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二十五(1 / 1)
竞标会总共来了七家,并不多,现在的行情这样已算不错。
长垣排在中昊前面,所以要先听完长垣的竞标稿才轮到中昊,这样中昊算的上压轴,束希这样想。
长垣的PPT演示刚过半,束希脑袋轰地炸开了,真是一场堂而皇之的移花接木,她的所有想法出现在长垣的PPT中。
束希使劲稳住心神,哪里出错了?
太多的雷同,太多的巧合凑在一起,定是有人泄了密。
束希冷笑,长垣真是有手段。
侧头看看中昊其他跟项目的三人,个个表情都不太好,极力克制的焦虑。
陈经理侧过头和束希对视,眼里写着满满地失望。
“启用备用方案。”束希脑袋探过去一点,低声果断地对他说。
陈经理点头说是,开始专心准备资料。
束希掌心紧紧攥成了拳头,不去留意周围,陈迁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她的笑话。深吸一口气轻轻往后靠,带上笑容。
结果毫不意外,长垣中标,陈经理的备用方案很具说服力,但比不过长垣的。
跟那帮奸诈之徒较真就没意义了,束希愿赌服输。
离开会场,一行四人默不作声,陈经理脸色最为难看,抬眼看了看束希说:“对不起,束总,我尽力了。”
束希庆幸自己今天上的粉够厚,胭脂够红,才不至于无颜色。
只扫了一眼陈经理就先行离开。
一切太乱,一时理不清。
跟项目的三人当中是谁被收买了?
束希心中有一团汹涌的烈火,无尽地燃烧。
不是因为输,而是陈迁居然可以这样明目张胆,堂而皇之。
今天的雨下得激烈,势态狂妄。
束希开着车,七厘米高跟鞋死死地踩在踏板上。
连鞋子都没换,脚尖紧紧地崩着,油门却不敢轰上去。
后面同样有两黑色的越野跟着,车身灵动洒脱,丝毫不受雨天影响。
束希一眼掠过上面的牌照,冷笑,见鬼了,那车是陈迁的。
等她想甩开他时,鬼魅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想都不想,按起蓝牙接听。
“陈迁,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怒火中烧,气焰变得异常嚣张。
陈迁却是沉稳的很,“车子靠边停一停,有话要说。”
“凭什么?!”束希那里会理会他,继续想甩掉他,可后面却跟得紧。
陈迁稍稍减了车速,但依然是一副不肯放过的架势,他说,“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项目,浦正和长垣谁得了都无关紧要,浦钦爵一定也不会失望,可是这个礼物是送给你的。”
束希恨恨地从鼻腔里哼出两个字,“卑鄙。”用偷鸡摸狗的下流手段取得,但不知道他为什么说是给她的,公报私仇?为什么?
“车子靠边停一停,不然我故意撞上了,你不好向浦钦爵交代。”陈迁淡淡地说。
束希打了个寒颤,他说到做到。
两车追尾不是稀罕事,可要知道是她和他的车,定能引人遐想。
束希打了灯,寻了一处停好,熄火。
后车也缓缓地跟上停稳。
陈迁并未下车,只对着电话说:“我替你解开疑问。你手下的陈立被我收买了,两面三刀的手下该如何处置你应该知道,就不方便我出手了。”
束希怎么也想不到是陈经理,公司不知有多少人喜欢他呢,这些暂且放一边。
听听此时的陈迁,多沉稳,多么不像当年会训斥人的模样。
“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对你吗?”他问。
束希的眉绞在了一块,本能晃了下头。
他又说,“你们束家真是人才济济,哦,对了,差不多也死光了。”
束希倒吸一口冷气,脊梁发直。
他讲的这些她根本不懂。
却听见他又解释道:“我想你是真不知道。不过没关系,回去好好翻翻家谱,看看你们束家还留着些什么人。你现在又跑去浦家,心那么大,我确实料想不到,想在浦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是做梦。”
束希稀里糊涂的,更理不顺前因后果,“陈迁,你这样苦大仇深的样子,让我鄙视你。”
“没关系。”陈迁不以为然,“你们束姓对陈家和浦家本来就是苦大仇深。”
束希心脏开始狂颤,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尖不听使唤地抖。
脑袋不停地思索,很乱,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追溯。
陈家?浦家?
