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十五（1 / 1）
浦苇越来越像一尊面目可憎的瘟神，拉住秦妈要求束希去做饭，束希哪有那个心情。
他也不强求，只是会反复提醒，每次都一样，好像上次的提醒从来没发生过。
一个周末才几顿饭？
束希感觉快不行了。
期间压烂了她放在沙发上眼镜，没有抱歉。
进出门不记密码，随手关门，随手敲门，“咚咚咚”地敲，直到里面的出来给他开。
这个人幼稚得可笑。
束希拿正眼瞧他，他就回瞪；斜眼看他，他斜眼扫回来，然后踢里踏拉地走开，自来卷的头发一颤一颤。
菜园子倒是开垦得有模有样，还特地请了位地道的老农来家指点。小花圃的承诺却没了，好像他从来没对秦妈说过这事一样。
最搞笑的是硬拉着老农进屋子吃饭，老农哪进过这般豪宅，连连推脱，浦苇却热情地要紧。
老农最后无奈上了餐桌。
束希不知老农那餐吃没吃饱。
浦钦爵连着两日没来，就像浦苇承诺的小花圃一样，没了。
日子回到正常轨道的周一，束希早早起床，匆匆出门，为了避开那早起有虫吃的瘟神。
车子是刚提回来的，束希开的是越野，脚下油门一踩，速度提升飞快，特地绕着偏僻山路转了几圈。
在停车场泊好车，进电梯时回头看了一眼，那车像没变身的金刚，虎虎生威。
等着例行早会，束希挑了个折中的时段进会议室，三分之二的人已经到齐。
就坐的人见她进来，有几位熟识的像往常一样打招呼，依然称呼她束希小姐。
这个称呼大家早已习惯，刚进公司有几位元老会喊她小希，现在都改口叫束希小姐了。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当是总裁特殊培养的对象。
九点整，浦钦爵偕同陈骁进来，随即扫过一圈，余光在侧面稍做停顿，入座。
秘书助理端上他的清茶。
“谢谢。”浦钦爵没抬眼，“给孔经理也上一杯，要毛峰。”
秘书助理应声退下。
束希这才有了反应，抬眸看过去，竟有个生脸人，什么时候进来的竟然没发觉。待她看他，他才回给她一个礼貌的微笑，这微笑不明不白，好似有事要发生。
她也回了一笑。
浦钦爵慢慢饮了口茶后才说：“孔经理想必大家早就认识，今天招他回总部是打算把他留在总部，接替方经理的位置。”
一时会议室有了不小的骚动。
方琪是浦正的行政经理，几年稳扎稳打，兢兢业业，作为女性不得不佩服，圆滑精明，擅于沟通，几个部门牵制得十分得当。
四十岁依然单身，早些时候听说过她要请辞的消息，但一直不知是真是假，现在看来，是真的了。而这孔经理又是何方圣神？空降到此，生生断了总部看好的两位人选。
私底下大家已经开始押注了，选择只有甲或乙，哪想突然是丙，总裁钦点的人。
束希朝坐上的方琪看去，坐姿自然，嘴上藏着一贯的隐笑，仿佛一位旁观者，纵观全局。
再转眼看这位不知名的孔经理，泰然自若，也是隐笑，虽是年轻，但气息并不比方琪弱。
毕竟不是股东大会和董事会，就算底下有人微辞也不敢直接跳出来说，木已成舟，个个隐忍等事后发作。
浦钦爵神情舒缓，并不看座下，侧了头看了束希一眼。
束希正对着他的袖扣出神，袖扣方方正正，没多余的坠饰。
浦钦爵再一次饮茶的当口说：“希望大家多多配合孔经理的工作。”声音掷地有声，饱和但不尖锐，底下骚动被压制了不少。
他的头动了动，就那么微微一动。
孔经理站了起来，神情谦虚，“大家好，我叫孔丘明，希望大家以后多多关照。”言简意赅，最后还鞠了一个合理的躬。
浦钦爵点了几个部门经理的名字，让他们好好处理交接任务。
在这个时候浦钦爵竟一次都没提到方琪，再看方琪，脸已经变得铁青。
方琪的隐忍，让束希打了个寒颤，偌大的公司，有些秘密她竟然一概不知。
例会结束。
看着方琪离开的背影，有种莫名的悲哀。
束希浑浑噩噩起身，想随着人群离去，没想浦钦爵牢牢抓住了她身侧的手。
她慌忙看四周，禁声。她是最后一个，幸好无人瞧见，等人全部离开才松懈下来。
“我有事对你说。”浦钦爵使了力带她回坐。
他现出疲态，似乎很累，想说什么却没准备好，不像方才处理方琪那般果敢决断，甚至有些犹豫。
几个手指支在饱满的额头一动不动，鼻梁俊挺，剑眉星眸，目光有些松散，没有焦距，落在束希身后的某处。
不说话时，他的嘴唇紧抿，嘴角微微下弯，只那么一点点。
他是富贵严厉之人，连忧虑都是给他添彩的。
