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3.6）2006年：庄生晓梦迷蝴蝶（1 / 1）

是太深的爱，让她无法呼吸。

是无辜和失望，来的那么不得已。

中午十二点时，周致终于和竹尹慢慢的走到了她家的楼下。

“竹尹，你家几楼？”周致问。

“不高，三楼。”竹尹从周致手里把书拿过来。

“那怎么办，你的脚好了点儿没？”周致又问。

“恩，好多了，你快回去吧。”竹尹一瘸一拐的往楼梯口走去，像周致挥挥手，示意他离开。周致却忙跑过去，“但是你好像还走不好吧……”

没等周致说完，竹尹就说：“走吧，走吧。你快走吧，等下被我妈看到就惨了，她会瞎想的。”她说的特别着急，紧张的心完全遮蔽了一切。

“好吧，好吧。那我走了。”周致帮竹尹轻轻拍掉了头发上的积雪，把她送到楼梯口。又说：“要不我还是送你上去吧。”

“真不要了，我自己行的。你看！”竹尹忍着剧痛迅速的爬上了两节楼梯。见竹尹走的很顺利，周致也就放心了，“那我真走了，你小心点儿。”说完，他转身，刚走两步又回头，说：“你要是周一上学还走不好，就打电话给我。我和林诗善一起来接你。”说完他迅速消失在了转角里。

竹尹拖着剧痛的腿，一步一步艰难的往楼上爬。终于到了二楼……过了二楼，到了三楼。

“妈妈，我回来了！”她进门，把钥匙和外套轻轻挂在门的后面。厨房里传来了饭香。房间很安静，竹尹爸爸出们谈事去了，还没回来。

“妈妈，”竹尹拖着一只疼痛的腿，向厨房走去。“我回来了！妈妈”她稍稍提高了分贝。但半天都没有人理她。她又缓慢的走到卧室前。

妈妈正站在窗户前，背对着她，没说话。她轻声说：“妈妈……”

竹尹坐到了床上，她把也脚拿到了床上，轻轻的揉了揉，还是很疼。“妈妈，你干嘛不说话？爸爸回来没？”竹尹不经意的问。虽然腿很疼，但她还是没直接说，她希望妈妈能自己发现。

站在窗口的妈妈冷冷的说：“没，你爸出去有事了。”

竹尹见大事不妙，妈妈好像生气。猜想：必然是爸爸又惹妈妈生气了，便再没有多说什么。她拿起今天新借回来的小说，靠在墙上看了起来。

没过多久，妈妈突然就从窗口走了过来，轻轻坐在竹尹的床上。她有些开心，正准备把腿受伤的事情跟妈妈说说。

但没等竹尹开口，妈妈却先说话了。“小尹，你知道么？”她语气特别平稳的说：“妈妈一直特别的相信你。”

竹尹盯着妈妈的眼睛，一脸疑惑。

妈妈继续说：“但是你太让我失望了。”说着她还轻轻摇了摇头。

“我怎么了！”竹尹在心里大喊了一句！但她没有说出口，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她妈妈，眉头轻皱，两眼间满是愤怒和失望交错的神情。

竹尹就是这样一个不爱说话、不喜欢辩解的人。特别是对于外界人对她的误解，她总是以沉默抵抗着一切。她相信懂她人会明白她，而对于那些不懂她的人，她是绝对不会多费口舌的。但对于这个从小视她为珍宝的妈妈，她一再的妥协，一再的愿意接受。她在很努力的试着听话，不生气，少和同学在一起，和周致保持距离。这些她都在努力的实现着。但是此刻妈妈的一句话，让她彻底不解了。

是妈妈丝毫没有理解到她的心。

妈妈继续冷冷的说：“小尹，我知道你从小不爱说话。但是你现在这么大了。会遇到很多事情，你有什么事情要和妈妈说。你不和我说，我怎么帮你啊。妈妈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你遇到过的事情我都知道。你只要坦诚的告诉我，我会帮助你，我们一起去面对，去解决。”“你，还是我那个乖女儿啊。”

