他究竟在干嘛？
紫箫愣在原地，忘了收回精血，短短滴在魔玺上的一瞬间，精血就被它吸得一干二净！
天……
远处的红衣拼命扑过来，但在见到这一幕时顿时止步。
难道她又晚了一步？长孙凌雪呆呆的，心脏蓦地一阵刺痛。
天地间的厮杀都安静了下来，一道金光笼罩在紫箫身上。
天地异象！
“神是无情魔，魔是有情神。”
天地间回响着这个声音，连绵不绝，浩瀚无垠，声声入耳，宁静致远。
“冤冤相报何时了，神魔本是一家人，何必兵刃相见，魔纵是神的过错，但若没有神，何来的魔？”
魔玺居然讲话了！
原来传说是真的，魔本就来自神族，只是某些原因使之与神族对立，千万年的恩怨在百年前最大化，致此地步……
“说放下，就能放下吗……”紫箫怔怔地问。
那个暗黑色的魔玺透着血红的光，回了一句：“我吸了你的血，讲的是你心底的声音，你再也不想看到身边有人像那个女子一样离开你吧？”
闻言，连长孙净天都是一惊——那家伙真正希望的居然是罢战！
长孙凌雪看着眼前的紫衣，他背影里写满了沧桑，她忽然有些感慨——如果没有战争，颜心落就不会死，如果没有战争，她也不会变得如此难受。
真的，从小到大她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但自从跟了他……她一切都变了。
“这世界……好陌生……”
是谁心底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