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又回盆碧(1 / 1)
奔流而下的流水,跌落在铺满青苔的石壁上,飞溅到附近的草堆里,或者顺着石壁翻进了水潭。巨浪跳起重叠起伏的白花,配上哗哗的水鸣声,挑衅潭底深处的大尾巴鱼。潭边清凉如水,到处怒放着耐寒耐水的水草花。光滑如磨的鹅卵石杂乱无章地散落在溪水里,任凭温柔可人的流水跨身而过。一个身着红衣裳的少女在这副逼真的画里跳跃,不远处三个高矮差不多的花样少男在溪边互相戏沷。溪水如一颗颗散珠,滚进草丛,潜入泥土,留下一块块暗色的痕迹。
一只酷似泥鳅的动物,露出黑溜溜的脊背在水面上来回地游动。忽然一块白色的鹅卵石从空中向它飞去,眼看就要被击中,却落到了一双熊掌似的大手里。它回转头来,听到水边传来银铃般的欢笑声。
潭边的悬崖上挂着一棵古老的红果树,树根裂开了一个尖锥形的洞,树皮皱得像个老太婆,树顶上的红果子稀稀拉拉。一只色彩艳丽的大鸟正忙着采摘熟得快要脱落的果子。
山坡上有一只奔跑中的红狐狸,像一道红色的光影在绿树的缝隙里出没。它一直在飞跑,完全顾不上被荆棘刺肿了的脚掌,被石块磕破了的膝盖,拼命地跑,气喘吁吁,汗流夹背。追上了,快追上了,它一直对自己说。
看见了,看见红色的衣裳,火焰色的红色!红狐狸激动得差点翻进了土沟,心脏在剧烈的跳动,思想已经停止。心里,脑海里,眼里,只有那一片红,只容得下那一片红。她感觉在飞,腾云驾雾,朝着那一片红追去。那一片红也发现了她。两片红影闪电般靠近,最后合成一处。潭水染成了红色,鹅卵石染成了红色,水草花染成了红色,整个山谷都渲染成了红色。孩子们的脸像极了一朵怒放中的红茶花,层层叠叠,清清楚楚。
“红妹,是红妹。”左左激动得把手里的果子捏得稀巴烂。“红妹,在哪里?”潭水里畅游的右右,直立在水中不停地张望。正在泼水的三个伙伴,呀呀地叫,一起将那一团红紧紧地抱住。真舒服!
“红妹!”
“红妹!”
“红妹!”
“嗯!嗯!嗯!”红妹鼻子一酸,热泪盈眶,哽咽难言。
天空从慰蓝变为淡蓝,绿树从墨绿变为淡绿,四周都在淡化,消失!良久,良久,才恢复!
红妹面容憔悴,无精打彩。原本油光发亮的毛发,粘上了许多黑乎乎的松脂,脖子上被茅草叶割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四肢的膝盖上结着暗红色的血痂,被荆棘刺中的前脚掌肿得像个馒头。看着她的样子,大家的心里非常难过。单丹帮她清洗了身子;佩利为她包扎了伤口;以索挑出了她脚掌里的刺;迪瑞帮她铺上了软乎乎的杂草。红妹安心地睡下了。
这里叫碧云谷,潭水叫碧水潭,就在山凹下面的悬崖底下。
原来大家卸掉铁链后,抓住半空中的树枝,像猴子一样在丛林中间跳跃,从一棵树上跳到另一棵树上,一直跳到悬崖边上才停住。这也是红妹在地上嗅不到他们气味的原因。崖边尖石突起,深不见底,从谷底传上来的阴风阵阵,让人望而生畏。此时警卫们正在四处搜索,包围了各个出口。大家没有后路可退,唯有跳崖。可是地势这么险恶,不小心将会粉身碎骨。犹豫中,警卫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佩利想起了沙漠,想起了被风魔怪抓起来又扔掉的那一幕。他把伙伴们一个接一个绑在左左的脚上,左左一个接一个把伙伴们带下山崖。
安全到达山谷底下,不敢往外走。乌鸣镇回不去,那里只要他们一出现,一定再次被抓,因为全镇的老小都认识他们了。盆碧的情况不清楚,何况有四处辑拿他们的警卫,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他们窝在谷底,准备等山上警卫撤了再作打算。
红妹在崖边发现了他们的踪迹。起先她在各条小路上仔仔细细地寻找,没有任何结果,几乎要放弃了。为了躲避警卫,她爬到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上,无意中嗅到伙伴们的气味,于是她把目标转移到树上。茫茫树丛中,一棵树接着一棵树地嗅,最终在悬崖边上看到大家的脚印。她探头看了看,吓了一大跳,从这里掉进下去,必定九死一生。她感到非常害怕,害怕已经失去了伙伴们。可又想起前辈们说过吉人自有天相,好人没那么容易死,他们一定还活着,一定可以找到他们!凭着对大山的了解,她绕过鬼斧神功的悬崖,穿过曲折连绵的树林,折回了山谷,历尽辛苦终于找到了。
红妹告诉大家,警卫们看到挂在树上的铁链,就像看见一堆毒蛇,吓得魂飞魄散。那铁链经过千锤百炼而成,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还没有被打开过的历史。毁了,全毁了,警卫长吓得脸色发青,腿脚发软。这回他损失够大的,毁了空间家族警卫营里当家的宝贝,身上的警卫长的衣服怕是也穿不久了。
听到警卫们撤离了山凹,大家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我们去尔曼都还是盆碧?去尔曼都一定要经过乌鸣小镇。现在,全镇的人都认识我们,要避开空间家族的警卫应该比较难。还有没有其它的路呢?”