束希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濯濯，安定人心。
她笑起来，说：“大清早的，不该烦恼太多。”
他收敛远处的目光，把星光聚集在她的眼睛里，然后也是笑，最后释然开口，问，“束希，你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她想了好一会，说，“以前不确定，现在我知道，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不问她要的是什么，只是说，“我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仿佛与她无关，“我不知道哪里错了，但是就是错了。”
她不明白，这是于公还是于私，心底起了凉意，那颗平稳跳动的心脏忽然“啪”地一下。
他说：“你去中昊吧。丘明被调回总部，中昊那边的位置留给你。”
她这才知道他说的周一等通知，原来他想好了。知道中昊是浦正麾下的地产置业，但并不知孔丘明身处何职。脸上木木的，笑却还在，“不知孔经理当初是什么职位？”
“执行总监。”
“哦，那不太好，直接空降到中昊。”
“两个月前他刚被提拔，所以……这次不会有太大的惊动。我让陈骁协助你。”
她突然说，“离总部远了。”
他淡淡地说，“我想要静一静。”
她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只觉得他把她当成了牵绊。也是，在总部什么都不是的一个人，总裁再器重，长久下去终不是办法。
去中昊也是理想选择。
她镇定地问：“浦总，你在怕什么？当初没见过你介意我的存在，如今，变成真的了倒就怕起来了？”
他有不明的闪烁，慢慢地说，“因为，你不一样。现在有些东西我不能给你。”
束希气了起来，微怒，“什么东西？名分？不，我不要名分，只要你现在的秘密。”
秘密。他的秘密埋的太深，不想任何人触及。
“现在不能给？”束希说，“好，我知道了。谢谢你这次的调动，我会认真工作，全力以赴。因为，我从来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你现在给不了的，我坚持过也不奢求了，那我就拿你给的了的。”
他说，“不要顾虑太多。”
她还是气，“我是女人。”
“你是我的女人。”
他居然分毫不让。手上硕大的钻戒璀璨夺目，像讽刺。
他的女人应该都是不一样的吧，像她一样，不吵不闹，见好就收。
她转过手心，钻石隐去，只剩下金黄的素圈：“我会搬出别墅。”
他此时才认真的笑了：“束希，我们现在才刚刚开始。别墅离中昊不比总部远。”
“那又怎么样？”
“你要再勇敢一点。”
“孤勇。”
“会值得的。”
“值得？这又为什么？”
“因为你从来知道要的是什么，你想要我的秘密。”
“我的青春有限。”
“我想要你的全部。”
心开始转暖，束希觉得自己像个孩子，巴掌过后一颗糖，现在她需要这颗糖。
她说，“上个周末你失约了。”
他不再笑，“对，我抱歉。”
“晚上有空吗？”
“有。”
“我们约会吧。”
浦钦爵大笑，说，“好，约会。”
“我要去上轩。”
“好。”他开始是笑着的，后来仿佛有所思，半晌才说，“你先去收拾东西。”
这样也好，状态恢复到之前。
他的秘密她想知道，但未必想刨根问底。
浦钦爵向来公私分明，在会议室和她公私并谈倒是第一回。
谈完并无觉得不妥，倒有了些安慰。
浦正的例行会议草草结束，长垣也已经接近尾声。
众人散去，陈迁还在。
身边的助理问他，“西区的项目怎么办？”
他说，“如今房地产项目不景气，可有可无。不必太上心。”
助理问，“计划书还需要您过一遍吗？”
“招标会是什么时候？”陈迁说，“与政府合作马虎不得，不想要也不能糊弄，拿来我看看。”
“下个月十九号。”助理建议，“现在房地产虽不景气，但市府会搬迁到西区，那块地前景不错的。竞标的已有十多家。”
陈迁嘴角一扯，不说话，突然问，“最近浦正有什么动静？”
助理说，“最近没什么太大的动静。不过也参加了西区的竞标。”
陈迁笑笑。助理的话他明白，只想他拿下那块地，可他不想要，想必浦正也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