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两位大人先后到访(1 / 1)
方怀远在驿馆下了榻,然后拿着任命诏书到太尉府报到,接着便是等消息。他也很想到丞相府去看看,看看老爹在京城的府邸究竟是何模样,但一想到老爹还在老家修养生息,这个主意也就打消了。
方启正去年因为身体抱恙,向朝廷告了病假回家疗养,走的时候没说什么时候回来,黄鹤一去不返,皇帝急了,数次派人去探视,带着好吃好喝,还有催促方怀远上任的通知书。
"爹,皇上对你还是甚为倚重。"方怀远看着探视官员留下的珍奇补品,包装上布满从北地到江南的一路风尘,令人无限感慨。
"他一派人看爹,爹就回去,岂不是太没面子?"方启正严肃地道。
方怀远一时无语。
"怀远啊,倒是你该去京城了,皇上也催了几次,我也推了几次,大概推不掉了。"
他一催我就去,岂不是很没面子?方怀远没敢把话说出来。
方启正看了儿子一眼:"你跟爹不一样,爹是怎么回来的?被他气回来的!你从小跟他一起玩,大了他也没忘了你,这叫情谊,来之不易啊!"
这番话说完没几天,方怀远便动身了。
说是没忘,当年的庆王昭翊现在可是一朝天子了,怕是见面也认不出了吧?
回了驿馆,正和方全商量该去哪吃午饭,就有驿馆的门房来报:"太尉邓国智到访。"
方怀远立时站了起来,方全还愣着:"公子,你不是才去太尉府?对了他不是你的顶头上司吗?怎么跑这来了?究竟这太尉是多大的官啊。。。"
"太尉是当朝一品,和你家老爷一样,别站着,赶紧把这一堆行李拿后面去!"方怀远看着堆了一地的大包小包直皱眉。
邓太尉满面笑容地进来了,带的两名仆从识趣地站在门外。
"贤侄,"邓太尉拱了拱手,"方才你去太尉府也不叫人通传一声,待老夫赶到门外你已走了,只好冒昧登门,没有打扰吧?"
这番话说得十分客气,方怀远出了一身汗,还好方全不知从哪里端出一壶茶来,斟了两杯分别奉上,岔了一岔,方怀远也冷静了。
"邓大人公务繁忙,怀远不便入内打扰,所以办完事便离开了,晚辈礼数不周,还请大人恕罪!"
"哈哈哈哈!启正兄虎父无犬子,今日一见贤侄果然是人中龙凤,知书达理,他日必为朝廷栋梁!"邓太尉大笑着道。
"大人过奖,怀远初来乍到,见识浅薄,为官之道还需大人多多提点!"方怀远把临走前老爹交待记熟的话背得一字不差。
"后生可教也,不过老夫虽位列三公,这些年也是多得令尊提携,贤侄继任太尉长史,在老夫手下任职,甚是方便,有何不明之事只管来问老夫,提点不敢说,知无不言定能做到。"邓太尉缓缓而道。
方怀远躬身道:"如此多谢大人了!"
"不必多礼,贤侄,太尉长史的府宅就在此处不远,已经打扫干净,今日便可搬过去住,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只管派人来老夫处说明。"
邓太尉走了没多久,着人送来一桌酒席,说是京城名菜,为贤侄接风洗尘,方全一看,果然都是好吃的。
"公子,怎么是太尉来拜访你呢?难道不该晚辈去长辈处吗?"方全摸着肚子,满意之余提出了疑问。
方怀远道:"其实我去太尉府时留了话,明天登门拜访,这样提前知会一声才是礼数周到,哪知他这么快就来了。"
想了想又道:"爹曾经提过,邓太尉是他亲自提拔荐入三公的,也许是看在爹的面子上。"
下午提着一堆行李从驿馆走进太尉长史府宅,方怀远算是彻底结束了这次长途跋涉。
"这里也不算大嘛,还不如老家的宅子宽敞!"方全在府里走完一个来回,有些失望。
府宅前院种着竹子,竹下有石凳,中间一条连接大门的道上铺着青石板,素净清幽。后院不大,有一水池,能种荷花,养金鱼,周围则植满了花草。三栋二层的小楼一字排开,前后院以此为界。
"这是我自己的宅院,和老家的怎能一样?"方怀远笑着说。
"公子,这里不会就我们两个住吧?做饭怎么办?"方全问道。
"你做。"方怀远不假思索。
"我?"方全顿时变得可怜兮兮,"听说京城都吃面食,想找点米不太容易,难道天天吃烙饼?做菜嘛,我还会几个,白菜烧大葱,白菜烧野蒿,白菜炖肉。。。"
方怀远忍住笑:"行,你会的也不少了。"
"公子,你能吃得惯,我可不习惯,不如写信让老爷把做饭的王妈派来吧!"方全认真地说。
方怀远还想逗逗他,外面来人了。太尉府依照朝廷规矩派来了六个人,一个厨子,两个护院,三个仆从。
方全从刚才还念着白菜乱烧乱炖的彷徨少年摇身一变,成了太尉长史府宅的大总管。
才安顿下来的第二日,御史大夫陈靖之到访。
这让人有点意外。方启正平日在家提到三公里这一"公"的次数不多,依官职的高低,一品的御史大夫怎么也不可能驾临四品太尉长史的家。
现在不可能发生的事已经到了门口,方怀远叮嘱方全赶紧沏茶,自己正了正衣服,出门迎接。
御史大夫陈靖之从八抬大轿上款款下来,方怀远赶忙上前一躬到地:"下官方怀远见过陈大人。"
陈靖之抬抬手:"免礼免礼,我与令尊共事多年,昨日方知贤侄已到京城,今日下朝回府正巧路过,便进来看看,不会太过唐突吧?"