“另一条路就是穿过牧归里沙漠,从沙漠的另一端进入尔曼都。这条路也是万分艰难。”
“让人担心的是,偷空间鼎的那伙人似乎将空间家族的注意力引到了我们身上。如果空间家族追查的对象是我们的话,岂不是中了敌人的计谋?我们走到那里,空间家族的警卫们都会追踪而来。要是他们与物质家族已经联系上了的话,尔曼都也不会相信我们。我们去了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跟示警空间家族一样。”
“是呀。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不晓得尼玛长老他们是否已经回到了时间塔?时间长老会不会派其他长老出来呢?如果我们被空间家族抓起来,暂时还没有其他人知道时间钟和能量球的线索,岂不是便宜了那伙贼人?”
“如此看来,必须先向空间家族解释清楚比较妥当。我们还得回一趟盆碧。不过,此次不比前次,我们一定要悄无声息,避人耳目,直接找到言族长。千万不要被警卫们抓起来,那里面什么人都有,万一遇到不讲理的,将我们扣个十天半个月的,亏大了。”
“我们还得想个万全之策才好,边走边想吧。路上小心空间家族的眼线,不要忘了这里是空间家族的领地。”
听着这些对话,谁想得到他们是刚刚涉世的几岁孩童呢?深思熟虑后他们确定去盆碧!
清风携带着细雾在漫步,扬扬散散的花瓣盖住了泥土,几只的山鸡在花瓣底下捉食虫子。突然走过去的伙伴们吓了它们一跳,愣了愣,斜着蓝色的眼睛看了看,然后如绅士般昂着头,缓缓地走开。目中无人的忽视,激怒了红妹。它抬头一声大吼。山鸡们慌了神,扑打着沉重的翅膀,连跳带飞渐入树丛中,不见了。
松针树选择这个时节落叶,枯黄的树叶排在树枝底下像一把把檀木梳子。如果不小心撞到树杆,枯黄的松针就会像一支支暗器朝你飞射过来,躲遮不及的话会刺中你的皮肤,差不多跟蚊虫咬了一口那么疼。地上已经铺满了厚厚的一层,走上去好像踏着软绵绵的芦苇草。山林里没有路,路是过路人临时走开的。不堪一击的蕨类植物最容易被欺负,通常被人直接踩在脚底下。手指粗的灌木最喜欢绊孩子们的脚,顽皮的孩子们把绊住脚的枝条拆断了做玩具。实在是踩不过,或是拆不断的路段,只好钻过去。用力将枝枝丫丫掰开,推开一个人大小的洞口,低着头,缩着身子,钻过去。
孩子们尽量不走大路,宁愿绕着弯子走树林,爬山崖,跳水涧。从碧水潭走出来,穿过山谷,隐入只闻人语声,不见来人的山林里。这一带尽是茂密葱茏的树林,无穷无尽的山脉。很少有路,几乎没有人,生活着成群结队的野生动物。与近在咫尺的黄金山形成显明的对比。
山,或者是水,对于孩子们来说,不再是恐怖的地方。一个多月来的锻炼,让这些本就是人类中的佼佼者更加优秀。艰难恶劣的环境充实了他们健壮的体魄和智慧的头脑。如今,再厉害的毒虫猛兽也比不上被风魔欺凌时的无助。敢于从阴暗潮湿的树丛里钻出来挑战的对手,在引力剑、氢子弹和辐射罩的天衣无缝地配合下,全都改写了它们不败的记录,仓皇逃跑后,躲在远远的大树背后窥视。
经过几个小时的奔跑,到达了红妹之前居住的大山,从山头上望见盆碧城中间矗立的转转塔,在阳光的滋润下发出闪闪的亮光。盆碧接近了,危险和真相跟着即将浮出水面。