竹尹还是只看着妈妈，她完全搞不清状况，也不知道妈妈到底暗指着什么。妈妈还在滔滔不绝的说：

“小尹，我知道你这个年纪，会对异性有一种特别的感觉。这很正常，但你不懂，你还太小了。你应该好好读书，别想这些。你应该……”

“妈，你到底要说什么？”竹尹轻声回问了一句，打断了妈妈的话。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她想试着和妈妈沟通。她还是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妈妈，想要妈妈明白她的疑惑和无辜！但是妈妈却丝毫没有懂她。

“小尹，我在窗口什么都看到了。你放心，我不会怪你的。我知道肯定是那个男生喜欢你，肯定是他。你这么可爱，又乖。你小时候就……”妈妈正准备又开始她那套经典的“从小”说起的教育理念，但是刚开始就没竹尹打断了：

“妈，你说完了么？说完可以出去了么，我累了，要睡了。”

她特别冷静的说。

但在她的内心里早就开始呐喊了，她终于受够今天的妈妈了。受够妈妈这样总是以“相信她”为由、以“爱她”为枷锁管她、教育她、束缚她。让她生活的像是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就那么一丁点儿大。左边一条线说不能老和林诗善在一起；右边一条线说不能老见周致；前面一条线说晚上早点儿回家；后面一条线说周末别老出去；顶上还有一个巨大的盖说成绩不能再差了。总之竹尹感觉自己就独自一个人生活这样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里，只要稍微探出脑袋透透气，妈妈就会一脸失望的说：小尹啊，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小时候就……就像今天这样。

竹尹的妈妈也是和她一样性格的人。看到竹尹和一个男生在自家的楼下，男生还用手给她拂去了头上的雪，那一刻她气的心都出来了！但她还是强忍住了怒火，很平心气和的劝说竹尹。她想用这样的方式让女儿接受她，但终究她还是没先明白她的女儿多么努力且易碎的听话。见竹尹开口要她出去，她也只好起身了。毕竟，她并不想和女儿吵架。

“竹尹，从下个星期开始我送你上下学。”她很严肃的说，说完她就走了，走的很轻，却足以伤透了竹尹的心。

因为她知道妈妈只要一喊她“竹尹”，那就绝对是很生气了，是犯大忌了。但她真的不想和她多解释，此刻忍受着极度疼痛的她，怎么顾得上妈妈有没有生气。她太委屈了！她亲爱的妈妈既然都没有安慰她一句，甚至根本没注意到她任何的不适！

妈妈转身走的瞬间，竹尹的眼泪从眼里哗哗的流下，弥漫了视线，溢出了眼眶。她侧身直接倒在了床上，内心的失望和委屈，她只能独自在梦里慢慢消化。现实里的世界再大，她也无法寻得一处可以诉说。

不知睡了多久，竹尹饿醒了，她睁开眼，脸上的泪痕还清晰可见。

桌上有夹好菜的一碗饭，她轻扫一眼，转头。起身，从抽屉里拿出陈郁前两天圣诞节时送给她的苹果。碰巧视线扫到桌子上静静躺着的一个本子。那是一个牛皮纸的本子，是林诗善送给她的圣诞礼物。她顺手打开本子的第一页，写到：

小诗，我真的受不了了。太太太委屈了！

今天我中午刚刚到家，我妈妈又说我了，原因既然那么的无厘头，莫名其妙！我根本不想和她解释，我也没心情和她解释。

我感觉我的努力像是白费了。我根本做不好她的好女儿，我始终达不到她的要求。每次我往前一步，她要我再往前走两步，我像一个傀儡。我累了，也再不想做她的好女儿了。我做不到。

但是小诗，她今天既然还说要送我上下学了。

我是没办法改变这残忍的事实了，我的力量太小了。

以后我们就用这个本子联系吧。

竹林，小尹

写完，她将本子收到书包，起身，她才意外的注意到她的脚既然不疼了、已经好了。

她拿着苹果开心的向厨房走去，她想：“或许是我太委屈了，才能发生这样的好事吧。”

……

她不会知道那是她妈妈在她睡了的情况下，一边流着泪，一边帮她治好的。

是会有种爱，让她喘不过气。太安静也太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