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二十章(1 / 1)
天白明亮,姜声视力好,刚好撞见柳宏道反身吻住璞珍那一幕。接着柳宏道关门上锁,姜声什么也瞧不见了。
只知道柳宏道和璞珍在丹房里待了许久才出来,出来后两人隔着好远,待坐了半个时辰。心事重重,竟未发觉姜声隐在树林中。
之后,姜声尾随璞珍,发现她进了昙云室,拿了现报草,再远远见着摘思留遗与她嘀嘀咕咕……姜声这才悟了:璞珍半夜去丹房,根本不是去移栽现报草!
那她是去干什么呢?姜声挠心。
姜声未在璞珍面前太多流露,一路旅途,对璞珍依旧如常照顾。只是让胜悦坊的人私下去打听,首先,查查他究竟被困在哪座山庄,庄主是谁?
查回来的消息令姜声吃惊,庄主竟是大名鼎鼎的柳宏道!!
武林四大家,不,现在是三大家,他居然无心插柳得见其一?
姜声再往下想:璞珍是柳宏道的师妹,那她的师傅便是前武林盟主柳弘文?她杀了师傅,柳弘文是她杀的?!!柳弘文死后,骰子神功下落不明,江湖上都在找那枚骰子,璞珍看似武功平平,却总能化险为夷,与她贴着作战,总觉耳边有阵风在飞……所以其实她会骰子神功?
姜声问那胜悦坊的探子,“你可曾听说……除了柳宏道,前任柳盟主可还有其她徒弟?”
探子翻阅过往名册,禀道:“书中记载,柳盟主还有一位女徒弟,名唤阿蒲,但在武林中,只参加过十年前雁门关这一场鏖战,就……再没什么消息了!”其实还有些艳情野史,但无关紧要,所以探子没念出来。
探子见姜声眉头紧锁,似乎对阿蒲这号人十分上心。探子遂追问道:“少坊主,要不……属下再去深查这位‘阿蒲’?”
“不要!”姜声当即摆手,只怕璞珍过往经历复杂,若查出什么不好的事,他恐怕会添堵伤心。两人齐心不容易,不可以因为从前的故事闹不和。再说,从前事都过去了,俱往矣不必再翻出来。
他不认识什么阿蒲,他的心里只存璞珍。
姜声命令探子,“吩咐下去,这个人,永远不要再往下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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璞珍和姜声在池州府境内换乘胜月坊马车,车内宽敞,铺着毛毡,有金炉焚着西域的安神香,令人精神愉悦。姜声陪在璞珍身边,与她一路闲聊,人处在安全且温暖的环境中,就容易困。有时候虽然是白天,但璞珍却觉着困倦。
某一日,璞珍背靠毡毯,困乏无力,她上下眼皮打架,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璞珍做了一个似幻似真的梦。
冬日大雪,雪花满天纷飞。她在天寒地冻中醒来,茫然不知身在何处。上望下望,左右搜寻,忽地发现贺骞舟就在面前。
他蹲着,一袭黑裘,笑若春风却不说话。
璞珍踉跄后退,贺骞舟一动不动,仿佛欣赏围场里的小动物那般注视着她,看她仓皇。他笑着说:“阿蒲,你还能逃到哪里去呢?”
接着画面一转,幽幽暗室,纱帐昏烛,她与贺骞舟赤诚相见,正处汗流浃背时,贺骞舟无比温柔,“阿蒲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没有变。”
恍恍惚惚,贺骞舟的眉眼逐渐变成姜声的眉眼,她亦从紧张难堪变成极尽欢愉。漫漫长长,一个动作不知持续了多久,那面贴面的人,突然变成了柳宏道,他一面狠狠欺负着她,一面置气,“师妹你不要走!你不能走!”
柳宏道的面目因为狰狞而变形,最后变成没有鼻眼的一张灰面。这灰面突然撕裂开,扯成三张面孔:贺骞舟、姜声、柳宏道。
三张面孔,悬在空中,一齐冲璞珍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姜声和柳宏道的脸倏如流星消逝,只留贺骞舟一张脸孔,迎风摇摆,长出一具身躯来。
贺骞舟穿着锦缎白袍子,外罩一层黑纱,他告诉璞珍中了情毒蛊,梦中的璞珍呜呜咽咽哭泣起来。贺骞舟起先是好言安慰,说别哭啦,我对不起你。
梦中的璞珍责备他,害自己不男不女,以后没了孩子。
贺骞舟笑得一脸无辜,“真的吗?那你好惨啊……”
璞珍还在继续哭泣和数落,贺骞舟却已不再安慰她,而是说:“既已如此,你不如来上郡,我收你做偏房,你好好伺候我。”
璞珍还在数落,他的言语突然变得冰冷,“情毒蛊是我害了你。以前你欠我,现在我欠你,我俩互相亏欠,一辈子都扯不清了,真好!”