天色逐渐暗淡,盆碧城里的夜光灯像一把把透明的锥子穿过幽深的黑暗,出现在大家的眼前。看似平静的盆碧城,在黑夜和灯光的掩映下,内心里一定充满了燥动。红妹指着一处更高的山峰,那里才是观察盆碧城的佳处。趁着黑夜前的微光,悄无声息地登上了最高峰。果然没让大家失望,盆碧城整个儿的祼露在眼皮子底下。碧绿的花池,曲折通幽的小径,一笔一画地在眼前勾勒。佩利找到妙录湖,找到妙录山,找到安置空间鼎的平台。空间鼎的位置空出来了,平台像一个秃头的老人,孤独地坐在那里低声叹气。这里没有守卫,守卫都安排在湖边巡游。一旦有人进入妙录山,在山林的保护下拿走空间鼎,这是件很容易办得到的事情。他开始思考黄人们如何偷走空间鼎。想起那天早上,有人下湖了,虽然最后被警卫发现并阻止了,可要是当时有人潜入了水下,接下来的事情太轻而易举。难道是这个环节出现了纰漏吗?可是他们既然到了妙录山,为什么不及时拿走空间鼎,而等到四天后呢?这又是一个想破脑子的谜呀。难道是特意安排的,目的就是将空间家族的视线引到我们身上吗?想到这里,佩利心里打了个颤。好可怕呀,如果真如分析的这样,自己的一举一动全在对方的监视下。那么此时此刻,周围有这些可怕的人吗?他把目光洒向山林的周围,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现。他把红妹叫在身边,仔细地端详着她那金黄色的双目,在黑暗里,红妹的眼睛变幻着色彩,由金黄色到火红色,晶亮晶亮,活生生的两只高倍望远镜。
“红妹,你的最新任务是观察四周,不要让一切可疑的人物靠近我们。左左负责远距离侦察,明天早上,帮忙侦察城内情况。右右负责找食物,保证我们全体人不受饿。”佩利分配完精灵们的任务后,开始闭目养神。黑夜是最好的保护色,可也制约了行动。他决定今晚好好休息。几天里,奔跑劳累,提心吊胆,心神异常疲倦。越是紧要关头,越是要保证充沛的体力和清醒的头脑。
伙伴们各自寻找一处舒服的地方,尽量以舒服的姿势进入睡眠。风儿轻抚着山头,摇摆着树枝。在树枝的带动下,树叶倾情地演奏一首又一首让人忘记烦恼的歌曲。红妹跳上了一棵大树,卧在树干上,监视四周。夜色静寂中,她忽然想起了乌鸣小镇里那棵香樟树。那天夜里,她独自站在树顶上欣赏小镇的夜色。天空是那样的黑,小镇是那样的美。古老的街道在灯光闪烁下,露出发自心坎里的微笑。远处一条拖得老长老长的人影,朝着香樟树方向走过来。她仔细地看了看,是一个受伤的人。衣服被烧破了几个洞,脸上也有烧痕,化着亮黄色的脓。看样子腿也受伤了,一瘸一拐地走近了柴门。他在柴门处等了好一阵,老奶奶出来开了门。几分钟后,他又一瘸一拐地走出来。走到香樟树下,坐在突起的树根上,唉声叹气。最后,似乎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皱着眉头,一挙头砸向泥土,起身往街上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学布谷鸟叫,嘹亮的鸟叫声被空气带向了四面八方,黑暗中隐约有许多野猫在蠢蠢欲动。想到这里,红妹的心缩了一下,莫名其妙地颤抖。
穿过黑夜就是黎明。能量球的开关打开后第一缕光线透过尘埃辐射到星球的上空,为人类开启了一扇光明的窗户。几十亿年来,能量球为整个星球所作的贡献不可估量。佩利在悠休苑特意问过爷爷能量球的工作方式。当得知它有一个特别的开关,每天早晚自动启动时,他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个开关出现了故障怎么办呢?爷爷说不知道,因为它从来没有出现过故障,自然人类也不知道这个答案。