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十二(1 / 1)
白酒上头,千万不能喝出甜滋味来。束希去找洗手间,朦胧间看见程镓鑫正被一群人团团围住玩着整蛊游戏。宴客厅的洗手间是不能用的,进进出出的人,吐了一地的污秽物,眼睛没一寸地方可以放。出了宴客厅,往走廊拐角摸索过去。头顶的灯都快有点烧起来了,层层晕染,漫进眼睛。
整个人开始摇晃,这才知道喝的有点多了,还没醉,脑袋还清醒着,只是再怎么深呼吸也赶不走胸中的燥闷。
“小师妹!小师妹!束希!”程镓鑫连连地叫唤,直到叫了束希的名字她才有了反应,原来真的是有人在叫她。
新郎官怎么有空出来了,刚才明明看到还是被一群人围着的,才一眨眼的功夫就脱身了?她挺直身板找回气势,笑盈盈地叫他:“程师兄,你怎么出的来?”
“没办法,一时招架不住了,所以跑出来缓缓神。”程镓鑫往外间的洗手间方向走去,“在这等等啊,回来我有事问你。”
等吧,反正也没事,她一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丁师兄刚才好像也是说等她回来送她回去的,他以为她醉了,又是泡茶又是跑去前台要解酒药,只有她自己知道醉没醉,他突然泛滥的关心使她消受不起,于是逃也似找洗手间。
程镓鑫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倒也不生疏,直切主题:“小师妹,你和师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一直都没听他提过,是被你追到手了?”
束希呵呵一笑,摇头晃耳像是醉了:“胡说,丁师兄怎么可能让我追的上?以前追不上,现在更追不上了。”
程镓鑫被说懵了,似是不信,又觉得是那么一回事,“没关系,没追上继续追,不怕,我看他也差不多了。”
她还是笑,“差不多是差多少?”挥了挥手,“不追了,不追了,我要另寻出路,赶快像你的新娘子一样找个可以依靠的。”
程镓鑫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她又说,“你的新娘子不够漂亮啊,怎么配的上你这风流倜傥的新郎呢。”她使自己又混蛋了一次,新娘真没怎么她。
程镓鑫竟然也不恼,“有些事要讲两情相悦,两人在一起舒服就好,我跟她就是这样。”这话讲的倒是认真中听,什么两情相悦?还不是因为新娘家家底殷实,整个宴客厅怕几乎全是新娘家的了。倒也不是这些外在的东西能看出门道来,有些细节全是凭直觉的。他,程镓鑫也算是有能耐的,够胆。
背地里是不能讲人坏话的,说曹操曹操到。新娘像一台跟踪仪一样随之而来,满眼戒备,挽进程镓鑫的臂弯,一言不发。这就是问题所在,哪有这样防人的,一路都是新娘紧盯新郎,一刻都没放松过。
束希想走,一时觉得这场景有点好笑,于是借着酒劲耍了一把。“师兄,你说我到底哪里不好?当年追你的人里面就属我最漂亮,为什么就不是我?”
“你贪图她什么?她到底有什么?你竟然就娶了她。”
“女朋友换过这么多,为什么还轮不到我?”
“师兄,你就是个混蛋,当年我追不上你,现在,我也不要了,让你的新娘子把你看好了!”
她一口气倒了出来,没有停顿。程镓鑫彻底楞了,她嘴里的事情有些对的上,但人绝对是弄错了,他只能对新娘吐出三个字:“她醉了。”又吐出几个字,“她说的那个人不是我。”
新娘气哄哄的,当然是不信。
束希也不怕烂摊子没人来收,越过新娘的肩膀她看见了丁师乔,那就交给他了,自己一个转身往洗手间去。出来时三人已不见了踪影,她找了酒店的一处露台透透气。
风从耳边吹过,她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丁师乔找到了他,借了根烟,点火时被风吹灭好几次。
她吸过一口,淡淡地说:“他自找的。”丁师乔方才听到多少她不知道,会如何想也不知道。
他不提前事,只是静静地问她:“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记不清了,大概在初中吧。”
他心被一支无形的鞭子抽过,越发觉得自己对她了解太少,从前的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现在的她,他已经不懂。烟灭了,他才说:“我送你去酒店。”
第二天一早,丁师乔把束希送到了浦正门口。放下她时说:“下班我来接你。”
她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回家。”他已经找不到她应该有的那个家了。
他笑笑:“好好上班。”发动汽车开走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是一场回不了头的戏,丁师乔已经入戏,可她决定正式撇开他。下班时,她直接让司机送她回了浦钦爵的湖边别墅。
电话一直在响,那是丁师乔的,只是她不想接,没想好怎么说。
这几天雨一直在下,断断续续,飘飘渺渺的。丁师乔安静了,浦钦爵却来电了,没讲两句就挂断,只是粗略地提了一下给她配了一辆跑车,一辆越野,家里如果哪里需要改动她说了算。短短几天,真是收获颇丰。
这个家没什么地方可改的,名门旺庭,水木清华,想改,无从下手。唯一让她感兴趣的是这房子的秘密后花园,一小片园地藏在别墅身后,种的是最古老的红衣教主。
园丁每天会修剪好枝桠,此时满园的玫瑰正含苞待放。她在旁边的小木屋里看到了一些用过的旧农具,水壶、铁锹、剪刀、小铲子……,都是成双的。只是上面粘着的干结粘土说明主人似乎已经把它们遗忘在这角落里多年了。
玫瑰的的香气最浓郁,即便是雨天,这一个个小小的花蕾也掩不住天然的馨香。在花圃中伫立了五分钟,用五分钟思考不着边际的问题,想离开时才发觉这带刺的玫瑰钩住了衣服。
秦妈撑着伞在寻她吃晚饭,在后花园找到了她,递过一把伞:“等再过几天全开出花来,才真的好看呢,红红火火的。今年天气好,会长得格外漂亮。”
束希说:“只可惜,花期太短。”
秦妈暗叹一声也似是惋惜:“是啊,就是花期太短。”
花开即败这是亘古不变的,就连月月红也逃脱不掉时间的迭换。
秦妈督促束希先行回屋,自己在园子里多待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捧了一兜玫瑰花瓣送到了束希的房间。束希正在放洗澡水,抬眼一看,笑了。
一片片花瓣应该是从花蕾中剥离出来的,不到十分钟就满满一兜,这秦妈辣手摧花的本事,怕是浦钦爵惯出来的。
秦妈见她笑也跟着笑:“要是你喜欢,我再剪几枝放你房间。”顺势将半兜的花瓣撒进浴缸,留一半放在浴缸一旁。
“不用了,秦妈!”水放得哗啦啦响,束希高声喊,“外面园子里飘进来的已经够香了!”