"岂敢,陈大人公务繁忙,能来下官府宅,实在是蓬荜生辉,下官惶恐。"方怀远一边把陈靖之迎进府中就座,一边纳闷,怎么御史大夫也这么客套?
上了茶,陈靖之轻呷一口,微微笑道:"贤侄,邓大人说你年轻有为,谈吐机敏,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能为朝廷效力,实为皇上社稷的福祉!"
方怀远笑笑道:"陈大人过誉了,下官实不敢当。"心里更是纳闷,才几句客套话,怎么就年轻有为,谈吐机敏了?
"贤侄啊,令尊一去杳如黄鹤,不知身体安好?可有说过几时回朝?三公现在只剩我与邓大人主事,常是力不从心,勉为其难,天天翘首以待,就等着令尊回来啊。"说到此处,陈靖之大摇其头,感慨万分。
"家父身体尚未痊愈,想是年纪大了恢复缓慢,大人之意,待下官修书回家时定向家父转达。"方怀远谨慎地道。
陈靖之点点头,接着又笑道:"皇上早朝时提及贤侄,问是否已到京城,安置何处?待明日你上朝亲自回禀皇上吧。"
方怀远道:"皇上政务劳累之余竟然念及下官,下官实不敢当,待明日上朝必要谢过皇上。"
陈靖之笑道:"你与皇上少时交好,朝中人人皆知,多年未见,皇上关心起来也是人之常情,贤侄不需太过苛责自己。"
"下官明白,谢大人提点。"方怀远昨天接待邓太尉还没觉得不习惯,今天这个御史陈大夫的话要多得多,方怀远还必须满口敬语地回应,越发觉得坐得累了。
"贤侄啊,从南阳到京路途遥远,此行可还顺利?"陈靖之关切地问道。
方怀远心里"咯噔"了一下。
御史大夫是干什么的?朝廷所有的"琐碎杂项"都得在御史大夫眼皮低下挨个过一遍,监察百官,接奏折,管典籍,拟诏书。。。也就是说,只要是跟朝廷沾边的事,尤其是和"人"沾边,御史大夫没有不知道和管不着的,除非陈大人不想管。
方怀远出了一身汗,荆州的人命案不可能瞒得住,陈大人就算现在不知道,迟早也会知道,何况那黄大爷**民女,罪不至死,黄太守根本不需隐瞒,那日放自己离开,明显是怕自己来历太大,万一在荆州弄出事来对他更加不利,现在自己到了京城,黄道藩千里之外往朝中参上一本,无论结果如何,他自己在荆州都可安枕无忧。
"陈大人,下官路过荆州时。。。"方怀远觉得还是把事情说清楚的好。
陈靖之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笑着道:"荆州可是个好地方,说起荆州,太守黄道藩对你赞誉有嘉,在向朝廷汇报政绩的奏折中还不忘恭贺皇上又得了人材,说你匆匆而过,招待不周,改日进京述职时定要当面赔罪。"
方怀远没看到当时立在不远处侍候茶水的方全的神色,不过方怀远也差点就露出了自己一生中最为惊愕的表情。
陈靖之却是低头喝茶,错过了这两个精彩的神情,继而抬头四处看了看,又道:"贤侄这府宅可是简陋了些,上一任太尉长史告老还乡后一直未曾修缮,年轻人怎能住得如此清简?下午我叫人来看看。"
方怀远这才回过神来:"怎敢劳烦大人费心?下官叫人收拾装点一番便是。"
陈靖之笑道:"我与令尊多年的交情,这点事也要和我客气?贤侄前途光明,决计不会象上一任那样到老还在这个位子上,以后若有仰仗贤侄之处,可别忘了我这个陈大人哦?"
送走陈大人,方怀远坐在厅里怀疑三伏天提前到了,又热又渴,方全泡来一壶新茶,方怀远喝了一杯又一杯,汗水不停地从额上淌下。方全索性拿大碗盛了凉水端来,方怀远连喝三碗,终于靠在椅子上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