五年前?十年前?二十年前?甚至出生之前她就被卷入了一场无从选择的风波。
而她就是她,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个体,与他人无关。
束希使自己极力恢复平静,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陈迁,你说的这些事我一概不知,不管你信不信都是事实。有些人,碰上了那是缘分,散了,那便是有缘无分,你和浦钦爵对我来说就是这么简单,跟浦家陈家没任何关系。苦海深仇我不愿意进去受苦,我一直希望自己凡事往前看,做不到那可以放弃,也算是一种方法。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只有解不开的心结。还有,陈迁,谢谢你当年对我的栽培,对我的手下留情。言归正传,今天的事你做的下流了,虽然我嘴上不承认,但你在我心中算的上半个师傅,师傅这样对徒弟,不厚道。”噼里啪啦一口气讲了这么多劝解,可自己心头上的那个结开始慢慢显形,硌得她难受。
“师徒?一概不知?”陈迁莫名其妙的嘲讽反问,“还真没想到你给我们又加了一对好听的身份呢。回去好好了解你的一概不知。”
“陈总,再见。”束希听不得他的尖刻,他的尖刻像从前私底下他毫不留情的训斥,她要乖顺的听从。而现在,不一样了。
刚挂下电话,就见旁边一辆车扬长而去,那姿态告诉她,这事没完。
束希理解,陈迁这样的愤怒,事出有因。
束希把儿时的一些事直接屏蔽掉,那是不愿意再受伤害,那些事本就与她无关。
如今她不得不承受别人一片片地揭落她的鳞片盔甲。
像癌症患者,得知毒瘤正在蔓延,将要侵蚀五脏六腑。
那不属于她的生活在慢慢靠近,翻腾。
痛,钻心的痛,隐隐的痛。
大雨滂沱,她冲下车子仰天大喊。
雨水劈头盖脸地砸下来,砸得她睁不开眼睛,砸得她呼吸困难,砸得她全身冰凉。
她不信,会有那么多的机缘巧合;她不信,浦钦爵如同陈迁一样。
决然回到车里,换好平底鞋。
拨电话的手依然在颤抖。
她不管他正在干什么,不管是白天还是黑昼。
“喂,浦钦爵,我要见你,现在。”她说的平稳。
他还是觉察到电话那头声音的不一样,紧而蹙眉,问,“现在?”
这个声音让她顿时安抚不少,“如果不是现在,我会等你回来。”
他在沉思,她掐断电话。
浑身湿透,裤脚上溅了不少泥水,束希兀自笑了笑,还不知明天会是怎样的呢。
驱车回家,极不情愿让景澜园的人看到她是这副模样。
开大冷气,对着头发直吹。希望不会感冒。
到了景澜园,站在门外,听见屋子里飘荡出言语声,是温凝和浦钦沁的。
蹑手蹑脚绕到屋后,从后花园的小屋子到达二楼,幸好,这里也换成了指纹密码锁。
回头看了眼菜园子,正在被大雨无情地冲刷,浦苇应该有心情哭了。
楼下的声音很近,几乎就是在束希的耳边震动。
她脱掉鞋子,光着脚往自己屋子方向摸索,脚下毫不留情地留下一串水渍脚印。
猛抬头,看见浦苇正站在走廊的一侧注视着她,表情漠然。
束希收住脚,然后做了一个噤声。做完又觉得多余,站直身体冲他笑了笑。
走过他身边时想说什么却收住了嘴。
囫囵地冲了个澡,重新换回套装装扮,还仔细上好了妆。
听见浦钦沁和温凝绕着楼梯上上下下,应该是拿东西。
出了房门,楼下的三人围着几案上一堆整理好的东西,相互关照不要落下东西。
浦苇正坐在沙发上写东西。
温凝和浦钦沁见束希从楼上下来甚是好奇。
“束希,你在家?”浦钦沁盯着束希慢悠悠疑惑地问。
束希的回答很自然,“刚才早就回来了,你们在忙没看见我。”眼睛却是瞟向浦苇,问,“你们今天就去海边?”
温凝答,“不是,我们明天下午走,今天先理好东西。”
浦钦沁和温凝没看出束希这时出现的不妥,心思全在海边。
束希也掺合进去,她看好浦苇写好的备忘记录,笑了,最底下赫然写着压缩饼干,加了星号的。
“你们带药箱了吗?”束希随口问。
“没有。”
“没有。”
温凝和浦钦沁同时脱口而出。
对于药箱,浦钦沁格外敏感,却忘记了,她十分感激地看看束希,奔去拿药箱。
回来时,气喘吁吁,“束希啊,我真想把你直接拎过去。”
温凝也说,“一起去吧。”
束希笑笑说,“我其实也想跟你们去呢,可是还得会公司一趟。刚才被人溅了一身泥,不得不回来换衣服。”
此时浦苇在她脸上淡淡扫过一眼,起身离开。
束希坐在沙发上盯着几案上的药箱,感觉有点冷,默念自己千万不要感冒。突然抬头叮嘱,“记得多带几年衣服,连续下雨,会冷。”看着温凝直直地盯着自己,摸摸脸问,“这样看着我干什么?”莫非脸色很难看?
温凝恍然惊醒,比划着手对束希说,“我这个角度,侧脸,Perfect!”
束希松了口气,笑着摇摇头。
“束希你给我当模特吧。”温凝说。
“束希,温凝画画很厉害的。”浦钦沁也帮腔。
束希没那个兴致和境界,开玩笑道:“那种不穿衣服的模特?我没Rose傲人的胸我不敢脱,胸小会害羞的。”
温凝和浦钦沁听懂束希口中的Rose是何方人物后哈哈大笑。
温凝断断续续地说,“不是,是半身泥塑像模特,我觉得你特别适合。如果你不介意人体模特,我倒是很欢迎。”
浦钦沁还是前俯后仰的样子,崩出话来,“B罩杯的胸哪里算小,要说小也先轮的上温凝的。”
温凝差点要给浦钦沁的嘴巴封上胶带,“肉~·蒲团,你眼睛其实比我的还要毒。人体模特我看你最适合,摆个Rose相同的Pose,我保证画的你比她销魂。”
耳中充斥着嬉笑声,这样嬉笑的感觉真的很好很好。
想到泥塑肖像,束希突觉冷意,那样孤零零静悄悄的,让她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