秦妈点头领会,“赶紧泡一下,等你洗好了再下锅炒菜。”
没有泡玫瑰花浴,草草冲了个澡便出了房门,她打算晚上把一整袋的花瓣一次性享受用。
简单的用餐之后,庭院开始打烊,一天又将了无生趣的过去。别墅外的佣人屋子有些已经灭了灯。常年紧闭的院门,只在有车辆出入时才开启,此时保安门卫只能是在看电视了。
泡泡玫瑰花浴吧,为这了无生趣的夜晚添点色彩。
两个小时花在洗浴上。最近非常地闲,公司不忙,只用签少许单据;不务家事,原本信手拈来的小事都无需自理,骤然松闲下来,空落落。
头发吹到半干,挑了套居家服穿上身,到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秦妈也已经睡下。脑袋根本跟不上手指换频道的速度,屏幕画面一闪而过又一闪而过。
夜晚太安静,耳朵听力又敏锐,除了昆虫有规律的叫声束希还听见了别墅外的响动,是门卫那边传来的,她按了静音,仔细倾听。
难道是浦钦爵回来了?又不像,没一会儿讲话的人也就安静了。重新按回音量,她想,这么大的别墅应该多买几只狗,再一想,她是不怎么喜欢动物的。
门铃和敲门声传来的时候,束希疑惑了好一会儿,这门有密码和指纹的双重辨识,浦钦爵不可能不会去用,那会是谁?
起身之际,厅堂里的声音全部复苏。秦妈开门出来,电话铃声作响,门铃和敲门声继续闹腾。秦妈见束希在示意她去开门,自己则去接电话。
大门打开的一刹那,门里门外的两人同时惊诧。撞进束希眼睛的是个男人,确切的说是个男孩。迅速从头到脚扫了一眼,男孩头发被雨淋湿,幸蔫蔫地贴在额前,T恤、牛仔、帆布鞋。有句歌词好像是形容有意思的男孩的——发型很呆,球鞋很白。明显,眼前的这个男孩凌乱的发型,球鞋上沾满的泥浆说明他很拖沓,不过,这样的阴雨天,谁知道这个不打伞的人是怎么过来的。
门外的人无意识地嗅了下鼻子,大概闻到了一股玫瑰香。他毫无忌惮地盯着她看,从之初的惊诧转变成一抹嫌弃厌恶。
一个不留神,从他身后探出个女孩的脑袋来:“嗨,你好,我们可以进来吗?”男孩眉头一皱歪头斜了身后的女孩一眼。不等束希放行,拽着女孩挤进了屋子。
女孩一直保持笑脸,冲着束希不好意思地解释,“我二哥,他就这样。”
束希回身看秦妈,秦妈正挂电话,朝这边望来,喜上眉梢。“你们两个,真是让人不省心,你哥刚下飞机,说什么都要让我把你们俩逮住等他回来!”秦妈好似轻轻地责骂,但,是欢心的。
“秦妈!”女孩冲过去给秦妈一个拥抱,还送上一记香吻,“想死你了!”秦妈拍拍她的背,“赶紧先洗洗,小心着凉。”
男孩已经放好行李,也给了秦妈一个踏实的拥抱。束希像看着一场久别重逢的戏,倚在一旁,暖过场后秦妈才想起场景里还有一个人,忙介绍道:“束希,他们俩是先生的双胞胎弟弟和妹妹,弟弟叫浦苇,妹妹叫浦钦沁。”
“原来就是你啊,束希?哪两个字?”还是女孩的声音,语速飞快带着兴奋。
“一束花的束,希望的希。”束希沉着道。
“噢……”女孩恍悟,“好名字。你好!我们以后就是朋友啦,你可以叫我小丸子,嘿嘿。”
小丸子,还真有点像,让束希想起樱桃小丸子,只是个子有点高。这个女孩圆脸大眼还有点婴儿肥,皮肤非常好,皙白红润,骨架偏大,加上一点点的肥肉,很可爱,很可人,想咬一口。至于这两人的名字,她根本没记住,应该是很冷僻的字。
小丸子这称呼一时半会是叫不出口的,太过亲昵,束希礼貌应承,“你好。”其实这样的开场很好,小丸子不去分谁是客谁是主,已经免除尴尬。
小丸子说:“你是在等我哥的吧,刚才秦妈说了他一会儿就回来。”
束希只是笑笑,此时才觉旁边的另外两人不太对劲,一直是静默的,留神一看,秦妈正和男孩飞速地打着哑语,她心下一沉,原来他不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