璞珍还哭,贺骞舟突然烦了,叫道:“她们都中了情毒蛊,没一个像你这样抱怨的!没一个像你这样怪我的!”
贺骞舟一咆哮,五官立刻撕裂,面目温和的柳宏道接替贺骞舟到来。
他说:“小师妹,我们抱一抱吧!”柳宏道身子往前,笑得居心叵测,“小师妹,我们亲一亲吧!”继而得寸进尺,要求.欢。
梦中的璞珍不肯,柳宏道便懒着不走。她终于生了恶毒心,笑道:“好呀。”她主动去搂他的脖子,倒凤.颠鸾,好不快活。画面又瞬间变换,柳宏道落了胡须,掐着兰花指骂道:“你这贱.人,中了情毒蛊还有心传染给我!”
璞珍躺在地上,好像已经失却武功,任柳宏道踢踢骂骂。
后来,璞珍带着一身伤,半走半爬回去,沿路染血。她走到一间小屋,推开门,里面坐着姜声。
姜声见她来,仍是端坐着,并不过来救她。
璞珍向他讲述遭遇,希望博得同情,然而姜声听完,冷漠平静,甚至连一丝烦躁都没有。
璞珍问他缘何没有情绪,姜声淡淡道:“我为何要有情绪?你非我妻,非我妾,非我情人。”
“不是情人?那你将我当做什么?”
姜声道:“我将你当兄弟,当知己。”
璞珍嗤笑,“那你与兄弟日日亲密?”
姜声徐徐道:“你若不愿意我这样待你,大可离去,我不挽留。你若不愿离开我,我便只能这么待你,我对你有男女之欲,但男女之情,我是生不出来的。”
璞珍呆楞良久。画面再变,天是黑的,地是黑的,四面八方都是黑的,只她一人,独坐囚牢中。
疼痛漫无边际的袭来,骨骼似撕裂般难受,好像是骰子心反噬了,又好像是情毒蛊发作了。璞珍坐片刻,哈哈大笑。
她脑海里只反复回响着一个字:杀、杀、杀、杀!
如巨毫刷在宣纸上,一笔一笔,璞珍先奔去上郡,杀至贺府地似血海。她在大门口拾级而下,不曾回头,而那贺骞舟的脑袋,耷拉悬在门匾之下。
璞珍再到江南,山庄里的人视她如瘟神恶鬼,个个用惊恐的表情注视她。逃也逃不过,全被她一枚一枚骰子解决,最后她三枚骰子,分别击穿柳宏道脑门和两眼。
最后璞珍来到一座山上,这山她不知是哪,却莫名熟悉。姜声作翩翩贵公子打扮,见她来,一展扇,笑问;“珍珍,你怎么浑身是血?”
她没有做声,亦没有用骰子心,而是质朴一刀,斩下姜声的脑袋。他的身躯还保持着弯腰询问的姿势,只是那脖颈上缺了头颅。
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璞珍一跃而起,跳至万年青松上,皆着又似鹤般从青松跃上云间。
明明是无暇白云,璞珍一踩上去,却发现正急坠入漆黑深渊,急速下落。她之前未觉恐惧,这会才觉惊慌,大叫一声,坠个粉身碎骨。
噩梦惊醒。
……
璞珍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仍在马车内,脑袋正靠在姜声肩膀上。
姜声拍着她的肩膀道:“珍珍,别怕。”他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大喊大叫,声音惊恐,身上亦是冷汗连连。姜声怜惜,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你身边。”
为了分散璞珍的注意,姜声轻轻挑起车帘,含笑告诉她,“长安到了。”
一副盛世画卷,徐徐展露在璞珍眼前。百千家连接的高楼,喧喧车马堵塞着街道,老道青牛,王侯白马,沽酒侠客由胡姬们搀扶出酒肆,已经醉醺醺了,却仍要弹剑高歌。
璞珍在人群中瞧见了阿克特力,他身边站着一位年轻姑娘,在阿克特力高大的身形下衬得格外娇小。
阿克特力也看到了璞珍和姜声,弯腰同身边姑娘说了几句,接着,两人一起向马车走来。
姜声牵起璞珍的手,“我们下去与他们汇合。”两人下了马车,往阿克特力所在方向走。不一会儿四人汇合。
近至眼前,璞珍将那年轻姑娘看得仔细,不由惊叹:真是漂亮呀!什么词汇也难以描绘这位姑娘的美。
这位姑娘年纪很轻,她有一双碧绿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肤白犹如羊脂玉,且无疤无痕无一丝瑕疵,只有两腮自然粉.嫩,整个人就像一位瓷娃娃。姑娘发髻精美,簪钗皆镶宝嵌玉,与她华贵的,织入了孔雀羽毛的衣裙相衬。璞珍猜测:这位姑娘会不会是姜声的妹妹……可是听说他是坊主的唯一血脉啊?
就在这时,姜声向年轻姑娘跪下,当街行了个大礼,恭敬道:“孩儿参见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